何爻这个孽障还是堕魔了。

　　本身作为卿耀山的大师姐，何爻也曾是同辈弟子仰望的存在，当初为了被欺辱的师妹单挑莲花门的事迹，也在卿耀山口口相传，是众弟子心中强大又牢固的靠山。

　　而且，最重要的是，相比于空长一副艳若桃李的美人面，实则脾气古怪火爆，一向奉行不服就砍死的大师兄谢倾，何爻不过是臭脸嘴毒，这算得了什么？！

　　玉清真人收徒倒是奇怪，也摸不清究竟是个什么标准，何爻尚且还能是在江东何家的名势之下迫于无奈收入座下，至于谢倾，完全是因为何爻离不开他，所以只能一起收为徒弟。

　　说起小谢师兄，在修真界还有一艳称是“烈桃花”，少年生得是眉眼昳丽，清艳多情，回眸抬眼，可比之合欢宗弟子也不逊色。只可惜，谢倾出身不好，原是何家的奴仆，自幼跟在何爻身边照顾于她，可谓是半个“奶娘”。他年长何爻六岁，日夜体贴照看小丫头，原本该是养成温和缜密的性子，但奈何谢倾本性就烈，在何家也不曾收敛，除了对何爻还体贴几分，对旁人从未谦让。好几次伤了何家旁支那些想要轻薄他的少爷公子，被何家家主处置，但还没摁下，何爻就冲出来扑在少年怀里，使得家主干生气，到底也舍不得动自己的独苗一根汗毛。

　　刚入卿耀山时，众人对何爻的印象只是世家娇小姐，甚至还久负傲慢骄纵的名声。起初的何爻确实并不合群，和同门交流不多，更多的时间是在山上修习，当然，她要谢倾在身边陪着。

　　谢倾之于何爻，并不是剑与剑鞘，反而剑与剑锋，谢倾从不会阻碍何爻任何疯狂或者不合常理的决定，如果何爻想要伤人，那谢倾就会做的更彻底，替她将那人杀死，永绝后患。

　　何爻的一切意志都会无限放大为谢倾的使命，他们的关系是扭曲而又不可分割。

　　至少......在何瑶出现之前，何爻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何爻对于自己凭空冒出的双生姊妹并不感兴趣，这种冷漠并不是她嫉妒何瑶分走自己的宠爱而故意展现的，她只是天性里对目标之外的因素懒得动心思而已。

　　但她不该试图接近谢倾的，何爻拨动着剑柄上的穗子，那还是谢倾学了好久，又用蓬莱岛的仙灵珠给她打磨出璎珞而做成的剑穗。何爻原本是打算在突破元婴步入化神初期时，就将师兄做的剑穗塞到师兄体内，来作为对自己的奖励。

　　但现在，不仅是在何家祠堂的预言梦告知着何爻——谢倾会成为修真界第一人，还何家，将来会因为轻视何瑶，而被谢倾灭门。

　　每一个古老家族的血脉都会家族的守护灵神识相通，所以，何爻并不否认梦里未来的真实性，她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未来的谢倾会因为何瑶可怜就喜欢上她？

　　软弱原来也是值得被青睐的优点吗？

　　何爻第一次有些踌躇，在何瑶的认祖典礼上，望着谢倾有些出神。

　　“走吧，阿爻，这里人好多，味道难闻死了，咱们回卿耀山，师兄给你做盐梅糕去吃。”

　　眉头微蹙，少年精致的桃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不耐，抓着何爻的手腕，他无意识地用拇指轻轻磨着少女的腕骨，既是安抚她也是安抚自己。

　　何爻顿了几刻，没有立即回答他，反而是将目光放在祭台前柔弱惊慌的妹妹身上。

　　像只兔子，很难靠着自己活下去。

　　何爻仍旧不讨厌何瑶，只是望着不满地将脸蹭到自己眼前，高挑清瘦的身子拢下来，完全将自己视线遮盖在柔软怀抱中的少年，她有些踌躇。

　　唇瓣蹭过了谢倾的喉结，但并没有像平常一样肆无忌惮地吮吸亲吻，侧过脸躲开了他的亲昵，何爻岔开话题问谢倾：“你的剑意似乎又有精进，这次回来我会找医修在多练一些洗髓丹，在你元婴期渡劫的时候刚好能用。”

　　“我不用，我觉得当魅妖也挺好的，难不成阿爻现在长成大姑娘了，就开始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少年拧眉反问她，眼底漫出一些愠色，显然对刚才何爻没有亲他的细节耿耿于怀。抓着少女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襟，朝着用一圈圈绷带勒紧之下的柔软捏了捏，谢倾眼尾深红，继续逼问何爻：“我要是没有魅妖血脉了，这里就没奈喂阿爻了，多可惜呀是不是？”

　　许是因为有一半魅妖的血脉，少年对于情爱的坦率偶尔也会让何爻有些难以招架。他没有修士克己复礼的约束，想了就要，开心 就将秾艳的唇瓣送到何爻面前求她亲，谢倾近乎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像个放荡的男伎。

　　何爻时常会这样想，但从来没有在谢倾面前表现过。她不需要看轻或者尊重任何人，当年在妖市，被缚灵锁困着手脚的少年咬伤了无数觊觎他美貌和魅妖血统的看客，偏生遇到何爻时，他望着女孩平静澄澈的靛青色眼瞳，心头像被刚融化的雪水漫过，是让人沉溺的寒气。谢倾一时被蛊惑心智，没有防范到女孩忽然俯身捏住他的下颌。

　　甜腻的饴糖在舌尖化开，何爻捏着他下巴的手改为攥住他被铁索磨烂的手腕，指尖不经意划过少年的伤口，看着他疼得眼底潮湿，却仍旧带着沉溺的神色朝自己脚边蹭，何爻终于笑了。

　　不是没有人用糖果糕点或者金银珠宝诱惑过谢倾，只是每一次，少年都以凶狠的姿态咬伤了投喂他的人。而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尝到甜味。

　　那是会让人沉溺的味道，尤其是对第一次吃到的孩子来说。

于是何爻用远高于拍卖价的灵石将魅妖和修士生出的孽种买回来何家，她做的并不隐秘，依旧是平日张扬的风格，待到修真界都在因为何家独女放荡纨绔的做派还争论不休时，何爻却安然平静地在院子里给新买回来的小奴洗着浓密微卷的乌发，淡金色的日光透过叶隙，洒在少年眼尾上挑的红痕和纤长浓密的睫羽上时，何爻忽然毫无征兆地吻在谢倾眉心：“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谢倾，你是我的。”

　　没有说喜欢，因为不必说，对于何爻，她一向默认为最好的一切都该属于自己，这天经地义。

　　“我、”少年的声音却有些沙哑，习惯了嘶吼驱赶敌人和野兽，谢倾甚至没有学过说话，发音含含糊糊的，带着懵懂热烈的**，咬了咬唇瓣，说：“喜欢、我、喜欢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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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倾的天赋很强。

　　何爻早就注意到，作为魅妖和修士诞下的孽种，谢倾血脉里的煞气和清气都是极为强悍的，所以两种气息相互纠缠抵抗时，会让作为载体的谢倾灵力暴走，失去理智而发狂。

　　但作为一个好奇的观察者，何爻很想知道拥有这样一身混杂血脉的“宠物”能走多远，于是她用了一瓶一瓶洗髓丹，将谢倾体内的煞气冲刷出经脉，而后又用自己的灵力为束缚，暂时封印住了谢倾体内的妖核。

　　也正因此，谢倾才能获得和其他仙门子弟一样的修炼机会。　

　　但，漂亮宠物的天赋强的有些出乎何爻的意料了。

　　作为仙门翘楚，何爻一直知道自己血脉优越，寻常人许久才能突破的境界，对她而来只需要融会贯通几遍心决，就能冲破。但她的成就说到底还是依仗了家族和资源。但谢倾不一样，除了何爻喂给他的灵药，谢倾不喜欢借助任何灵器，只用自己天然的悟性，就像是从识海里调动口诀那般简单，轻易就能创新出不同寻常的境界。

　　偏偏这么强的天赋，作为当事人的谢倾还丝毫没有察觉，他修习术法只是因为何爻修炼时一个人太无聊，他努力变强，也是因为不想再有任何人在他面前碰到何爻的衣角。即便是一把不世出的宝刀，但甘愿套在名为何爻的剑鞘中，也无人能轻易察觉谢倾的锋芒。

　　因此在修真界众人眼中，谢倾是何爻的一条狗，是魅妖与修士诞下的孽种，是妖冶惑人的艳桃花。

　　他是无限低贱和欲望的载体，是修真界难以启齿的虚伪渴望。

　　何爻也是修真界的强者，甚至会是未来的霸主。但之于谢倾，她并没有欲遮还羞的觊觎以及想要攥紧少年却又忍不住摧毁他的扭曲，单纯的，像她养在院里的铃兰，像树冠上筑巢的杜鹃，何爻只是习惯为谢倾提供栖身的场所。反正院子在这，何家的势力和资源在这，即便何爻喜欢铃兰，喜欢谢倾，但她的喜欢依旧毫不费力。

　　因为太容易，所以即使是失去也不过是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恍惚，再抬眼时，就应该已经释然了，何氏的继承人不可能为了一个宠物与人撕破脸去。

　　何爻依旧是支走了谢倾，她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理由说服谢倾单独回卿耀山，只不过一句“谢倾，不听话的话，这个月都不能再见到我了”。

　　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箍住恶犬的尖牙，而谢倾的核心利益，就只有何爻一个。

　　留在何家并非为了躲避运数，何爻知晓天命运转自有定数，她没有想过贸然打破，但也不愿坐以待毙。

　　预言梦中谢倾是天道之子，离他越近，命数轮转的影响就越强，所以何爻干脆哄走他，将影响降到最低，从而再寻找破局的法则。

　　何家将何瑶的院子与何爻安排在一起，意欲姐妹二人多加亲近，但何爻本身是个性子冷的，而何瑶又怯懦胆小，即便姐姐从未厉声呵责于她，但只何爻偶尔一个眼神，便会让她胆战心惊半天。

　　每日清晨何瑶都会送一些自己做的糕点到何爻院里，然后待到听见隔壁姐姐开门离开的动静后，她再去将姐姐用过的盘子收回来。

　　何爻虽然言辞冷漠，但她送来的糕点每次都会品尝，也从未提醒过何瑶，作为辟谷的修士，她早就不食五谷杂粮，以免体内产生浊气了。

　　他们姐妹之前并没有龃龉，只不过好事者难免会针对何爻与何瑶进行比较和议论。何氏女一个傲慢乖戾，一个怯懦软弱，并没有堪为世家良配的。

　　何家家主虽然会派人处理散播谣言的人，但到底三人成虎，风言风语仍旧会传到当事人面前。

　　彼时正是何瑶被认回何家之后第一个生辰礼，何家办的十分盛大，请了各门派和世家的重要人物，大有让何瑶拜师入仙门的打算。

　　虽然前院热闹非凡，但何爻院子附近却鲜少有人敢来打扰，这日何瑶起早送来的糕点放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姐姐的动静。

　　她本就紧张，如今更是惴惴不安，无视侍女的催促，踩着梯子趴在墙头观察何爻的动静。

　　又过了将近一刻，何爻懒散地拢好衣襟，坐到院中沏茶时，何瑶望着淡金色的日光下姐姐勾缠到颊边颈侧的发丝，心念一动，她不知为何有些想出声去喊姐姐，想看姐姐靛青色的眼瞳盛满自己的模样......

　　“阿尧，我胸好像被你咬破了，今天都没法缠绷带，算是不能见人了。”

　　慵懒沙哑的声音从屋里传出，何瑶只见当初认祖大典上匆匆瞥过的妖艳少年穿着松垮的丹红袍子，没骨头似的跨腿坐到何爻腿上，揽着她的脖颈，一点一点用红肿的唇瓣去蹭少女冷白的颈侧，留下暧昧的湿痕。

　　“你昨晚私自下山，我还不曾罚你，你倒是会撒娇卖痴。”

　　何爻仿佛没有感觉一样，冷淡垂下眼睫望了少年一眼，伸手稳稳地倒了一杯清茶喂到他嘴边：“昨晚偏要叫得那样大声，若不是我设了结界，只怕整个何家都知道你在做什么了。”

　　丹红的唇瓣微微张开，舌尖还故意勾了下唇角，谢倾被她教训着，却丝毫不难受，反而因为少女额外的关注而眼瞳发亮，腰肢也下意识轻轻摇着，磨着女孩的裙边。

　　“就是要全修真界的人都知道我在阿尧床上才好呢。”

　　喝完了水又蹭到少女颈侧，他捏起散落在肩头一缕鬈发，故意勾着何爻的下巴，在她倾身去拿桌上的糕点时，猛地乜过去一眼，赤红的灵力将盘子整个打落，谢倾故意捧着她的脸一下下啄着亲吻。

　　“喜欢红豆糕？嗯？”气息交融之前，谢倾目光冷冷地斜向墙头面色惨白的何瑶，他盯着她眼里的嫉恨，弯唇一笑，吐出舌尖故意描摹何爻薄情的唇形。

　　“何瑶送的，总归是心意，不好辜负。”

　　她的回答倒是一贯的冷淡，除了此刻微微急促的气息显出少女的稚嫩，是被浓郁情爱缠身而本能的慌张。

　　“红豆就是相思，阿爻，”少年情爱的触手黏腻地攀附上何爻，艳丽地绽放在她身上，近乎逼迫一般，他要她使用他，吃掉也好，弄坏也罢。

　　但何爻只能玩弄他谢倾一个。

　　“只有我能想你爱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