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的乔家少爷面色红润有光泽，全无灰败之色，看起来比他刚刚见过的所有乔家人身体还要健康一点，露出来的手也是莹润如玉，一般人见到这个样子，只会觉得是睡着了，根本不会觉得这是死人，看来这件事着实很有蹊跷，席梦时想。

席梦时叫师妹好好查探查探，就没有再关注尸体了，他转头看向低着头的婢女，问道：“心儿，你家少爷什么时候死的？”

“回道长的话，七日前。”

七日前！

都已经过去七日了，尸体却丝毫没有腐败的迹象，而且死在七日前，那么今日应是乔家少爷的头七。都道头七死后之人会回到生前最惦念的地方，看看他在人世的亲人，才会魂归地府，转世投胎。

“死因是？”

心儿本就低着的头变得更低了，一时没有答话，竟是迟疑了起来。

席梦时心下更觉得疑惑，觉得可能这其中蹊跷更大，面上却是客气起来：“死因若是扯上乔家秘辛，不说也罢。”

听到这话，心儿急忙抬头解释：“不不不，这本不是什么秘辛，并不是奴婢有意瞒着道长，只不过确实是奴婢也不知道，其中具体内情只有少夫人知晓，我们这些下人不过只有一些猜测的想法，不敢献于道长眼前。”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和师兄来帮你们找出来这个背后真凶，那自然是需要许多线索的，这也不说，那也不说，万一出了什么偏差，情况变得更糟也不一定，到哪时候，怕是都无力回天了。”

罗燕姒在灵堂四周都探访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这就更显得异常了，乔家少爷的尸体死后多日还面色红润，乔家众人还被困在了乔府不得出，背后没有作祟的怕是只有鬼会信。正打算回去给师兄说一说探查情况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小丫鬟吞吞吐吐的，不由得上前说了那一番话。

“师妹说的倒也无错。”席梦时也赞同点点头，对着心儿劝道：“就当做我们之间的闲谈，具体事由我会和师妹向你们少夫人查证的，如今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心儿怯怯的看了罗燕姒一眼，又看了看席梦时，用了比刚才还小了几倍的声音说道：“死因我们确实是不清楚，只不过……少爷的尸体是在小姐房里发现的。”

“房间何处？”罗燕姒追问。

心儿又踟蹰了起来，嗫嚅着，“床上。”

两人听到此话，都怔愣了。

他们大概听过乔家没出事之前的故事。乔家家主与其夫人是年少相识，成婚之后情意甚笃，不过两年，就生下了如今的嫡长子乔鉴辰，就这样十五年过去了，乔夫人竟又有了孕，这一次生下了一个女儿，老来得女，上面还有疼爱她的哥哥，可以说是乔家最娇贵的人也不为过。后来，乔家夫妇日渐年迈，将家业都交给了嫡子就退居其后，不再管理家族事务，以为能够颐养天年，可没过几年，乔夫人因病逝世，相距不过短短几日，乔家家主也随之而去。外面都道是乔家老家主见夫人离去，也悲痛欲绝，相随而去。也就在同年，他们如珠似玉的女儿——疯了。

疯的理由传出来的也各有不同，罗燕姒打听的时候也听过几段，转述给席梦时的时候，席梦时对此评价：

“添油加醋之段甚多，可取之言少有。”

也没过几年，现如今亲兄妹如今一个死，一个疯，何况哥哥死在疯了的亲妹妹床上，其中不知会传出来多少流言蜚语。乔家嫡系也只剩下一个乔少夫人可以主事，不过，一个外嫁女又如何能在族老之间获得话语权呢？

“席道长！罗道长！少夫人请你们过去。”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婢女的呼唤声，像是有些顾忌，没敢进灵堂，只在门外站定了，屋内的人只看到裙影绰绰。

没再发出声音的心儿听到这话，微不可查的后退了一步，虽然动作很轻微，但是席梦时还是注意到了，和师妹对视了一眼，两人没有就此随之而去，打算试探一下，于是罗燕姒出口询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门外却是无人应答了，只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吹的祭桌上本就不太明亮的烛火一晃一晃的，他们还注意到插在香炉里的三炷香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燃烧着，很快就成为了香炉里的三堆香灰。

谁都没有出声，一片静寂，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啊——”

一声惊叫打破了这场对峙，正是心儿。

心儿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是在少爷死的前一天，当时少爷和少夫人又因为小姐的事发生了争吵，少爷摔门而去，只留下少夫人在屋中垂泪，心儿想要安慰少夫人，少夫人却挥挥手叫她们下去，说想要静一静。

于是她们就陆续退了下去，只是在退下去之前，心儿有些担忧的回头望了少夫人一眼，手帕遮着正在流泪的眼，可是露出的嘴角，却有些向上的弧度，心儿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也没多想。

就这样，深夜三更，心儿不知道白天吃坏了什么东西，腹部痛的要命，只得缓缓的爬起来，弓着腰摸着黑向茅厕的方向走去，可能是疼的太厉害了，加上天黑，莫名的迷失了方向，心儿觉得还是先歇歇，就扶着院墙的墙根坐在了地上，就看见一个黑影径直从院门走了进去，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心儿觉得有些不对劲，腹痛也慢慢和缓了，她正打算去探探究竟，就看见那个黑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看不清这两个人是谁，只模糊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

“这么晚……想通，要不是……”

“少夫人……脾气……懂得，白天……是有些……”

先开口的是少爷的声音，第二个开口的声音她似乎从来没在少夫人身边听到过。

现在，她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