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浮沉宫来了一只牛犊大的狐狸。狐狸紫皮四尾，额头处有一轮月牙一样的白色印记。

　　他眯着眼睛，安稳地趴在宫中唯一的一棵大柳树下，柳树靠水，风一吹，狐狸的毛发随着抖动，祥和而静谧。

　　路过的师弟师妹不认得姬凉辰的真身，纷纷猜测着是师尊哪个时候收下的狐族弟子，靠近几分，见狐狸受了伤，又拿出自己的丹药跟草药来喂狐狸。

　　郭若玉站在不远，以一种大师兄常带有的威严跟温润，静静地瞧着不远的他们。

　　他认得狐狸便是师尊，却也只是见过一次。

　　那年是在弱冠，师尊将他叫到庭院外，一袭绣着梅花的艳红色袍子，亲手为他搬来壶他爱喝的桂花酿。他湛酒，动作间圆润的肩头不时从宽大的肩膀处滑落。

　　郭若玉不敢看，垂下头沉默。

　　师尊就笑笑，手掌抬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随即将衣宽到手肘处，露出半截光洁的背，仰头喝了杯酒，任未系腰带的衣滑到腰间。

　　他一双深邃的紫眸里，似乎存有星空，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反着光。

　　郭若玉的脸色潮红，他又低下头去，余光却完完全全可以看到师尊光洁的背，以及中间那条凹下去的细线。

　　大脑在此刻滚烫燥热，他接过师尊递给他的酒，想都没想，就一口闷了下去，平日里惊人的酒量此时所剩无几，只喝了一杯就醉到脑里混沌。

　　他不知道是今夜的月亮圆，圆得他醉了，还是眼前的师尊、又或者是桌上的酒，让他醉了。

　　郭若玉红着脸，紧闭着眼，把头恨不得埋到地下。

　　“好孩子。”

　　空中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声。

　　他觉得自己的脸，被一双温暖的手抬了起来。

　　郭若玉睁开眼，本以为会看到师尊的胸膛，或是对视上师尊的眸，谁知看到的却是头与他一般大的紫狐狸。

　　月夜之下，紫狐狸的被毛被照得表层发光，身后蓬松的四条尾巴摇晃。他一双有灵性的眼里映着他的脸，黑色的耳朵微微耸动，见他终于睁大了眼，笑得将眼眯成了一条缝。

　　“我是你师尊。”

　　紫狐狸的声音懒懒的。

　　“趁这个美好的月夜，在这里祝愿你，余生安好，未来如玉。”

　　11.

　　弱冠时候的记忆，距离现在已经很久远了。

　　在郭若玉的认知中，姬凉辰做得最多的事情，除了出门在外，捡个徒弟回来，就是久久地在宫殿里面，去照料那一具尸体。

　　偶尔的时候，郭若玉会觉得嘲讽得很。

　　姬凉辰就像一个孩子，总是会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吩咐他做任何事情，让他像一个仆人一样地生活，可却又总是一副离不开他的样子。

　　他说，他虽然有很多的徒弟，重要的却只有他一个。

　　郭若玉是不信的。

　　不过他从未言语，也从未问过。

　　他只是当着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

　　姬凉辰与他之间似乎还隔着一层杀父之仇，但时间已久，他早已经忘了当初的感受了。

　　郭若玉记得自己问过姬凉辰当时杀他父母时的原因，也正是如他所想，姬凉辰只是挑了挑眼皮，问：“可是，不是你说要跟我走的吗？你既然要走，那就该斩断自己的前缘不是吗？”

　　郭若玉觉得可笑地摇摇头，打断姬凉辰想要再开口的想法，只道：“我替师尊去看弟子了。”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简直熟悉到他莫名觉着有点烦躁。

　　于是他笑了笑，说：“师尊。”

　　我可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