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以下摘抄一段录音]
(清晰的殴打声)(衣服摩挲在地上的声音)(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爸爸,爸爸我错了啊!
(醉醺醺的男人的声音)哼,错?(衣服的撕裂声)(男人的声音带着厌恶)错在哪里?你说啊!
(男声闷哼)(哭泣的声音)我、我不知道。
(巴掌声)(男声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爸爸。
(窸窸窣窣的声音)(男人喘息)……你倒是越来越像那个女人了,要也是个女人就好了。
(男声恐惧)爸、爸爸。
(巴掌声)(男人压抑的笑声)要是也是个女人,就能给我生孩子了!
.
“嗙!”
一个盘子被暴力地砸到桌子上,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破碎声,跟中年男人醉醺醺地怒骂:“混账!”
喻印才的身子站直,牢牢地靠在墙上,垂着眼睛不敢说话。
男人灌了一口酒,说:“早就跟你、跟你说啊,人就要好好学习?对不对,你闲着没事干,搞那什么破劳子的娱、娱乐就算了!还弄得娘们唧唧的。”
他晃了晃酒瓶,见没了酒,就自然地把酒瓶砸向喻印才。酒瓶狠狠砸到喻印才的小腿上,随后再滚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了身边的柜子前。
喻印才的小腿顿顿的疼痛,却又不敢表现,眼里噙着眼泪,牢牢地靠在墙上。
男人冷笑,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尖,“你看看你啊,二十多岁的年纪,没个女朋友就算了,天天浓妆艳抹的就算了……”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喻印才跟前,掐着他的下巴,“还跳舞,是不是腰软腿长的啊,我上次尝尝,没感觉到嘛。”
喻印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了下来。
01.
那个人,大概是喻印才遇到的最温柔的人了。
初次见面是在一个雨天。喻印才因为跳舞的时候频繁发挥不好,又有一个总是来闹事的父亲,被踢出队伍,正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
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他的身上,数年的努力在此刻一下变成泡沫,他竟然惊觉自己哭不出了。
雨太大了,带走了他所有的一腔热血,绝望之下,他给自己买了个蛋糕,边吃边走,打算吃完就去死。
那个人,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伞倾斜,挡在了他的头上。
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像是交响曲。喻印才的身子猛地一僵,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眼里满是惊讶和感激,“谢、谢谢,我……我不是故意挡路的,我这就走……”
他轻笑,任由雨水将自己打湿,声音在雨幕中有些模糊。他说:“蛋糕好吃吗?”
喻印才微微一怔。
他低头。
雨水早就冲进了蛋糕,把黄色的面包泡得肥大,廉价的奶油被雨水冲刷到手上,带有潮湿的味道的蛋糕变得异常的恶心。
他喉咙一紧,恶心感涌上来,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喻印才的鼻子酸涩得厉害。他抬头,看着那个在雨幕里始终为他撑着伞的影子,努力地挤出一个笑。
脸上滑下来两道滚烫的液体,他以为是发上的雨水,可下意识地把头发捋上去的时候,他才真正地反应过来有人为他撑伞了。
……
所以,是眼泪啊……
他哭了?
喻印才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脸颊。
02.
他被捡回家了。
内心始终茫然,直到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他才真正地慢慢放松下来。
喻印才仰头,任由水流流淌在脸上,脑子里满是自己最开始选择走出道当演员这一条路的时候的样子。
喻印才从小就不是一个学习好的人。他的父母亲离异,他跟着父亲生活。
父亲没有工作,每日每日地游手好闲,从不主动收拾家里,又嗜酒。没钱喝酒就要去卖家里的东西,后来家里没了东西卖,就勉勉强强地去酒吧找了个保洁的工作,拿客人的酒喝。
喻印才的存在是为了给父亲发泄的——无论是哪个方面。
疼痛跟耻辱交织,欲望被快感支配,他恨死了自己,也就是那时,电视机里的“演员”一职,彻底地让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也许,只要自己能生活在假面之下,那么所有的痛苦,都可以被轻描淡写。
抱有这样的想法,他辍了学,用自己的一张好脸换了练习生的身份……但,幻想明显又把他抛给了现实。
大概是被回忆刺痛了。他猛地睁开眼,还在喷洒的水一下溅到了他的眼睛里。喻印才连忙低下头,拿起一边准备好的干净的毛巾擦了擦眼睛。
朦胧的镜面倒印出他白皙的肌肤跟错杂的伤口,他将镜子的雾气抚走,熟练地露出一个热情四溢的笑。
……
洗完澡出来,都凉正拿着吹风机在等他。喻印才揪紧了浴袍,说:“你……你还没休息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洗得有点久了。”
都凉把吹风机递给他,没有回话,只是说:“吹头发。”
“哦,好,谢谢。”喻印才接过吹风机,插上电源,开始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不大,暖洋洋的风吹得他心情渐渐放松。
都凉看他吹好,就把姜汤端给他,说:“喝。”
“这是姜汤吗?”喻印才放下吹风机,把姜汤接过来,心里一暖,感觉鼻子也跟着酸起来了,“谢谢你,你真的好贴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没事。”都凉转身,坐到沙发上。
喻印才大口地喝完姜汤,走到他旁边坐下,小声问:“那个……我该怎么报答你呢?你帮了我这么多。”
都凉回头看着他,说:“先说说为什么会在雨里。”
“唉,说来话长……”喻印才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隐忍什么,“我是个练习生,已经很久练习有很久很久了,但是因为我自己的一些原因……这不是临近出道了吗,我却被淘汰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努力克制着情绪,说:“我不甘心,但是又不能不走,所以就走了。说起来真是无奈啊,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最后还是成了一个落汤鸡一样的人。”
他苦笑。
都凉轻笑,“人生不就是这回事吗?”
喻印才下意识看向他。
都凉叹出一口气,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些时候,本来就是努力不一定成功,有些时候呢,不光不成功就算了,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跌落下去。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的容错率,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喻印才的嘴巴动了两下,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都凉也只是又笑笑,说:“今后想住就在我这里住下好了。累了就睡一觉,饿了就吃顿饭,哭得累不要紧,等早上天亮了,不就又是一天了吗?”
喻印才用力地点点头。他胡乱地抹掉眼泪,努力露出一个笑,哽咽着说:“我、我叫喻印才,印章的印,才能的才。”
“都凉。”都凉伸出手。
喻印才一把将他伸出的手牢牢握住,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都凉,嘴里带着些期待,“那……那我以后可以叫你都哥吗?”
“叫我凉哥。”
“好。”
喻印才哑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他还在无声地流泪,眉毛轻轻地皱着,心里却满是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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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