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程书警惕地转过身，他面色惨白。

他被发现了？

看清声音的来源，程书忽然舒了口气。

只是一个和朋友打招呼的年轻人，是他过于警惕了。

不是他的家人。

他咬住下唇，不敢发一言。

他的手紧紧捏住手机，一身冷汗，旁边人随时的说话声都会引得他不自觉发抖。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所能想到的地方，只有那里……

他闭上眼，让那些不好的回忆都尽量从他的脑海里远离过去。

但是那些回忆都如同潮水席卷而来，浑身都在恐惧中不住颤抖。

一路惶恐。

到了站，他颤颤兢兢地走了下来，没走多远，恐怖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哥哥程一磊。

他还是发现了。

接不接？

他闭上眼，不让忽然涌起的泪水滑落。

接了，又会是责骂。

他已经要逃走了，他不想再听到他们任何的责骂声。

程书的手死死抓紧手机，最后鼓足勇气把电话挂了。

他来到垃圾桶前，开始去抽电话卡，打算把电话卡扔了就此一了百了，却在看到发来的消息那一刻浑身血液凝固。

他的哥哥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最新的那一条犹如一道雷劈在他的身上。

“程书，我警告你，如果你不听话，你的宝贝可就没有了。”

程书立即去搜裤兜，才发现东西不见了。

是在餐厅的时候，就被程一磊他们偷偷拿走了。

程书手指甲紧紧嵌入手心，他没有想到他会拿这个来要挟他。

他手指发抖地打起字。

“你要怎么样才能还给我？”二十四键打起字来因为手抖而不断打错字，待打好久，他的眸子里的光在程一磊发来的瞬间暗淡下去。

“是不是非要我去联姻？”程书发抖继续回。

“不必了。”程一磊冷冰冰地回复，“郭家人见你离开，很不高兴，已经不打算和我们家族联姻了。”

不用联姻……

真的吗？

程书的心里闪过一丝欢喜，但是他心中泛起的喜悦又被程一磊传来的信息所浇灭。

“不要以为你就不用嫁出去了!你今日偷偷逃走，爸妈非常生气!你现在就要多远，滚多远，这个家你没有必要回来了。”程一磊的消息充满愤怒，“嫁人!我们会继续找人。这一次，哪怕是个乞丐，你也得找个人嫁了!”

“你的东西，你一日不嫁人离开，我一日都不会还给你!你就好自为之!”

程一磊冷冰冰地威胁着:“不要以为你就可以真的逃走了，天真!我们程家什么实力，你不知道？我们照样可以把你抓回来!”

嫁人……

只有嫁人，他才可以拿回他的东西吗？

程书蹲下身，身子蜷缩在一起，不断发抖。

那是他最尊敬的老师写给他的东西，老师已经去世，他不能失去老师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人去鼓励支持他的写作理想。

他一直都被谩骂，被侮辱。

他陷入了灰暗的深渊里，他什么都看不见，耳畔里的只有他们的侮辱声，声声入耳、句句诛心。

只有老师会鼓励他，只有老师这束光给了他唯一的温暖。

但是他的老师被他的家人硬生生逼走了，他们说他是在误人子弟。

老师被家人驱赶后，没过多久就已然去世，那封信是他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那是他在老师去世后，依旧在谩骂里坚持写文的唯一动力，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不能失去信，他不能没有老师。

他站了起来，猛地用手擦干了泪水，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他必须拿回他的信，他必须离开这个家。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脚步沉重缓慢，迎着无数人对他这个劣质omega异样的目光里，他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这是老师的故居，他来到老师曾经居住过的房子门口，手附上门却迟迟没有勇气敲门。

物是人非，就算敲了门，开门的人也只是后来买了这房子的人。

不会再是对他和蔼笑着的老师。

他的手缓缓摸上门，回忆如潮水般涌起，他最后放下手，选择了离开。

他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这一次在走到小区门口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萧渡。

程书脚步停下。

“少爷，这是夫人的硬性要求。”董越无奈地劝道，“她说了少爷你如果不能再一个月内找到omega，就就……”

萧渡的脸上是看不清深意的笑容：“就如何？”

董越被萧渡盯得发麻，他也不想这样，但是这是老夫人的命令。

“就这个家你不必回去了。”董越说完，连忙战战兢兢地解释，“这是夫人的原话，我只是传话的，少爷不要生气……少爷你也要体谅体谅下老夫人，她只是有些急。”

萧渡皱起眉，眼神泛起冰冷:“可是我说过，我不会再找omega。”

“我也不会再喜欢上其他的omega。”

“少爷，夫人她知道你有喜欢的omega，但是依我看，”见萧渡没有打断他，他继续鼓起勇气说了下去，“但是依我看，少爷你不如先找个omega应付下夫人。夫人一向身体不好，她只是想早日看见少爷成家立业。少爷你就体谅一下夫人吧。”

“哪怕只是花钱请一个omega做做样子也好，毕竟夫人最近病有些重了。”

萧渡脸上的表情模糊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没有说话，躲在一旁的程书捏紧了他手心里的名片。

他听完了他们的谈话。

萧渡需要一个omega，来和他成为表面夫妻，先哄他母亲开心。

程书的面容凝重起来，他也需要有一个alpha来拿回他的信和逃离他的家庭。

或许他可以和萧渡选择合作。

萧渡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看起来人温柔随和，和他合作的话他比较放心。

程书捏紧了手机，程一磊的威胁和责骂依旧不断。

他握紧手，难道他就任由他们的安排，就这么被像一个物品一样被安排嫁出去吗？

难道他的婚姻大事，都要被操控吗？

他为什么不能自己去选择，而是要被动地被安排？

那不是他想要的。

程书抬起头，纤瘦的面容上那双杏眼里有着挥之不去的坚韧，他思索再三，才鼓足勇气向萧渡走去。

他走得沉重却坚定，萧渡在目送和他谈话的人离开后，冰冷的眼眸在望见程书的那一刻有着瞬间的错愣，随之嘴角扬起。

他来了。

萧渡眼里的冷漠如同冰雪融化般明明消融，最后是如沐春风的温柔之意。

程书低着头，不敢看他地向萧渡走来。

他走到萧渡前，不断咬牙，最后猛地抬头。

一双杏眼里的是残余的莹莹泪光和已然下定决心的坚决。

“萧渡，”他开口，眼里坚毅，“我刚刚听了你和别人的对话，我知道了你现在的处境，我知道你需要一个omega来应付家人。”

萧渡没有说话，他一双眸子在程书身上停留。

程书的心脏猛烈跳动，他害怕，浑身发抖，但是如果他不鼓起勇气，他就只会被安排，只会再入囚笼。

他一定神，和萧渡说话的眼神里少了躲闪，他极度认真地盯着萧渡，一字一顿。

“我也正好需要一个alpha来应付我的家人，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合作。我们可以表面上结婚，来达到各种的目的。除了要应付外人时我们需要表现得亲密些，其它时间里我们不介入各自的私人空间。”

他的语气里唯有认真和不容拒绝的坚决：“你可以去找你心仪的那个omega，我也会去写我自己喜欢的文章 。我们就这样互不侵犯，只是为了合作。一年后，我们再离婚，你看如何？我不会打扰到你的，我们可以签订协议，请你相信我。萧渡先生，请问你有意愿吗？”

合作结婚、签订协议。

萧渡眼里的笑意不减，他认真地看向他，声音低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你可得考虑清楚。”

“我们虽然之前见过一面，但是实质上，”萧渡棱角分明的脸映在昏暗里，眼里是道不清的情绪，“我们只是陌生人。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程书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随便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很荒唐，但是比起这样，他更加不愿意荒唐地被父母安排嫁给别人。

萧渡至少有自己心仪的omega，他会和他只是表面结婚，加上他之前人很温和，程书会被欺骗的概率小些。

更何况，凭什么他的婚姻就必须由父母安排？

他握紧手，他也有自己想法，他也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

选择和萧渡结婚，又何不是一种反抗？

萧渡反复确认程书意愿后，他手上的钥匙扣在指尖不断打转，神情变得愉悦肆意起来。

“好，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领证。”他将程书带到他的车上。

领完证，程书坐在车上，顿时有些恍惚。

他要回程家一趟，拿回他的东西。

望着那个红色的本本，程书有些错愣，他结婚了啊。

也好。

程书坐在了萧渡的车上，他从未像如今这般轻松，心中如同舒了一口气。

他嘴角的酒窝现起，从后视镜看到的萧渡，嘴角也泛起笑容。

终于和他又近了一步。

程书坐在后面，正要开口和萧渡说话，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