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合照。

照片里一共有五人，四男一女。站在最中间，笑得最开心的则是程书。

程书头戴着由栀子花编织成的花环，胸前的奖牌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程书笑容灿烂，一身蓝白的校服洋溢着青春与活力。

他的左边站着他的老师，老师慈祥地笑着，他为自己的学生而深深的骄傲。

程书手抱着鲜花和证书，被四周人的簇拥着，即便隔着照片也能听到他们的赞美声。

萧渡的手缓慢抚摸着这张照片，即便离拍摄这张照片的时间已经隔着十年之久，他依旧觉得宛若昨日。

在照片的最左边缘站着一个少年，他同样穿着蓝白校服，就静静地望着被簇拥的程书，浅浅微笑着。

那是萧渡十五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才高一。他和程书一同参加了诗歌比赛，并夺取桂冠。

程书是整个团队的核心，他书写了诗歌，并指导他们朗诵练习。

那个时候的程书还没有分化，他被程家人看好着。受到了关爱，那时候的他比如今自信阳光的多。

那个时候，萧渡最喜欢在练习的时候，偷偷由手中的稿子瞟向他，看着他那张在阳光下白净的脸。

他偷偷看着他，在他眼神看过来之际，又别过眼。

他和程书的关系，一直保持为朋友关系。

岁月无忧，程书是身上自带光的少年。

而他就偷偷欣赏光，便足矣。

他一直以为就这么和程书做朋友也好，至少还能在他背后看着他。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们因为比赛相遇，最终却在夺冠后别离。

萧渡的眼眸泛起泪光，他的手不住握紧照片。

倘若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就不会出国，程书也不会忘记他，老师和朋友们也不会死亡。

他深呼一口气，收住所有的情绪，最后把照片放了回去。

即便过去了十年，他依旧会每天看一遍，他不敢忘记。

当年的报道是司机有着强烈的反社会人格，他一踏油门，将刚刚获得比赛冠军的还洋溢着笑容的他们送进了无情的江水中。

那场事故里，只有他和程书活了下来。

司机是程书曾经最信耐的会接他上下学的叔叔，也是他主动请他来接送他们。

程书在病床上醒来后，陷入了自我谴责中。

如果他没有请那个叔叔，如果最信耐的司机叔叔不会背叛他，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会不会就不会死?

程书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晕了过去。再次醒来他失去了那段记忆，可是萧渡却从未忘记。

他永远都记得那冰冷彻骨的江水和他拼命想要救助他们却无法抓住的绝望。

涛涛江水入他鼻，他险些死在了那天。

他的朋友和老师被时光带走了，他们消失在了他的人生旅途里，可是他却永远都不敢忘记那天。

如今，萧渡与程书再次相逢，可他不敢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

那只会刺激他。

就让程书以为他只是一个和他协议结婚的陌生人，他们重新开始。

*

第二天，程书就早早起床了。

他从床上爬了下来，伸了个懒腰，脸上尽是期待。

他昨天熬夜写了一份稿子，就等着偶像作家叶尚卿。

他欢呼雀跃地走出了房间，对上了同样开门的萧渡。

萧渡穿戴整齐，一身棕色的大衣显得他身材修长，里面穿着的白色长袖显得皮肤白皙。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程书呆愣住了一会，笑起脸:“早啊！”

“早。”萧渡回他，他撇了眼手表，才七点，“起这么早啊？”

程书整个人都很兴奋:“没办法，想到可以见到我最喜欢的作家，我就兴奋。”

萧渡抬眼解释:“我和他约的是上午十点，可能得等一会。”

“没关系，他值得。”程书倒不在意要等多久，只要可以见到偶像让他一直等他也愿意。

“看来叶尚卿作家在你的心里地位挺高。”萧渡的神情在有些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笑了一下，“我已经洗漱过了。既然你起来了，我去给你拿一些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吧。”

程书跟着萧渡往楼下走，心里感概萧渡人确实不错。

他看过不少小说，那里面的alpha在和omega协议结婚后就各种越界。才刚见面几次，那个alpha就非要用吻来惩罚这个omega，全然没有记住当初的协议。

这些狗血的无零头的剧情看得程书一阵头皮发麻。

程书挺喜欢现在的相处方式，只要萧渡不会像一些邪恶的alpha一样喜欢随意侮辱和标记omega，他和萧渡做个朋友其实也不错。

程书被萧渡带着来到了洗手间，萧渡给他找出来了一些洗漱用品。

“这些都是干净的一次性用品，先凑合用吧。等会儿吃完早餐可以再出去买点。”萧渡将物品递给了程书。

程书接下了:“谢谢。”

“不用谢。”

他们之间依旧还是有着礼貌和疏离，萧渡眼眸有过暗淡又被笑意掩盖。

“我看看早餐好了没有。”他自己还是会点厨艺的，怎么着也想让程书尝尝。

萧渡离开了，程书独自一人在洗手间里洗漱。

待他洗漱完毕，他往餐桌走去。

淡淡的粥的清香在空气中徘徊，光线柔和，古朴的装修在透过窗棂的一缕阳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萧渡将最后一盘轻轻放在桌子上，他的举止温和有力，在程书走来的一刻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来了，坐吧。”萧渡挪开了一把椅子，请程书坐下。

程书愣住了:“你……”

“怎么了？”萧渡问。

“没什么。”程书别过头，坐了下来，在对上萧渡那温和眸光的那一刻又低了下去。

他没有想到萧渡会给他主动挪开椅子。

萧渡这个alpha太温柔有礼，与他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样。

程书忽然想起他的家人们，他们吃饭从来都不会给他留桌，每次都是好心的厨娘把饭菜给他端回房间。

就算留了，他们也只会在餐桌上对他冷嘲热讽。

不断夸耀其他人，然后将他狠狠批评一顿。

所以程书其实很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吃饭，长期受打压下，和别人一起吃饭，他都会觉得难受。

他害怕别人那异样的目光。

一直坚持一个人吃饭那么久，再次和人吃饭他都有些恍惚。

“这些是我做的，你尝尝。”萧渡笑言。

他做的？

程书尝了一小口玉米粥，顿时睁大了眼。

这玉米粥有着甘甜，甜而不腻。那甜味在口腔里久久回绝，胃则被暖意环绕，整个人都如同沐浴在春光之下。

心都是暖的。

没想到萧渡会做饭，手艺还这么好。

“我其实学过厨艺，自我感觉还行。以后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做给你吃。”萧渡品尝着粥，眼里笑意不减。

不嫌弃，他怎么会嫌弃。

“很美味！”程书咬了口勺子，“你厨艺真的好好。”

“多谢夸奖。”能给程书做饭并且让他开心，萧渡倒也很喜欢，“就是我不是很会甜品，以后让你多多指教。”

程书的心忽然漏了一拍，他忽然觉得萧渡真的挺好，他也不能像个废物一样天天在他家蹭吃蹭喝。

“那你喜欢我的曲奇吗？你要是喜欢我肯定好好教你。”

来而不往非礼也，程书也不是白讨食的人。

萧渡自然愿意:“好，以后多请指教。”

两人这早餐吃得倒是很融洽，在他们聊天之际，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

敲门的人猛烈地敲打，就怕不把门敲烂似的。

“这是谁？”

程书面带疑惑，萧渡的脸上却是了然和嫌弃的神情。

“来了，你不要再敲了。”萧渡一把把门打开，他眼神泛着冰冷地问站在外面的李琢，“你来做什么？”

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来打扰他和程书聊天？

李琢一脸无所谓，他毫不在意萧渡脸上有多嫌弃他，大摇大摆地就往屋子里走。

他走得很是娴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在目光看到程书的那一刻，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我的天啊！萧渡，你什么时候拐骗了一个omega回家？”

“不是拐骗，”萧渡纠正道，“我们已经领证了。”

“领证？你闪婚？”李琢要把眼睛瞪没了，“好啊，萧渡，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几日不见，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萧渡这么快就把程书拐到手了，娶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而他还在被父母的安排的婚姻所烦恼。

不讲仗义，萧渡太可恶了。

李琢的脸上半是不甘，半是好奇。

“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把他拐去领证回家的？”李琢不依不饶。

萧渡真想把他嘴巴缝住，他眸光冷了下来:“你来到底做什么？不说清楚，你就赶紧走。”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琢来这肯定别有目的。

李琢表情上带着不屑，他忽然翘起二郎腿，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不爽:“还能是什么？还不是那个叶尚卿！他真的就跟脑子不好使一样……”

程书听了，立即小声反驳:“怎么可以这么说叶尚卿，他那么厉害。”

李琢听了程书的话，不屑地冷哼一声:“呵，厉害，就他？”

程书咬住下唇，反驳:“才不是！他可是获得了最高的文学奖，他一直都在文坛上有着卓越的成就，你不该这么说他。”

“你这么护着叶尚卿，你是他粉丝？”李琢眯起眼，“可是你见过他吗？他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只知道他那挂在网上的信息罢了。你根本就不了解他的为人，这不过就是盲目的崇拜！”

萧渡不忍心看程书被欺负，他冷下脸对李琢:“你走不走？”

再不走，也就不要怪他赶人了。

一片僵持之下，一个声音响起。

“你说谁脑子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