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醒在天明不久,拢共也未睡上几个时辰。朦胧间他也知道与往日不同,今晨醒来时格外暖和。瑞凤眼迷蒙睁开,入眼便是一截冷白的颈子,肖战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去,一下牵动了身子,美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王一博自然是醒了,却偏要装作是肖战将他吵醒似的不耐烦样子,眼底的戏谑被埋在一贯的冷意下,肖战又怎能看得出。
“殿下……”他喏喏道,“殿下怎么…”
“怎么还没走,是不是?”王一博挑眉笑。“美人好生无情,天寒夜冷,重华殿距铜雀台路途遥远,美人竟打算让我穿单衣走回去不成?”
肖战低头看着半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氅,又像反应过来似的将大氅拽起遮住裸露的香肩。
“殿下要走,将大氅披上就是了。”肖战低低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他又低着头,王一博也看不见美人喜怒。凤眼在床尾的人身上转了一圈才慢慢道:“我便就是不愿走。”
半晌听不得肖战说话,王一博失了耐心,他拍拍锦被,“过来。”语声里已有些冷意。
肖战抬眼看看他,磨蹭着往王一博挪,挪了几下就听得王一博“啧”一声,接着腕子就被攥住,王一博一使力便将人拽到了自己怀中。
“美人今日这般有脾气。”王一博仍是调笑样子,只是这其中冷意不减,让肖战不敢看他。
想起宫中传言,说八殿下性子阴冷,宫中之人都不愿与他结交,也因此为昭文帝不喜,想来有几分道理。
王一博伸手摸一摸肖战的下巴,手上动作轻柔,可肖战明白他的意思,微微将头抬起来,王一博满意的看着了美人的容颜,心情好了些,低下头吻住了肖战。
王一博的吻向来是霸道且不容拒绝,肖战被迫仰着头承接,吻着吻着便不对劲,王一博的手轻轻松松探入大氅,大氅下的美人未着寸缕,肌肤滑嫩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别……殿下…”肖战艰难得双手拦住王一博的手,眼里总算有了些惶恐的样子,“殿下饶了我……”
王一博让美人握住了手,也不再多动作,方才的阴冷仿佛未出现过,他依旧是肖战面前那个漫不经心的八殿下。
“我昨夜仿佛教过美人该如何求我。”王一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肖战不免想起昨夜昏睡过去前那声似有过的“战战”,抬眼看着王一博轻佻恶劣的样子,又觉得大约是自己的幻觉吧。
肖战重新敛下眼,不再做声。
王一博没想过要在早上做什么,见肖战又成了这副无波无澜的样子也不恼怒,只是把人重新抱好,大手绕道身后无声地给肖战揉着腰。
王一博习武,自然知道筋骨肌肉如何放松,他揉过肖战也觉得松泛不少,少见地主动开口,“谢谢殿下。”
“美人客气,若美人许我日日留宿,我愿日日为美人效劳。”明明轻挑极了的话,让王一博这么淡淡的说出口来,真假都难辨。
肖战便不再作声,他从未与王一博这般相处过,通常王一博也只是夜里前来,做得也都是云雨之事,做完便走,从未留下过。
也是,他们一个是后宫的娈宠美人,一个是皇帝的落魄皇子,通奸已是没命的罪名,王一博又有什么胆子留下过夜。
思及此处,肖战又轻轻推一推王一博,“殿下歇好了,早些回去罢。”
王一博手一停,旋即又笑得让肖战捉摸不透,“怎么?我记得父皇从不在白日来铜雀台,是我记错了?”
昭文帝并不常来铜雀台,一月里不过一两次,每次都是入夜时分,鸾驾停在铜雀台门口,昭文帝独自入寝殿,待到肖战侍寝过后便走,从不在铜雀台留宿,仿佛铜雀台只是他后宫之中一处泄欲之地,与那宫外的烟花柳巷没有半分差别。
肖战那一个“美人”的位分也成了阖宫之中的笑话——美人美人,不像嫔妃,倒像是青楼妓娼。
肖战抑制不住身子微微颤抖,王一博暗自皱了眉,不动声色地将锦被在他颈处掖一掖。
“用过早膳我就走。”王一博淡淡道。
铜雀台没有下人,一应杂事都只是肖战一个人动手。八殿下再不受宠也是天潢贵胄,君子远庖厨,八殿下要用早膳自然还轮不到他动手。
王一博立在厨房门口看着肖战生起火,柴火的烟气配不上美人一袭白衣,王一博竟生出几分暴殄天物的感叹来。
“厨房油烟,殿下回殿中等吧。”
王一博往厨房里看了一眼,转身回了正殿。
端上桌的早膳不过是最寡淡的清粥小菜,怕是宫外殷实些的人家都要比这丰盛。所幸王一博向来不在乎口腹之欲,未露出什么异色。
膳行一半,肖战突然抬眼看向王一博,瑞凤眼中光波流转,他道,“殿下真敢在铜雀台用膳,不怕我给殿下下毒吗?”
王一博正夹起一口小菜,闻言面不改色将筷中之物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后方才笑道,“我倒好奇,美人恨我到此等地步吗?”
“殿下凌辱我至此,我不该恨殿下吗?”
“肖战,”这是王一博第一次如此唤他名姓,八殿下依旧是淡淡的模样,“凌辱你的不是我,昌帝纳你为妃,昭文帝囚你为脔,我这个落魄皇子不过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凌辱你的,从来都是这皇家一言九鼎唯我独尊的至上皇权。”
“你反抗不了,我也反抗不了。”
一碗清粥已空,王一博站起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又恢复那副散漫的样子,“若是真死在美人的毒药下,我倒也不枉此生。”
殿门开了又关,肖战看着一桌残羹剩菜,嘲弄地笑了。
隆冬里天光短黑夜长,王一博自从那日早膳后再未来过铜雀台。快到年下了,诸事繁杂,昭文帝许久不曾踏足,铜雀台便真像是这偌大皇宫中的一处冰封之所,阖宫热闹之时,才显得尤为冷寂。
除夕当晚,宫宴丝竹之声遍宫,烟花璀璨,连铜雀台都能看见。爆竹声中一岁除,又是一年了。
王一博的大氅到底留在了铜雀台,肖战披着过了整个年下,也不见有人来取。
漏夜更深,丝竹之声渐歇,肖战熄了烛火打算歇息,才走了几步就被人拦腰抱起。熟悉的淡香萦绕在鼻尖,肖战敛了眉眼,“殿下。”
王一博“嗯”了声,脚步不停将美人抱至床榻,刚刚将人放下就看见肖战将身上大氅又裹紧了些,王一博心下觉得好笑,自己真要做什么,他将铜雀台所有衣裳都裹在身上有什么用。
故意立起身朝肖战招手,“美人不帮我宽衣?”
肖战咬了咬唇,慢慢在床上跪起身子去解王一博腰间的玉带。
今夜除夕宫宴,王一博穿的是皇子吉服,墨绿的吉服配了滚金的玉带,衬得平素只着玄色素色的八殿下矜贵无双。
明明是个落魄无人问津的皇子,却偏偏有一份无法言说的尊贵风仪来。
指尖触及玉带,肖战的目光却被王一博腰间一块玉佩吸引。他垂眸片刻,轻声道:“恭喜殿下受封。”
腰间之玉是亲王身份的象征,从前王一博从未佩过,想来是今日新封。
王一博挑起那玉,又不甚在意地放下,自己动手将腰间玉带解了随意搭在榻边。
“父皇封我为宁王,正月十六动身前往封地。”王一博的手在肖战脖颈上轻抚,“美人大喜,从此以后再无人欺辱美人了。”
肖战垂着眼,他略过王一博口中轻佻的嘲讽,只是问,“殿下封地在何处?”
“宁古。”
“宁古?!”肖战猛地抬起眼,眼中的震惊是王一博从未见过的情绪。
“怎么,美人也知道宁古吗?”他平静地口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肖战怎么会不知道宁古呢。平肃侯府肖小公子自幼饱读诗书,博学广知,诗词歌赋市井杂谈地方风志都有所涉猎。幼时读古籍中写:
“宁古寒苦天下所无,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风如雷鸣电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阴雨接连,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尽冻。雪才到地即成坚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①
宁古位在东北,地广人稀土地贫瘠,连南部饥民逃荒都不会去讨条活路的地方,昭文帝竟封给了王一博。
“殿下竟一点也不着急吗?”肖战大约是一时忘了当下情景,竟一把拉住了王一博的衣袖。
王一博看着美人为他焦急,就算不知肖战的焦急里有几分真心,却不免将胸口一晚上积淤的浊气吐了出来,只觉心胸畅快,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的舒爽。
“美人在担心我?”他含笑低头,长日如寒星般的眸子里都染上了笑意,恍惚间竟有些盈盈的柔意。
肖战对上他的眼,立刻又垂下头去,言语间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我在这深宫之中能说上一句熟识的只有殿下一人,如今殿下要去那苦寒之地,我自然为殿下担忧。”
说是担忧,王一博却又听不出担忧的意味了。
仿佛方才的温情与焦急都不存在一般,王一博又成了那个捉摸不透的八殿下,肖战又是逆来顺受的肖美人。
王一博抓着人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衣领,素月皎洁,夜风徐徐,宁王殿下的新封之夜由肖美人亲自作了贺礼。
“美人可怜本王封地贫瘠,不若让本王离央都之前,多几日欢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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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选自《上父母书》,清·吴兆骞
殿下只会调戏不会调情
我恨殿下是块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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