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习柏有着早起的习惯。简单洗漱后,他下楼准备早餐。出房间前,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床上——符岑仍睡得香甜。
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把他带回来。许习柏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昨晚他睡得极差,全因身旁这人睡相实在不敢恭维。符岑像是把床当成了操场,翻来覆去,好几次都差点滚下床去。一晚上,许习柏至少起来了五次,每次都是为了把那个睡得毫无知觉的家伙重新塞回床里。
许习柏离开房间不久,床上的符岑动了动,醒了。但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像往常一样,先进行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到底要不要起来?就在他挣扎着准备坐起时,猛然想起今天是周六,于是身体本能地又瘫软下去,准备继续睡个回笼觉。至于昨晚的事,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更不知道自己正躺在别人的床上,身在别人的家中。
此时楼下。
许习柏已简单做好了早餐。他上楼,习惯性地敲了敲妹妹的房门。许萋夏也已经起床,开门后便径直下楼。刚走下两级台阶,她察觉到哥哥没有跟上来,回头问道:“哥,你不下来吃吗?”那双清澈的眼睛望向许习柏。
“叫个人。”许习柏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许萋夏没再多问,安静地下楼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房间内,许习柏看着床上那团“被子卷”,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他想叫醒他,却又迟迟没有动作。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履行“房东”的义务。刚走到床边,还没开口,被子里的人却自己醒了。
符岑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和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他眨了眨眼——很好,这张脸确实是许习柏的。
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他闭上眼,再睁开——场景依旧。
符岑:“……”
起猛了?出现幻觉了?
许习柏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耐心告罄:“你打算在我床上赖到什么时候?”
听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符岑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几分不确定:“这里是你家?”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问个明白。
“是。所以你什么时候起来?”
好吧。符岑在被窝里又挣扎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坐起身。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满脑子的疑问几乎要溢出来:我为什么会在许习柏家?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刚要开口询问,许习柏却抢先一步:“卫生间有一次性的牙刷和毛巾。洗漱完,你可以选择直接离开,或者下去吃完早餐再离开。”
说完,许习柏便转身出了房间,留下符岑一个人在床上发愣。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会在他们家?符岑用力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不行,得赶紧回去,谁要留在这儿!
他手忙脚乱地滚下床,冲进卫生间洗漱。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许习柏的衣服。
操……我昨晚到底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好像没有。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好像也没有。
既然都没有,那为什么刚才许习柏摆着那张臭脸?
嗯……好像他平时就那样。符岑走出卫生间,拎起自己的书包,穿上鞋子,心想这衣服大不了回去洗干净再还给他。
刚要走出房间,手机震动了一下。
谁啊?大早上发信息。他打开微信,是一条好友申请——来自他的母亲。他这才想起,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加母亲的微信。他通过了申请。
刚通过,母亲就发来了好几条语音消息。他一边下楼,一边点开收听。
“橙子,你现在在外面吧?幸好你昨晚没回来。你现在先别回家,能住酒店就住酒店,能在同学家借住一晚就借住一晚……”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符岑还没来得及听第二条消息,她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符岑刚走下楼梯,看着母亲的来电,又瞥见独自坐在餐桌旁的许习柏,说道:“借你沙发坐一下,我接个电话,行吗?”
许习柏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得到默许后,符岑在沙发上坐下,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母亲的声音。她的语气非常着急:“橙子,你现在千万别回来,这边出事了!能住酒店就住酒店,能在同学家暂住就暂住,记住千万别回来!听话啊!”
她刚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吼叫声,信号变得很不稳定。
“听话啊橙子……”
符岑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电话就被匆匆挂断。
他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心情复杂。他仔细回忆着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觉得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在脑海中仔细排查后,一个名字浮现出来——他的父亲。
!
“叮”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在脑中炸开。他怎么会在那里?他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他怎么又找来了?符岑此刻很想立刻回家,但想起母亲万分焦急的嘱咐,又犹豫了。
挣扎许久,他还是决定听母亲的话。但做出决定后,一个新的问题接踵而至——那他今晚住哪儿?他在心里默默抱怨。
但是妈……你有没有想过我没带身份证?住不了酒店啊。我也不想住同学家……
坐在餐桌旁的许习柏将符岑的电话内容听了个大概。他看着符岑坐在沙发上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清楚:如果对方想去住酒店,肯定没带身份证;想去同学家,他又没什么熟络的朋友。更何况,以他的性子,估计也不愿意开这个口。
许习柏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符岑的选择。
啊啊啊,好烦!到底怎么办?住下来的话,谁想天天对着许习柏那张冷脸啊!
他的内心在激烈抗争,灵魂在呐喊拒绝,但现实令人无力,最终只能无奈妥协。但他不确定许习柏是否会同意。
“那个……”符岑看向许习柏,“你介意我暂时在你家住几天吗?”尽管内心极度抗拒,但为了自身安全,他豁出去了。
许习柏迎上他的目光,薄唇轻启:“嗯,随便你。”
符岑被这个爽快的回答惊了一下。他本以为会被拒绝,毕竟谁会让一个不怎么熟的人住进自己家?他已经习惯了被拒绝,这突如其来的同意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
“哦。”
“那我……睡你房间?”符岑带着几分不确定看向许习柏。
许习柏走过他面前,在沙发另一端坐下,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不然你睡地板?”
符岑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这人说话怎么总是这么欠揍?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符岑低头看着手机,其实也没什么可玩的,只是借此掩饰尴尬。
过了一会儿,许习柏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你昨晚没吃药,现在不吃吗?”
“啊?药?什么药?”符岑一脸茫然。我生病了?要吃藥?谁告诉你的?
“你书包里的。”许习柏说完,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道,“应该不重要。”
我书包里的?他下意识想打开书包查看,动作却猛地顿住。
他书包里确实有很多药,但连他母亲都不知道这些药的存在。许习柏是怎么知道的?
“你翻我书包了?”符岑看向许习柏,眼神像在审问犯人。
“没有。”他矢口否认。
放屁!没翻你怎么知道我书包里有药?
他正要反驳,许习柏却开口解释:“昨晚你进我房间,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当时你书包拉链没拉,随手一扔,里面的药就撒出来了。”
许习柏还想继续说下去,符岑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闭嘴!”
本来他就够尴尬了,听许习柏这么一说,他简直要社会性死亡了。他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昨晚的糗事。
此刻,符岑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半坐在许习柏腿上,手还紧紧捂着对方的嘴。许习柏没什么反应,符岑却先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有多不妥。
许习柏扒开他的手,脸色冷到极致。符岑瞬间感到一股寒意,连忙从他身上下来。
干什么啊符岑!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冷静,冷静。他试图平复心情。此刻他旁边仿佛坐着一台人形制冷机,还在源源不断释放冷气。符岑偷偷瞥了一眼许习柏的脸色,好像没那么难看,但为什么感觉这么冷?
“那个……”他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
“作业写完了?”许习柏问。
听他这么问,符岑感觉危机似乎解除了。
“没有。”
“那上楼写作业去。”
符岑没敢多看许习柏,也不想看,抓起书包就飞奔上楼。
“砰”的一声,房门被用力关上。
他走进许习柏的房间。房间不大,陈设简单,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他在书桌前坐下,拿出卷子。老师布置的作业量惊人,叠起来足有一厘米厚。
要命啊,布置这么多卷子。
他没再多抱怨,拿起笔开始写。或许是因为在别人家的缘故,他今天写得格外认真。
语文、英语、数学的卷子还算顺利,他写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完成了这三科共二十张卷子。
当他开始写物理试卷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二十分钟过去,进度寥寥。因为上面的题,他几乎都不会。
“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他默念着蒙题口诀。但很快遇到了新问题——有三个选项一样长。
他卡壳了。要不先写后面的大题?他把卷子翻到后面,刚看完题目,就又默默翻了回来——后面的题更难。他只好继续跟选择题死磕。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他写得太过投入,连许习柏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察觉。
“你用了三个小时,才写了二十张卷子?”许习柏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符岑猛地抬头,一脸不悦地瞪着他:“你能不能不说话?”
他抓起手边的笔就朝许习柏扔了过去。许习柏下意识伸手接住。
他拿着笔,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转身坐在飘窗上看起书来。
见他无意还笔,符岑先急了,上前就想夺回来。许习柏把笔高高举起,紧紧攥着。
见他这样,符岑更炸毛了,简直想咬人。
许习柏看着他这副想发作又不敢的样子,低声轻笑。
符岑敏锐地捕捉到这声笑,一脸狐疑地问:“你笑我?”
“没有。”
符岑趁他不备,猛地扑过去抢笔。许习柏没料到他会直接扑过来,猝不及防被他扑倒在飘窗上。
还好符岑反应快,用手撑住了身体。两人瞬间靠得极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符岑看着身下的许习柏,抿了抿唇,迅速起身坐回床上。
“你到底还不还我笔?”他强装镇定地问。
“不还。谁让你先手欠扔笔。”
这话彻底点燃了符岑的怒火,他像只被惹毛的小猫。
“到底是谁先抢笔的?”
“那是谁先扔笔的?”
符岑这次彻底沉默了。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支新笔,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许习柏卑鄙”,然后继续写卷子。
他放弃了物理,转而写起化学。化学他没有那么差,学起来比物理轻松不少,写得也快。
中途他被叫下去吃午饭。他没想到许习柏会做饭。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人,符岑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妹妹不来吃饭吗?”
“她经常出去玩,随她。”
“哦。”
“你学过做饭?”
“没有。不喜欢吃?”
符岑刚要回答“没有”,许习柏却抢先一步:“不喜欢也得吃,没人惯着你。”
符岑:“……”
“你是不是找揍?”符岑白了他一眼。
平心而论,许习柏做的饭并不难吃,符岑觉得还算可口。
下午,他把剩下的十几张化学卷子写完了,只剩下七张物理卷子。他实在不想碰物理,但无聊最终战胜了厌恶,他还是不情愿地拿起了笔。
很多题他都不会,但即使不会,他也死活不愿去问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光是听到许习柏说话他就来气。
可是不会的题实在太多了。内心挣扎许久,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写了这么久的卷子实在枯燥,他无聊地点开微信。里面有很多未读消息,他加了很多群,但平时很少点开看。这次他难得来了兴致,点进了班级群。群里非常活跃,每天都有大量消息。
他翻看着那些从未读过的历史消息。
轻轻松松:物理为什么这么难啊!我今天写一张物理卷子,花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写完!
mulberry leaves:对啊,感觉物理越来越难了。
后面全是附和的言论。
符岑像是脑子一热,也发了一条消息附和。不过说实话,物理对他来说确实很难。
他不发还好,一发出去,群里立刻炸开了锅。大家像关心儿子一样纷纷问他情况。符岑只是简单回了几个问题,就退出了微信。
原本晴朗的天气说变就变,窗外乌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将至。狂风呼啸,窗外的小树被吹得东倒西歪,天色昏暗。
看来今晚要下一场大雨了。符岑放下手机。许习柏正坐在飘窗上看书,他努力看清了书名——《围城》。
没听过,没看过。
“外面要下雨了,你不关窗吗?”符岑好心提醒。
“嗯,知道。写完了?”许习柏瞥了一眼他桌上的物理试卷。
“……没有。”符岑老实承认。
“不会?”
“嗯。”
他话音刚落,许习柏已经放下书,起身走到他旁边。
“全都不会?”
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嗯。”
许习柏拿过他的试卷,开始给他讲题。符岑听得很认真。许习柏讲得非常仔细,甚至比老师分析得还要透彻,尽管符岑上物理课时根本没怎么听讲。
原本需要耗费数小时才能写完的试卷,在许习柏的指导下,符岑很快就完成了。
写完卷子时,天色已晚。
晚饭时,符岑见许习柏的妹妹还没回来,不免有些担心。
“你不怕你妹妹又走丢了?”
“她不傻。”许习柏顿了顿,补充道,“她经常这样。”
“哦。”
晚饭后,外面开始下雨,雨势越来越大。
符岑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雨幕。许习柏正在洗澡,他感到百无聊赖,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从书包里拿出药瓶,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这些药花了他不少钱,但他并不在意。
许习柏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从衣柜里找出几件干净衣服扔给符岑,示意他快去洗澡。符岑拿起衣服走进卫生间,里面还残留着温热的水汽。
热水淋在身上,符岑感觉有些昏沉。水流顺着他的腿滑落。
他低头看着右腿上的纹身。那条纹身很长,从腰际一直延伸到脚踝。纹身的起始处是一只蝴蝶,向下延伸成一条蜿蜒曲折的黑线,缠绕着腿部直至脚踝。黑线周围点缀着几朵花和蝴蝶的图案。
还有一串英文:We live for ourselves。
这个纹身从他初中时就有了,一直保留至今。
纹身是他自己纹的。当时疼得他死去活来,眼泪流了一次又一次。
洗完澡出来,雨似乎小了些。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许习柏,若有所思。
“你今晚睡哪儿?”他问。
“飘窗。”许习柏说完,符岑看了一眼那个狭窄的飘窗。
“今晚下雨,你确定?不嫌吵?”
许习柏这次没有回答。符岑知道他不喜欢和别人同睡,他自己其实也不习惯。但想到自己霸占了别人的床,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你同意?还是你睡飘窗?”
啊……符岑愣住了,怎么问题又抛回给他了?
“你同意一起……睡?”那个“睡”字他说得有些别扭。
许习柏沉默了许久。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在这片寂静中,许习柏看了符岑一眼。
最终,他挤出一个字:“嗯。”
深夜,床上。符岑紧靠着床边睡。说实话,他不习惯和别人同床共枕。旁边的许习柏显然也不习惯。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过,紧随其后的雷声震耳欲聋。原本渐弱的雨势突然变得狂暴,仿佛天河决堤。天地间像是隔了一层密不透风的纱,迷迷蒙蒙。雨点猛烈地敲击着飘窗的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接着,又是一声惊雷。
“轰隆隆——”
符岑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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