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岑走下病床,伸手开门时,动作微微一顿。门打开,他迎面撞上了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
那个正在吵闹的女人一见到他,情绪更加失控。她猛地推开身旁劝阻的护士,冲了上来。
“啪”的一声脆响,女人的力道极大。
符岑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他下意识抬手捂住被打的脸颊。
“你这个贱人!”女人朝他嘶吼着。
她的声音在符岑耳边嗡嗡作响。刚挨了打,他的脑子还有些混乱,一时没想起她是谁。
“你这个同性恋,恶不恶心啊!”她说完,蹲下身去,忍不住失声痛哭,泪水汹涌而出。
“刚才那女的说啥?好像是那个……”
“真恶心,两个男的,这算什么正常人?肯定心理有问题。”
“就是啊。”
“那女的是他谁啊?好像是家长?”
“啧啧,真可怜,摊上这样的孩子,当妈的肯定崩溃了。”
“是啊是啊……”
……
周围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原本对符岑的些许同情,迅速转变为指责和谩骂。
那些议论声符岑听不真切,唯独那三个字,像魔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我不是!”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但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充斥在他周围的,只有愈发激烈的指责声浪。
“我不是!”
“我不是!”
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换来的却是更大的非议。那些批评和谩骂汇成一股洪流,几乎让他窒息。
在这个时代,许多人将随意批判他人当作一种“正义”,仿佛只要随大流指责,自己就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
“如果没有你,我儿子就不会变成这样!是你害了他!”
女人越说越激动,最后脱口而出:
“你怎么不去死!没教养的东西!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是不是没人要的野种!”
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好累。
嘈杂的声音从未停歇,这个时代的人把谩骂,批评当成一种干净的水源,只要每个人都碰一下就会觉得自己站在道德的顶端。
“没爹妈要的野种。”
“你看他那副样子。”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学校的教室里,符岑蜷缩在角落,默默承受着拳打脚踢。他不敢还手,也无力还手。
“听说他爸妈不要他了。”有人用脚踩着他的头,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
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消磨时间的乐子。
后来,他鼓起勇气告诉老师,老师却没有立刻处理,只是冷冷丢下一句:“你就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你自己不清楚吗?”便不再过问。
初中时,他依然是欺凌的对象。因为他皮肤白皙,面容清秀,有些男生便嘲笑他“娘”,甚至编造各种谣言。
“他肯定做过变性手术,不然怎么会这样?”
“没错,我还听说他爹妈都不要他。”
“活该没人要,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白送都没人要。”
“活该。”
这些话语清晰地传到他耳中。
他紧紧攥住拳头,却始终没有冲上去理论,只是选择沉默。
见符岑毫无反应,他们说得更大声,恨不得让全校都知道。
他常常捂住耳朵,试图屏蔽那些流言蜚语,祈祷这段难熬的时光快点过去。
高一似乎好了些,同学们还算友善。符岑不擅交际,也没人再说他坏话。
可到了下学期,暗流开始涌动。起初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谣言,他没有理会。但谣言越传越离谱,最后竟变成:他是同性恋。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所幸班上的同学比较包容,并不相信这些谣言。
从小学起,他就活在各种流言蜚语中,早已习惯了被辱骂、被造谣。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很少说话,不敢尝试与人交流。他害怕,害怕再次听到那些伤人的话语。
他曾尝试自杀,没有成功;也曾吞药,被同学及时发现送医。
检查结果显示,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之后便是日复一日的住院治疗,服用各种药物。治疗过程痛苦难熬,有几次他甚至出现幻听,耳边总有不同的声音在回响,令他烦躁不堪。
吃不完的药,耳边挥之不去的谩骂,支离破碎的家庭,自幼缺失的亲情……这一切压得他几乎窒息。
转学后,他的情况确实有所好转,但那些阴影始终如影随形。
眼前的女人仍在疯狂辱骂,周围的声音也未曾停歇。
“我没有!我不是!你们听不懂人话吗!”他猛地走上前,重重扇了女人一耳光。力道之大,让女人踉跄着跌倒在地。
“你们以为自己就是对的吗?没搞清楚真相就在这里指指点点,装得自己多高尚一样!”
“你们除了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人还会什么?骂错了就轻飘飘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就当没事发生了?”
被他这么一吼,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骂完围观群众,他又指向地上的女人:“你他妈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听我解释会死吗?我根本不认识你儿子!你自己回去问清楚,没搞明白就来我这儿发什么疯!”
“对,我就是没教养,没人要!怎么,想刺激我?”
“想找我爸妈告状?你去啊!在我这儿撒什么泼!”
“还有,你儿子是同性恋关我屁事!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费这么大劲找我,有这时间怎么不把你儿子送去什么戒同所?”
女人坐在地上瞪着他,被怼得哑口无言。符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许习柏在病房内静静看着。这样的符岑,他还是第一次见在最近的相处中,他从未见过符岑如此激烈地反击。
骂完后,符岑只觉得畅快了许多。他穿着病号服回到病房,用力关上门,重重坐在床上。
坐下后,他不停偷瞄许习柏,想知道对方目睹刚才那幕后会作何反应。
许习柏向来不爱插手别人的事,刚才也没有上前帮忙。他知道,即便出面阻止,那些谩骂也不会停止,只能静观其变。
“你别担心,我知道你不是。”见符岑一直看着自己,他率先开口,打消对方的顾虑。
“嗯。”
这次轮到符岑词穷了。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认真思索片刻,他开口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说实话,我朋友打电话叫你过来,你完全可以不来的。我们……又不是很熟。”
“我等下就办出院,你不用在这儿陪我。我伤得不重,不缺胳膊少腿的,用不着人看着。”
大哥,你走不走啊?不走也说句话啊,这气氛太尴尬了。符岑坐在床上,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习柏沉默几秒,开口道:“什么时候出院?我送你。”
符岑仍不死心:“不用。”
许习柏眨了眨眼,面无表情:“顺路。”
符岑瞬间无话可说,内心极度挣扎,实在不想和许习柏同行。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看了眼手机:“那就现在走吧。”
上车后,符岑依旧习惯性地靠窗而坐。
许习柏问:“家住哪儿?”
符岑报出地址后,便拿起手机找夏觅清算账。
橙子:你有病?
冷清:?
橙子:你造什么谣?
冷清:?
橙子:你跟他说我喜欢他?
冷清:这不是真的吗?
橙子:放屁!
冷清:还不让说了?
橙子:滚
结束对话,他放下手机。窗外天色已微微发亮。他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路他睡得很熟,直到许习柏把他叫醒。醒来时他还迷迷糊糊的,凉风一吹,才清醒不少。
简单道别后,他走进家门。
回到房间,他先冲了个澡。热水冲刷后,感觉舒服多了。他躺到床上,蒙头就睡。
其实他伤得并不重,觉得休养几天就能恢复。可医生却给他开了一大堆在他看来毫无用处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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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