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瑶池畔，一轮圆月高悬于空。

小夭一身素净的白衣，头发松松绾起，双脚悬空，坐在水榭的栏杆上，呆呆望着碧波中倒映的一袭身影，还有那轮满月。

明天，她就要接掌玉山，成为新一任王母了。而王母这个身份，不能下玉山，永不能婚嫁。

今晚的月亮圆如银盘，淡淡月光洒在瑶池水面上，留下点点银辉。

也是这样一个满月的夜晚，那时候她还是清水镇回春堂的医师玟小六，相柳那天心情不好，带她到了东海之畔，她向他倾诉着过往，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吸她的血，而是有些怜惜地将手放在她的脖子上轻抚。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九头妖怪居然也可以这般温柔。入夜，月生沧海，云雾似淡淡的薄纱覆在月亮周围，似是披上了一层泛着银辉的纱衣，美不胜收。

“只要天地间还有这样的景色，生命就很可贵。”月色下，他第一次牵了她的手。

要是时光能倒流该多好啊！她还做那个没心没肺的玟小六，他还是那个俊美无俦，睥睨众生的九命相柳。他们之间没有剑拔弩张，没有恩断义绝。

“啾，啾啾”熟悉的叫声响起，一团灰不溜秋的生物朝小夭飞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是······毛球？”小夭看着落在面前的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毛球毛色发黑，像是刚被火烧过，上面布满了点点血痕，整个鸟瘦了一大圈，哪里像那个玉雪可爱，古灵精怪的白羽金冠雕啊！

毛球点了点头，又朝她“啾啾”地叫着。

“你主人呢？他······在哪里?”虽说之前她以血还债，和相柳恩断义绝，但是看到这样的毛球，她内心有着隐隐约约不祥之感，还是想知道那个令她流泪揪心，害她日思夜想的相柳究竟在何方。

毛球拱了拱翅膀，原来它的翅膀下面藏着东西，它朝前走了两步，将东西交到小夭手上。

一封信，一面镜子，正是她原本贴身珍藏，丢失后久寻不到的狌狌镜。

展开信，相柳的字迹跃然眼底。

小夭：

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为了肩上的道义和责任，这么多年，虽有九命，但却从未为自己活过。从丰隆手中抢婚，害你失去名节，是我不对，像你道歉，但是对于这件事，我相柳今生绝不后悔。不管我是相柳还是防风邶，都无法容忍你嫁给其他人，除非我死了。所有身体上的痛苦我都能承受，唯独受不了你说要和我恩断义绝。为了赎罪，我这剩余的几条命，就留在战场上吧。对了，你放心，我已将你身上的相思蛊解除了，就算我战死，你也不会受到牵连。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你也只是玟小六，我们在清水镇无忧无虑的生活，只为自己而活。

愿你一生安乐无忧。

相柳

捏着信的手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小夭已然红了眼睛。她又拿起一旁的狌狌镜，寻找相柳的痕迹。

镜中，是她与相柳在一起的一幕幕片段。清水镇，她与他初次见面，她说自己无力自保、无人可依、无处可去。画面一转，是她着急解除玱玹身上的蛊，他同意将蛊引到自己身上。第三幕，相柳以防风邶的身份教她学习十年箭术，寻找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她打造兵器，到后来她也可百步穿杨。第四幕，她受了重伤，他将她安置在海底一只大海贝内，以自己的心头精血喂了她整整三十七年。第五幕，相柳坐在青石上，手上拿着刻刀，在不停雕刻着什么，由于这一幕小夭没有印象，她凑近了仔细看，他手中的，赫然是一只大肚笑娃娃！只见相柳脸上洋溢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他微笑着，拿出一枚冰晶球，装进了笑娃娃的肚子里，又以血布阵，用扶桑汁液浸泡煮沸，将笑娃娃完完全全封死，没有了一丝裂痕······

原来獙君送给她做新婚礼物的大肚笑娃娃，是相柳做的！

最后一幕，是硝烟弥漫的战场，相柳被包围住了，许多人举着弓箭对着他。画面到这里便没有了。

泪水夺眶而出，相柳······你怎么这么傻？小夭回到寝殿中，拿出了那个大肚笑娃娃，娃娃眉眼弯弯，咧着小嘴，笑眯眯地看着她。

小夭知道这个娃娃是相柳用扶桑木做的，用普通办法难以打开，但是他忘了，她有可以通感的灵力，只要将她的手指咬破，覆在娃娃身上，再催动灵力，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咬破手指，血渗透到笑娃娃的身上，小夭催动咒语，口中念念有词。

她看到了，笑娃娃的肚子中，躺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晶球。冰晶球里包裹着一汪碧蓝的海。幽幽海水中，有绚丽的彩色小鱼，有红色的珊瑚，还有一枚洁白的大贝壳，像最皎洁的花朵一般绽放着。一个美丽的女鲛人侧身坐在贝壳上，海藻般的青丝披垂，美丽的鱼尾一半搭在洁白的贝壳上，一半浮在海水中。她身旁站着一个男子，握着女鲛人伸出的手，含笑凝视着女鲛人。角落里，一个男鲛人浮在海浪中，看似距离贝壳不远，可他疏离的姿态让人觉得他其实在另一个世界，并不在那幽静安宁的海洋中。突然，冰晶球开始散发出光芒，将男鲛人旁的两行小字映了出来：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小夭再也忍受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当初清水镇初见时，她说自己“无力自保、无人可依、无处可去”这番话，他居然一直记得！所以，他教了她数十年的箭术，亲自为她设计了那把弓箭，让她有力自保；留给小夭海图，天高海阔，让她有处可去。

“可是没有了你，我无人可依啊！”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小夭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之后便是极致的痛苦，“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不行！我要去救他！坚定了心神，小夭拍了拍面前灰突突的毛球，“毛球，你还能坚持吗？”

“啾啾。”毛球点了点头。

“那就带我去找他！”

毛球瞬间化身为白羽金冠雕的模样，小夭爬了上去，巨大的翅膀早已伤痕累累，可是它双眼依旧亮亮的，它要带小夭去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