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那个位置，不适合九皇子

闻言，顾泽暄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知道了，你先去书房候着，我一会儿便来。”

那人闻言很有眼色的没有逗留，转身退出侧卧，顺带替他们关好了门，手法熟练自然。

顾泽暄轻轻抬袖，将宽大的袖口向后折了几折，露出一截细白的腕子，修长的手指虚虚搭在裴砚额间。

“总算是退烧了。”手掌下的皮肤不再是那般滚烫，恢复了正常的温度，顾泽暄松了一口气。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唔…还有点…”

小团子躺在床榻上，柔柔的伸手抱着他的腰，挪了挪小身子，将额头更好的贴在顾泽暄手边，像只小猫儿般轻轻蹭了蹭，乖巧的不像话，看的顾泽暄心里软成一片，唇角微微上扬。

“那便再休息会儿，别乱动，当心又着凉了。”

顾泽暄替小团子掖了掖被角，没忍住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看着小孩儿红扑扑的小脸，愉悦的眯起眼睛。

“皇叔不是还有事吗？不用管我，去忙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裴砚微微垂着眸子，声音低低的，显得有些委屈，又带着些令人心疼的懂事，顾泽暄心里酸酸涩涩的，酸涨的不舒服。

他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好在没一会儿，送早膳的侍女便来了，热腾腾的肉粥闻着就令人食欲大增，顾泽暄将心里的不适压了压，从侍女手中端过小粥，亲手喂给裴砚。

小家伙吃相很好，小口小口的，吃的快，但又不显得粗俗，想必还是在宫中耳濡目染的，身上自带一种天家的优雅与贵气。

喂小团子吃完了粥，顾泽暄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内，影十三百般聊赖的仰躺在一旁的软塌上，右臂枕在脑后，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从何处顺来的狗尾巴草，一条腿微曲，虚搭在另一条腿上，漫不经心的在空中晃悠。

“你倒是悠闲。”顾泽暄不紧不慢的踏入门内，见影十三这副模样，只微微皱了皱眉。

“嘿，这不是见王爷一直没来嘛，我就休息会。”影十三连忙起身，熟练的用衣袖擦了擦软塌上不存在的灰尘，将软塌上被自己弄出来的褶皱抚平，一脸讨好的的笑。

显然，他这番举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练的手法令人叹为观止。

影十三是顾泽暄的贴身护卫，从小便待在顾泽暄身边，也是唯摄政王府一一个活跃在在明面上的暗卫。

两人的关系说是主仆，实际上更像是兄弟，也因此，影十三在顾泽暄面前，经常就是这般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把他当主子的意思。

但就这样一个率性单纯的人，却为了他不惜得罪了裴炀那个疯子，最后的结局……

被裴炀一箭穿心，尸身还被喂了狼狗，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想到这，顾泽暄心情有些烦闷，也没有了和他闹的心思，走到书房正中的软椅上坐下，双手相扣放在桌案上，一双漂亮的秋水眸里一片冷然。

这次，他绝不会再让自己的人受伤。

“情况如何？”

顾泽暄垂眸掩下眸子里的严色，询问起他调查的结果。

影十三闻言，正了正身子，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从袖口取出一份名单，递给顾泽暄。

顾泽暄伸手接过，翻看起来，越看越心惊。

原来，裴炀的谋划这么早就已经开始了，户部、礼部…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这么多人早已入了裴炀的阵营。

顾泽暄颠了颠手里那份沉甸甸的名册，唇角轻勾。

那这次，让我们好好玩玩。

突然的，顾泽暄的目光顿了一下，舌尖轻轻抵住贝齿，隐隐露出一小片粉色，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名册的一角。

“将军府居然也牵扯进去了？”

“是，据传回来的消息，将军府早在二皇子刚出生时，便对萧妃抛去了橄榄枝。

那个时候，萧家势力尚未崛起，他们是靠着将军府的暗中协助才有的如今的地位。

也是因此萧妃在宫中的日子才好过了些，不久便被封了贵妃。”

“知道原因吗？”

顾泽暄指尖轻点，在桌案上发出一阵有规律的“扣扣”声。

影十三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纠结：“倒是有些小道消息，说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说的…嗯…有些荒谬……”

顾泽暄抬眼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说说。”

“他们说老将军和萧妃交好，早已私定终身，却因为边境战事，被皇帝派去了边关，两人依依惜别，老将军承诺等得胜回来便娶她，谁知…

等老将军欢欢喜喜的回来，想要和心上人分享这个好消息时，得到的却是萧妃已经被选入宫的消息。”

影十三摇了摇头，为他们感到惋惜。

顿了顿又道：“甚至还有人说，裴炀根本不是皇帝的骨肉，是萧妃与老将军的。”

“十三，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在外面，无务必要留意些，天家的事，可不是我们能随便乱评议的。”

顾泽暄扣了扣桌案，声音里带着些凝重，但表面上仍然是不动声色。

“行了，你先回去吧，记得给裴砚那边多安排一些人，务必保障他的安全。”

影十三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王爷是不是对那个小殿下太过关心了些，王爷莫非是想支持他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顾泽暄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靠在裴砚床边睡了几个时辰，现在感觉身上哪里都疼。

“我救他，只是看这孩子太过可怜罢了。”

影十三抿了抿唇，神情认真：“王爷，那个位置，不合适九皇子。”

“我知道，我也说了，不是因为这个……”

顾泽暄感觉头好像更疼了。

影十三说完那句话，便没有继续停留，扭头看了顾泽暄一眼，就离开了。

……

顾泽暄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间，刚一睁眼，入目的便是那已经有些暗沉的天幕，睡了这么久，头疼已经缓解了不少。

也不知道裴砚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喝药。

顾泽暄在心中埋怨自己，怎么就睡到这么晚。

匆忙换好衣物，顾泽暄寻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药房。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很苦，熏的顾泽暄眉心微蹙。

“王爷。”

府医见了，连忙放下手里的蒲扇，俯身请安。

顾泽暄抬了一下手臂，示意人起来，美眸扫了一眼正咕咕冒泡的陶罐。

“是给裴砚的药吗？”

“回王爷，正是，只需再熬一刻钟便好了。”

“嗯。”顾泽暄点了点头，在凌乱拥挤的药房里找了个尚且能下脚的地方，坐下休息。

府医在一边啧啧称奇，他在摄政王府这么久了，可没见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过，这位九皇子当真是个人物。

顾泽暄强忍着那股苦涩的药味，只觉得从舌根开始，泛起丝丝苦味，一直蔓延到整个口腔。

他突然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来，找知道便多等一会儿了。

顾泽暄不怕苦，但很讨厌苦味。

也好在是他身体好，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病，后来，当了摄政王，便更在意自己的形象，在人前时时刻刻都是紧绷着的，哪怕是再苦，也得忍着。

等他端着药到达裴砚那处时，裴砚正好与人在说些什么，离的有点远，顾泽暄只能看出那是一个男人，看样子大概不是他们摄政王府的家仆。

那人，是裴砚的手下吗？

等回过神来，他便看见裴砚正在往他这边走，少年的身子还是那般瘦小，一双乌黑的眸子雪亮雪亮的，像一只可爱的林间小鹿。

“皇叔～”他冲着顾泽暄甜甜的叫了一声，扑进他怀中，顾泽暄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又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发质真好，顾泽暄都有些羡慕了。

“这是我的药吗？”裴砚从他怀抱里抬头，皱了皱小鼻子，脸上露出一丝嫌弃，复而又委屈巴巴的看着顾泽暄。

“皇叔，这药好苦的……”

“我给你带了蜜饯，吃了就不苦了。”

小团子还是得盯着顾泽暄手里的药碗，眼神一眨不眨的，紧抿着唇没有开口，纤细的手指放在身前，搅成一团。

“乖，喝了药病才能好。”

顾泽暄蹲下身，与小团子视线齐平，他一手搭在小团子的肩上，语重心长。

“噢…”

裴砚不请不愿的应了一声，视死如归般捏住了鼻子，接过他手里的药碗，一骨碌全喝了，苦的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顾泽暄失笑，将一枚蜜饯剥好了送进他嘴里。

蜜饯的甜味在空腔里蔓延开，很甜，但心里，更甜。

裴砚笑着，坏心的将唇边的药渍尽数蹭在顾泽暄白净的长袍上。

顾泽暄失笑，揉着小孩儿脑袋的手又加了点力道。

“调皮鬼～”

好不容易哄着小家伙喝完了药，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除了巡逻的侍从，也没有了其他人。

顾泽暄站起身，向外看了一眼。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顾泽暄和裴砚道别，刚准备离开，却被裴砚小心翼翼的拉住了衣角。

“做什么？”顾泽暄一愣，看着小家伙微微瘪嘴的模样，那小模样看起来是委屈极了。

“皇叔，我怕。”

“嗯？怕什么？”顾泽暄微愣。

“我就是怕，好黑、好冷…”裴砚紧紧抱住他的腰，将小脑袋深深迈进他胸口，语气轻颤，“皇叔能不能陪陪我？我很乖的，绝对不会吵到皇叔……”

闻言，顾泽暄一叹，伸手爱怜的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

看来小家伙还是没有安全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