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邵城内灯火通明,街上卖花灯的,吟诗作对的,耍剑的……热闹非凡。
今日正是岁除,垂髫小儿拿着红色的荷包在街上嬉闹,黑夜被这火光如若白日。
苏羌月和顾惜安站在河边,河岸上的人将写好的纸条放进河灯中,河灯再顺着河流飘到下游。
苏羌月向卖河灯的老翁要了两份河灯和纸墨,转头就跟顾惜安说:“你不许愿吗?”
“我不信这个。”
“那你放河灯吧,这样你的愿望上天会听到,已逝世的亲人朋友也会听到,”她将河灯捧到顾惜安面前,“试试吧。”
顾惜安抿着唇,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亲人死的时候并不算体面,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苏羌月愣了一下,她听别人说过顾惜安是孤儿,却未曾想却是如此。
顾惜安以为她被吓着了,松了松表情,一只手拿起笔,一字一句的写道:“愿亡灵安息,世间再无战乱。”
写完,她就把纸丢进花灯里,放进了河水中。
“诶,你这么不等我,不公平!”苏羌月见顾惜安写好纸条,就好好放进河里。
顾惜安笑道:“明明是你太慢,怎么怪到我头上?”
苏羌月有些赌气,抱着手肘,哼了一声,便往闹市走去。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多谢各位……”
“姑娘要不要买花灯?”
“这簪子配你正好。”顾惜安从苏羌月身后窜了出来。
只见,她拿起一支白玉簪子,上面还点缀着珍珠。苏羌月在铜镜面前左右看着,似乎甚是满意。
见状,顾惜安赶忙付了钱,生怕她反悔。
“那里有猜灯谜,去看看吗?”顾惜安不等苏羌月反应,便直接拉着她的手,钻进了人群中。
“各位客官,这一帘的灯笼今日都送于诸位了,能猜中几个,那就得看诸位的本事了!”那掌柜的站出来高声道。
“除夕残年又逢春,打一字。”
台下的人高声回答:“桀!”
“恭喜宋公子!”
站在后面的苏羌月看见那帘灯笼,扯了扯顾惜安的衣袖,指着一个昙花式样的灯笼说:“我要那个灯笼。”
“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我告诉你,我还没原谅你呢。”苏羌月还在赌气。
“我既答应了你,那便不会食言。”顾惜安很认真的说。
顾惜安带着苏羌月挤到前端,只听台上的人正介绍着那昙花灯笼:“这灯笼可是燕京城的大师徒弟飞禾做出来的,这纸乃是遇水不破,这竹架乃是上好的楚山竹,正如诸位所见月光之下呈盈盈之状。”
“这上面的画乃是京都城有名的画手周瑞所作,这花灯便是今日头一彩!”
又听那人道:“阶下孩童仰面时,清明点妆最适宜。游丝一断魂无力,莫怕东风怨别离。”
这下台下的人真真是被难住了,只有顾惜安上前一步,说:“是风筝。”
老板喜笑颜开,取下那昙花灯笼,边道:“恭喜这位女郎!”
顾惜安结果颔首接过这盏灯笼,牵着苏羌月的手,将花灯放到苏羌月手中。
爆竹声响,火光四溢。
苏羌月望着天空,失神的站在原地,只听顾惜安道:“想家了?”
“我……没有家了。”
不等顾惜安再说什么,只听苏羌月拉着她的手跑向河边,道:“我们去放孔明灯吧!”
“你写什么?”
“那你有什么愿望?”
二人问着。
黑墨落笔,顾惜安字迹工整却又豪放,苏羌月写的是篆隶。
点火燃灯,孔明灯载着她们的愿望飘向银河。二人双手合十,闭眼颔首,默默许下自己的愿望。
“冬去春来,朝暮尔尔。愿天上人间,长平安乐,愿卿来年顺颂时宜。”
“我所求不多,只愿君心似我心,只愿平安顺遂。”
孔明灯如星光璀璨,悬挂天边,载着万家灯火的祈愿飞向天边。
漫天星火犹如白昼,它们愈飘愈远,飞入星河……
顾惜安侧首,一把三寸利刃便砍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将苏羌月推开,独自一人跑到闹市区。
那群人身着黑衣,手提长剑。见顾惜安逃往闹市,便也提剑跟了过去。
顾惜安七拐八绕,终于是将他们引到暗巷,她转身抽刀,那几人迎面而来,顾惜安旋身砍去,刀刀剑剑打成一片,长刀没入黑衣人身体,抽出刀刃,借着力气冲向另一人,不需几招那人便败下阵来。
她被逼至巷尾,她想往后逃,却见那条街上全是手拿长剑的黑衣人。
顾惜安的长剑指着为首的人,只见那人扬了扬手,身后的黑衣人蜂拥而来,她睁大着眼睛,顾不得其他只得与面前这些黑衣人争斗。
长刀长剑碰触的声音凌厉,顾惜安一个回身刀起,取人性命不过瞬间。
刀剑相互使着力气,她怒道:“你们是何人,胆敢扰其安定!”
带着斗笠的那人似乎轻笑,回道:“谁告诉你我们是来扰乱这一方安定的,我等奉命取你的性命!”
那一瞬间,顾惜安明白了。
这些人是周国的国主慕容玄的星仪卫,过了这么多年,这老皇帝还是要杀她吗?
长刀紧握在顾惜安手上,前有猛虎,后有豺狼,退不得前不了。
这是天要杀她吗?
顾惜安旋起刀身,踮起脚尖飞跃至头顶的梁上,借着木桩的力跳到屋顶。不料,那些人竟是穷追不舍之辈,一人使得一手好剑,抬手便将剑扔出,却被顾惜安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一时间,远处的火光与这边的血成了对比,一明一暗,一方火光漫天,一方血漫满地。
一柄长剑向顾惜安面门扑来,她想向后躲,但后方却也有星仪,她咽了口唾沫,闭着眼抬刀挡过,却翻下房梁,倒在地上。
那人用剑指着她,正要砍下时,顾惜安翻身站起,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挽了个花,她力气比不过面前这些人,但论巧劲却比他们更胜一筹。
刀剑没过身体,擦过脖颈,青色的衣裙染上血,早已不复刚来的样子。
顾惜安被那为首的人爆发力而击退,她单膝跪地,一只手拄着长刀,口中呕出鲜血,脸上的血迹流至下巴。
她抬头看向那人,眼中的杀气和凌厉透过长剑,死死地盯着那为首的人。
顾惜安大口地喘气,她真的很累了。
“我知道你们要什么东西,”她捂着侧腹的伤口,“你们如今若真杀了我,那这世上便就真的无人只晓了!”
那人砍向顾惜安的剑顿了顿,他将剑锋抵在她的下颚,只见她强装镇定:“看来圣上是铁了心要杀了我,连燕飞长老都请来了……”
燕飞哼道:“少说废话!”
下颚的剑锋又近了一寸,顾惜安松开双唇:“边塞泽州城万鬼道,那里有一味药,若入了帝生丸,可延绵益寿,亦可取人性命。”
燕飞拧眉:“我如何信你?”
“长老大可去泽州城看一眼,今日所言若有虚假,您大可以再来将我抓去。”
言罢,只见燕飞抽回长剑,收回鞘中,转身道:“我们走。”
“小顾将军,你来日若回了大周,路上可要万分小心,圣上早已下了命令,所有星仪卫若能诛杀你,赏黄金万两。今日我放你走,已然是违背圣喻……京城里头明枪暗箭,望卿珍重。”燕飞侧首道。
他们走后,顾惜安才坐下,靠着墙壁休息了片刻,撑着长刀起身。
走到湖边,便看见自己的倒影,满身血衣裙上早已湿透,脸上的血污早已凝结。
一阵风起,湖上掠起涟漪,顾惜安的衣摆和发带随风而动,她抬起手,深深地看了一眼,陷入了沉思。
顾惜安蹲下身,清洗了脸颊,匆匆忙忙跑回客寨换了一身新衣。
一袭碧衣破窗而出,踏月而去。
她宛若人间月,她站在屋檐上疾驰而去,在月光的倒影下,宛若神人。
一弯小桥,隔的是溪流,一方热闹非凡,一方寂静无人。
苏羌月站在人群里,她身着蓝衣,头上的金簪步摇缓缓摇晃,裙摆间的禁步因为触碰叮当作响,额间的花钿炫目,一脸的着急。
回眸转身之际,只见顾惜安站在桥上望着她,眼底尽是深情,两弯月棱的狐狸眼松了松神色,苏羌月跑了过去,顾惜安迎了过去……
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二人相拥,苏羌月触摸着顾惜安:“手脚都是全乎的,怎么还去换了一身衣服?”
“那群人非我对手,甩不掉只能打一架,但也不能脏了我家阿月的眼睛不是?”
“你简直放肆。我是蜀国的公主,何时成了你的了?”苏羌月将她抱得很紧。
方才不见顾惜安的身影,苏羌月竟有些慌乱,看到她手足具在,心下安然。
顾惜安顺了顺这只炸毛的猫,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好~你是蜀国的公主,不是我家的。但我答应你,我会永远保护你!”
良久,她望着那盏昙花灯说:“你真的愿意去周国和亲,真的舍得这食邑万户的公主身份,你的太子哥哥你还没将他扳倒呢……”
苏羌月不说话,只听顾惜安道:“你不能为着另一个人牺牲自己,是我也好,是别的什么人也罢,都不行。你苏羌月只是你自己,你明白吗?”
“中原的公主殿下,你身旁的这位说得对,可别为了任何人伤了自己的利益啊。”身后的人声线微凉。
苏羌月转身,只见那人面帘遮颜,蓝绿的裙垂至地面,腰间的金链沙沙作响。纵使如此,苏羌月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玛尔娜。
她脖上的阿赫勒被长袍遮住,但并没有遮住属于它的光芒。
“玛尔娜?西纥人怎么来这儿了。”顾惜安站到苏羌月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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