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支吾着他大半天凑不出下文，别说几位年轻警察了，就连买刺绣的两位大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啥啊，哥们你快说啊，不就是一个弟弟吗，有啥说不出口的”叼雪茄的男人摸索着自己手指上的大金戒指催促。

　　刘耀文抿唇，为难的看向正对面几位严肃的年轻警察，在坦白与不坦白之间徘徊。

　　年轻警察也不是吃素的，瞧见他此刻紧张状态警惕起来，心里有了底，有两位缓慢绕到他的身后，手摸向口袋中的手铐。

　　“警察先生，我……我弟弟是捡来的，他是个黑户”

　　此话一出，两位买刺绣的大哥都不由得倒抽凉气，纷纷开始担心今天买回去的两幅画，要是黑户，那这刺绣极有可能不是正规渠道来的，万一是什么倒卖的事情，那他们可就大冤枉了！

　　强子激动的拍桌站起来，唾沫星子没控制住，直接飞到刘耀文脸上：“刺绣不会是你们倒卖来的吧？！”

　　刘耀文擦擦脸，赶紧摇头：“不是，绝对是自己绣的，这个你们放心”

　　“我们虽然穷，但是还不至于干不正当手段赚钱”

　　强子和叼雪茄的男人又把抽回来的气吐出去，安心的继续坐在椅子上看戏。

　　站在刘耀文身后摸手铐的警察放松下来，但是始终没有挪远距离，静静等待刘耀文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所有事情。

　　“那天我去钓鱼，把他从河里捞上来，后来他神志不清的念叨自己是孤儿，还抗拒来警察局，我就一直把他当弟弟养在家里，再之后就是他想上街卖刺绣的事情了，剩下的你们就都知道”

　　刘耀文简单概括事情经过，话真假掺半，加上表情真诚这才让警察打消疑虑。

　　站在刘耀文身后的女警察身姿挺拔，戴着一顶威严十足的帽子，说话时的语调冷漠：“只是黑户而已，还能办理，但是你这样是私藏人口，情节严重会被抓起来坐牢”

　　“但是考虑到你是初犯，情节不严重，等等留下封检讨书就可以回去了”

　　刘耀文神情恹恹的点头，忽然跟想起什么事情似得抬起脸，双手撑在桌子上。

　　“警察先生，麻烦你们再帮我查一下我弟弟的户口可以吗？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黑户，反正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像个傻子，横冲直撞的”

　　刘耀文以退为进，一是为了帮宋亚轩确认身份，二是之后有警察帮助，给宋亚轩办理这个时空的户口会更轻松一些。

　　小县城嘛，在这里托关系、走后门、给别人穿小鞋的事情都很常见，只要不舞到明面上来，就算是被人嚼舌根子也没多少人在意。

　　不出意外，几位年轻警察欣然同意，坐在椅子上拿着笔记录的警察合上笔记本，做了个请的姿势。

　　“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那就离开吧，打扰各位了，十分不好意思”

　　强子摆摆手，满不在意：“没什么，配合警察调查是应该的”

　　刘耀文跟着几位警察到资料库，一群人坐在几台电脑机前查询半个多小时都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人，失踪人口处也查不到相关人员。

　　一群人这才确定了宋亚轩的黑户身份，收拾东西动身前往刘耀文的家。

　　刘耀文说对方害怕踏进警察局，那他们就只能拿着设备亲自上门处理了。

　　几位年轻警察在刘耀文的带领下走进破旧的小区，坐在楼底下晒太阳的大爷大妈成群结队，阻碍着一群人进去的道路。

　　一般来说这种小县城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多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偏偏这里多的不太寻常，似乎除了刘耀文和他弟弟两个年轻人，就没有别人了，甚至连孩子跑闹而过的动静都没有。

　　大中午的，这里寂静的有些可怕。

　　“你们这小区，怎么空巢老人这么多？”

　　刘耀文继续往前走，听女警这么一问才开口说话。

　　“这里本来是个私人的养老院，后来亏本，老板和员工都跑路了，留在这里的老人都是无儿无女无牵挂的，其他老人都被接走了”

　　“我是二十年前跟我妈搬到这里的，因为就属这边的的房价最便宜”

　　女警了然的点头，尽管已经在这小县城里工作许多年，但是当真的跟刘耀文一起踏进楼道口，还是被这里的穷苦程度惊讶的嘴巴微张。

　　她见过农村泥泞的道路，见过县城里拾荒老人的破败小平房，还是第一次见楼道里空空如也连墙面都没刷的烂尾楼。

　　头顶的灯泡闪烁，脚踩在楼梯石砖上总有一种自己下一秒就要掉下去的错觉。

　　这栋楼上的住户没几个人，听刘耀文说最近才搬进来几个同样是孤儿还没有正经工作的年轻人。

　　因为这边的地段属于私人区域，警察管不到，更何况老板和员工都跑路了，这里就成了他们的避难所，类似天桥下面那群流浪汉找到了栖身之所。

　　刘耀文家门口过年的时候刚贴两副春联，横批还是财源广进，颜色经过长时间的暴晒褪成粉红色，却挡不住财源广进四个字还在闪闪发光。

　　大铁门打开后吱呀一声响，估摸着是听见了动静，宋亚轩带着嘴巴一圈儿的酱料跑到门前来要刘耀文抱抱。

　　看见他身后站着的一群身穿奇装异服的警察，吓得身体一抖跌坐在地上，手里的可乐鸡翅掉在地上。

　　刘耀文来不及把门锁挂回去，忙不迭冲破那单薄的纱窗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紧张询问。

　　“怎么样？摔疼哪里了没有？”

　　宋亚轩摇摇头，抓着他的衣袖舔唇，警惕的看向门外一排的警察，指关节泛白。

　　他想起被家丁紧追不舍时的场景，那段吃树干和脏水的疾苦日子是他最绝望的时候。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离开京城，是不是哪一天自己就被忽然冲出来的野兽扑倒，撕咬成碎片。

　　他就是在被家丁追的时候掉进了湖水里，冰凉的湖水将他包裹，身上沉重的衣服拽着他下沉，像是水底伸出来的一只只大手把他拖进深渊。

　　令人恐惧的窒息感再次涌上喉咙，他后退着，身体害怕的颤抖，嘴里呢喃：“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不要嫁给富商……我不要嫁……”

　　警察脸上闪过错愕，女警想上前扶他，却被他忽然的大叫与剧烈反应吓到。

　　宋亚轩吓得脸色发白，手在半空中挥舞要把那群人轰出家门去。

　　他躲在刘耀文的怀中，攥的他胸前的布料皱皱巴巴，一个劲儿的催促刘耀文让他们赶紧离开。

　　“文哥哥……我不喜欢他们，我不喜欢他们，你能不能让他们走？让他们走！我不要看到他们！”

　　宋亚轩的声音越发尖锐，从最开始的疑问到最后的斩钉截铁，他神志不清的样子过于疯癫，刘耀文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我们是来帮你的”

　　女警已经很努力的放柔自己的声音，差点被宋亚轩挥过来的手伤到。

　　“我不要你们的帮助！你们都是骗我的……你们养着我……护着我就为了让我给富商做小妾，让我变成那个富商消遣的玩物……”

　　“你们都知道，都知道嫁过去的人一个个都死了，却还捆着我让我去拜堂！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他情绪失控时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滑落，哭的梨花带雨往刘耀文怀中缩寻找着一丝安全感。

　　漂亮的眸子此刻被恐惧占满，红唇咬出一点鲜血，血珠子顺着嘴角一滴滴落下，滴到身上的白色布料上晕开一个圆。

　　警察们实在没办法，只能退到门后把门虚掩商量对策，也着实为这个神志不清的孩子感到惋惜。

　　刘耀文用自己温暖的身体紧紧包裹着宋亚轩，刚刚无厘头的对话结合之前的故事，刘耀文能猜处个全部故事。

　　他轻柔的抚摸宋亚轩的后脑勺安抚他此刻激动的情绪，话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别哭，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来帮助轩轩留在文哥哥身边的”

　　宋亚轩终于有了些除哭泣之外的情绪，扬起脸颊，小脸不仅满是泪痕还有可乐鸡翅的酱料，蹭的跟小花猫似的。

　　一双大眼睛盯着刘耀文：“真的吗？真的能留在文哥哥身边吗？”

　　刘耀文点头，拿着湿巾捧着他脸颊一点点擦拭酱料：“文哥哥有骗过你吗？”

　　宋亚轩抽抽鼻子，总算破涕为笑。

　　趁警察不在屋内的时间，刘耀文贴在宋亚轩的耳畔轻声嘱咐他：“千万别说你是穿越过来的事情，要是说了，文哥哥可能也保护不了你，他们要是问起你，你就说自己是孤儿，好吗？”

　　宋亚轩坚定的点头，紧紧牵着刘耀文的手，似乎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鼓起勇气面对门外那群人高马大的警察。

　　“你也别害怕他们，他们不是坏人，就像你们那个时候的……衙门，明白吗？”

　　宋亚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放下忧心忡忡重新扬起笑脸：“明白了！我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