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弯腰时让人看不见他的脸，所以没人发现他的双目呈暗淡的灰色，表情麻木，像一只让人操控的人偶。

唐柠讨厌死了男生这种见硬才软的态度，环胸抱臂嘟囔道：“要不是看我们人多，这家伙估计能嘴硬很久。”

白玉一般的手点了点唐柠右侧的肩膀以示安抚，唐柠吊着眼皮抬头看他，林向榆轻摇头，示意不必在意。

唐柠很不爽，气嘟嘟的快炸掉了，可林向榆都不在意了，他只能憋着气容忍。

说起来唐柠的个性并不是他表面看起来的乖，软乎乎的头发和一双会说话的清澈杏眼，所有人看见他的第一面都觉得这位少年是温润如风的性格，其实截然相反，唐柠脾气遗传了他妈，遇炸弹爆炸，遇水化水，他不惹事更不怕事，谁要惹他必定是要靠拳头打回去的。

对着林向榆的好态度，来源于唐柠对他莫名的亲切感，加之刚来的不安，因此这段他性格软了很多，让人瞧着是个好说话的样，偏偏对面的少年重新点燃了他心中的火，解锁了他的真实性格。

打输了没关系，大不了一边哭一边继续打，关键是气势不能输！这段话可是唐柠的真实写照和人生格言。

男生捡到踢到路道上的球，回来时又和唐柠弯了一次腰，跑着球跑回了遥遥远望的队里。

唐柠冷哼一声，没忍住冲着远处竖起中指。

站在后面的体育委员先是看了眼站在后面一声不吭的林向榆，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后见唐柠小炮仗的样，打趣道：“唐柠，真有你的，够凶，你是准备和他干一架？”

程文拍了拍手，语气夸张：“以后得叫你柠哥了，或者唐哥，可不能再叫糖糖和柠檬了。”

唐柠甩去个眼神：“你什么时候叫过糖糖和柠檬？”

程文按住自己的胸口：“我的心里。”

唐柠：“滚！”

程文耸耸肩，乐到了，憋不住的在一边偷笑。

体育委员和唐柠指了下被丢在路边的框子：“走，继续搬，下课前还得把里边的大东西搬回去。”

林向榆在三人聊天和忽视中回到了原处坐着，腿上放的不是书，是那两瓶被砸倒在地又粘上泥的矿泉水，少年葱白如玉的手指捻走一根杂草，接着直接用手抹走瓶身的泥，白玉的手黑了一块。

树荫下林向榆的脸上镀了层灰色的阴影，黑色碎发上有碎光，他目光淡淡的，透露着股远离世俗的疏离感。

他和林向榆都站在这，程文和体育委员只和他聊天，没有理会过林向榆一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唐柠也只顾着和两人拌嘴了，林向榆是什么时候坐回去的他都不知道，心里生出了些许烦闷，见不得这样的画面。

他不想林向榆被无视，不想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忽略林向榆。

唐柠让体育委员先过去，承诺等会追上他们，体育委员和程文不太乐意，唐柠晚上请他们喝可乐。

两人不大情愿的走了，本来不想同意的，可惜哪有年轻人耐的住可乐加辣条的双重诱惑。

等碍事的两个人走了，唐柠掏出纸巾走到林向榆面前蹲下，说话间把纸递给林向榆：“擦擦手吧。都不问问我们有没有纸，用手去泥不嫌脏呀。”

林向榆将水放在干净偏茂盛的草地上，接过纸细细地擦了擦手上黑的那一块。

干纸巾能擦走泥，擦不住留在手上的印子，林向榆没指望能擦干净，比这脏的他都受过，这点泥印子算什么，唯一的不同是有人给他递了纸。

林向榆将纸捏成球，一个纸团子从唐柠兜里掉下来，林向榆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上面，眼中短暂的出现一缕阴霾，很快消失殆尽，像从来没存在过。

唐柠倒是不知道短短时间内林向榆的变化，他把纸团捡起来塞回了兜里，要站起来时林向榆开口了。

“你去了哪？”

唐柠站起身：“器械室搬东西呀。”

林向榆看了看他装了纸团的兜：“你兜里的垃圾要不要我一起扔。”

唐柠捂住校服口袋：“不用了，它不是垃圾，纸里面包了点东西。”

唐柠没察觉到异样，伸出手：“你的纸团给我，我帮你扔，等会正好要路过垃圾桶。”

林向榆把捏的染上寒气的纸团递给了唐柠：“谢谢。”

唐柠随手捏住纸团：“客气什么，我先走啦，你记得把水喝了，别浪费我这个被抓壮丁才买回来的水。”

林向榆温声说：“好。”

唐柠挥了挥手，向着路边的框子走去，路过垃圾桶时把手中的纸团扔了出去。

林向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脸彻底冷下，看着在操场中踢球的人，目光深谙。

足球队的人停下了动作，惊恐万状的看着脚下。

追着记忆找到了程文两人，框子放在地上，坐在办公室的体育老师悠闲的喝了口水，没有一句鼓励和感谢，嫌弃的叫他们快点搬。

三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去，搬着沉甸甸的器械往这边走，下课铃响起前一分钟他们才搬到目的地，三人累的瘫坐在地，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体育老师吹了下勺子，刺耳的哨声惊的三人差点弹起来，看见是体育老师皆是无语的翻眼儿。

体育老师拿出三根棒棒糖依次扔在他们的怀里：“奖励，不用谢。快下课了，回去了吧。”

老师刚说完，头顶响起了下课铃声，三人拿着糖，默契的统一嘴角抽了抽。

程文大叫：“老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吃棒棒糖。”

体育委员连表赞同，唐柠手作扇扇风，懒得说话，有两个嘴替代替他就行了，他相信程文和体育委员。

体育老师在他们身后蹲下又吹了声下哨子，三人痛苦地捂住耳朵。

“回去了，小屁孩们要求真多。”体育老师作势要给他们一脚。

坐中间的唐柠瞬间站起来躲开，体育委员紧跟其后，只有慢一步的程文被踹到了。

三人只好拿着战利品，一根寒酸的棒棒糖，满含怨气的走了。

“水都没一口，太没人性了吧。”唐柠叹气。

体育委员挠挠头：“他一向这么抠，就因为他抠门大家都不愿意来帮忙，害得我每次都抓不到冤大头。”

程文大叫：“你也知道我们这叫冤大头呀！不行，他不管我们，你管，走，小超市！”

说完程文锁住体育委员的脖子往超市方向带，艰难前行时还不忘喊唐柠帮忙。

唐柠摆摆手，没有参与，疲惫的看着他们闹：“你们去吧，我那份免了。”

走了一段路缓解了不少的累，但算着时间，这会儿离第一次变天的时间不远了，

到现在为止他还一点收获都没有，根本没心情去小超市。

看着程文和体育委员相爱相杀，唐柠选择祝福，挥挥手，潇洒的走了。

体育委员：“唐柠救命！程文，你这叫强盗！”

程文哼哼道：“就强你了。”

唐柠看了看蓝色的天，思考着如何找线索，想不出答案，弄得过度用脑，头也疼了。

回教室要走林向榆所在的那条路，唐柠原想的林向榆肯定回去了，他转过弯，看见了树下抱水夹书的挺立身影。

林向榆没走，正看着他的方向。

唐柠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小跑了过去。

“等我呀。”唐柠都不知道自己笑了，语调是说不出的开心。

林向榆从怀中取了一瓶水递给笑容可掬的少年：“你的那瓶。”

唐柠接过就是扭瓶盖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的大口喝，急得像是几年没喝过水。

林向榆静静地看他，直到唐柠盖上瓶盖，他才开口：“一次性喝太多水对身体不好。”

唐柠当然知道了，快要渴死的前提下他在意不了那么多，不过林向榆的关心他接受了。

唐柠眨了眨眼：“没办法嘛，我这条美人鱼严重缺水不得好好补补，不然站你面前的就是条鱼干了。”

一阵风吹来，吹动少年们的头发和衣服，就算两人站在那什么都不做，也是一张代表青春的画卷。

不知是不是唐柠的错觉，他似乎看见林向榆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再仔细看时林向榆的唇角已经压下，俨然是最常见的那副淡漠神情。

“真想见见你开怀大笑的样子。”唐柠挑下眉，眸中的笑意如春水波动，满满的渴求。

扬起大大笑脸的林向榆会是什么样子呢？唐柠没见过，林向榆倒是彻底忘记了。

林向榆不是爱笑的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习惯了以冷漠示人，好像只要他冷着脸，别人就无法伤害到他，伤到了也不在意，他不怕痛不怕苦，无所畏惧一切。

林向榆忽然想，要是很早之前他先遇见的是唐柠，如果唐柠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会怎么样，他或许已经学会了开心的笑，如唐柠一样每天傻乎乎只知道笑。

可是曾经也有人信任过他，温柔以待过他，结局还是一样的恶心。

林向榆又不确定了。

既然如此，不如试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