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总需要些勇气，哪能真的做到不贪杯，起初还天南地北的聊，讲些从前趣事，到后面，情绪越发压不住。

宋亚轩已然有些微醺，先红了眼眶，“阿程哥，小贺哥哥，我有点难受。”

“刘耀文...不要我了。”

他第一次把刘耀文的拒绝公之于众，连同演唱会后的告白一起，他没有讲男孩的冷漠和疏离，而是回忆那些让他动容的瞬间。

那些独一份的拥抱和松弛，那些生疏而真挚的安慰，那些看似平常而特别的距离，那些难熬又怀念的日夜....那段赌上性命去爱的告别。

正因为拥有这些只属于他们的瞬间，宋亚轩才觉得不该是这个结局，刘耀文也不该就这么把自己推开。

可他能怎么办呢？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两情相悦会走到形同陌路明明，刘耀文也还爱着自己。

“他还是在为从前介怀。”

丁程鑫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分别那天他们气氛那么怪了。

正如宋亚轩担心的那样，被窥见不堪的男孩不愿意暴露4号病人，那是他一直痛恨的污点。

“更多的，是为现在介怀。”贺峻霖其实能理解，一些别扭的心理，“过去的烙印或许可以藏，但很不幸，他在你面前被再次判刑。”

“如果是我，宁愿在人潮中犯病，也不愿在你面前，因为我爱你，才想保持体面。”

“可是我不介意啊。”

“阿宋，他介意啊。”贺峻霖也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前提是，刘耀文必须能过这个坎，“那夜有柜子，有铁链，才把你隔开，即便如此，你依然狼狈。”

“他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这么幸运，更见不得你因为他受这些委屈，这是他的坚持。而你，该有你的坚持。”

“别哭，你不是无路可走。”爱是最高级的悖论，丁程鑫始终这样认为，“他爱你，才不得不远离，同样，他爱你，所以做不到不靠近。”

答案就摆在面前，剩下的路也该自己走了。

酒烧的呛人，宋亚轩一饮而尽，耳鸣声在脑中炸开，他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他一定可以把刘耀文带出来，他一定可以重新站到刘耀文身边，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说宋亚轩的心事是残缺拼图，那么贺峻霖的心事就是张白纸，他们知道的太少太少，只能等男孩开口。

但酒液似乎灌不醉他，最后宋亚轩给他点了根烟，故事才慢慢展开。

那天夏梓告诉贺峻霖，严浩翔被退学了，因为他爷爷出了车祸。

很讽刺，逆行的是车主，送进医院的是严浩翔的爷爷，被开除的却是严浩翔。

“我其实...很后悔，因为我的莽撞，才让严浩翔...失去了一切。”

不知道又灌下多少酒，贺峻霖才道出前因后果，那天和严浩翔争辩之后，他没听话，动了些手段让江耎消失了。

他以为要姜元替他照顾严浩翔就会万无一失，没想到他们连姜元也没放过。

姜元被辞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江耎舅舅，自此，为严浩翔定制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据夏杍说，江阔上任后几乎每天都要训斥严浩翔，而学校也慢慢掀起一阵霸凌热潮，他曾试着阻止，反正也不怕江家，可总有他看不见的地方。

而严浩翔也总是逆来顺受，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其实听一些霸凌者说，能看出来，他的凶狠和不服，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压着。

越是这样越好玩，他们开始猜测严浩翔的底线，一步步试探，终于有一天，他们得逞了。

严浩翔第一次打人，因为那个男生在背后羞辱贺峻霖，后来对方不服气，打断严浩翔一只胳膊，男孩才堪堪保住念书的资格。

这之后夏杍也彻底暂停了家里的一切社交安排，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严浩翔。

有他守着，一切开始慢慢好转，很多人觉得无趣，便也就不再理睬，可江耎始终没罢休。

爷爷出事是在一个晚上，没听话跑出去捡瓶子，被江耎逮到机会找人故意撞伤，严浩翔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

在灯光刺眼的医院走廊，他是被歌颂的正义使者，在无人的角落，他拉着严浩翔，剥开血淋淋的真相:人们要男孩感激的，恰恰是害爷爷入院的凶手。

看着还没熄灭的手术灯严浩翔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和江耎扭打在一起，这次江耎没有还手，成了被众人目睹的，实实在在的受害人。

江阔也找到理由，开除了“品德败坏”的严浩翔。

“严浩翔爷爷醒过来之后坚持说当时是绿灯，也是对方逆行，可监控显示，确实是他只顾着捡瓶子才造成悲剧。”

贺峻霖眼睛红肿，却生生落不下一滴泪，“没有人会去质疑有证据支撑的真相，但夏杍说他找到了目击者，那段监控一定被篡改过。”

可视频送检，得到的答案也是没有篡改痕迹，他们处理的太好，根本找不到漏洞。

那天贺峻霖找到了所有欺负过严浩翔的人，全部打上霸凌的劣迹开除包括江阔，可男孩再也找不回来了。

因为就在贺峻霖去学校的前一周，爷爷得知严浩翔被退学，情绪激动没抢救过来，于凌晨两点五十五分去世。

严浩翔没钱，签了协议把爷爷停在医院太平间，然后就不知所踪，听医院的人讲，男孩说他会去攒钱，再回来接爷爷下葬。

那天贺峻霖跑遍医院，办了各种手续，才获得资格，把爷爷葬在了一处安静墓园。

回到七中的时候，江耎就在门口等他。

“贺少爷，喜欢我送你的大礼吗？”

“你讨厌我，为什么要让严浩翔承担代价?他做错了什么？”贺峻霖揪住江耎衣领，硬生生把人拎起来，又砸下去，“我不会放过你的，江耎，你他妈才该死!”

可江耎一点也不恼，索性就坐在地上，自顾自的拍拍灰，“贺峻霖，我从一开始就只是讨厌严浩翔。他一无所有，凭什么总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虚伪模样?”

“你和他不一样。你知道吗，有的人穷其一生，都得不到你与生俱来的半分，严浩翔就是这样的人。”

江耎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仿佛这种结局还不够，“可你偏偏要和他站在一起，太不好看了。我是在帮你啊，那种人根本不配留在七中。”

“江耎，你真可悲。”贺峻霖蹲下来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怜悯”。

“严浩翔被开除了，你那颗狭隘心脏一定特别满足吧。从欺负别人的过程里获得快感，有让你贫瘠的灵魂变丰腴吗？”

“一贯的伶牙俐齿。”江耎的眸子暗下来，隐隐藏着几分愠怒，“贺峻霖，你大可以把我贬的一文不值，反正，你再也见不到严浩翔了。”

“失去亲人是什么感受啊？我可听说他只剩下那个老头子了。”

尖锐笑声刺激着耳膜，江耎的神情渐渐疯狂，贺峻霖眸光闪烁，手上稍稍用力，就卸掉了他的下巴。

“想看严浩翔崩溃吗？可惜了，他比你坚强的多。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

空白慢慢被填满，才发现它记录了六月飞雪，也承载着生离死别，太过沉重，以至于叙述者还迟迟不能走出来。

“贺儿，严浩翔不是说还会回医院吗？我让我妈妈帮忙盯着点，放心，一定能找到的。”

“对啊霖霖，严浩翔肯定是在七中附近兼职，等录制结束我们去找李总批假，逐店排查，能找到的。”

“嗯...怎么这样看着我啊，我没事了已经，找不到我就天天去医院门口等。”贺峻霖揉了揉模糊的眼睛，“阿宋六年都捱过来了，我还等不起他严浩翔吗？”

“再说了，我还有你们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