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包间内的音乐声仍在继续，空气却好似沉寂了下来，宛如正在播放的电影忽然按下了暂停键。

　　沉吟片刻，苏简浅淡地勾了勾唇角，慵懒地向后一靠：“是啊，五年了，也该忘了，说不定人家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

　　话落，苏简散漫一瞥，便看到男人脉络分明的手背青筋虬结，深邃的黑眸莫名带上了几分冷意，如冷峭寒霜。

　　“苏简，你刚才说什么？”

　　苏简：“……”

　　彼时，暮色会所外，一辆穿行在夜色中的绿色出租车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身形颀长的青年匆匆下了车，怀里横抱着一个“可以打酱油”的四岁萌宝。

　　孩子被外套裹得严实，似在熟睡。

　　司机透过车窗望了望京城顶级娱乐会所奢华高耸的门头，腹诽自己这辈子大概率没机会进这种地方了。

　　而后又意味深长地扫了青年一眼，几秒后一脚油门走了。

　　青年穿着简单的长袖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牛仔裤因为长时间的洗涤而褪色，看起来有些年头。

　　而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却好似与这身朴素的行头格格不入。

　　可就算是一身最简朴的衣着，仍旧难掩其钻石一般的璀璨锋芒。

　　夜风薄凉，路边的法国梧桐被风吹得唰唰作响，青年将怀里的男孩儿抱紧了些。

　　他的T恤紧贴着男孩儿的小手，感觉那团胖乎乎的小肉肉比正常温度稍高一些。

　　垂眸，视线扫过男孩儿绯红的面颊，肖战眼里氤氲起一丝夹杂着心疼的无奈。

　　蓦地就想起了方才在诊所里，小奶团子扎针时那故作坚强的模样，眼泪明明已经在眼圈里打转，却一滴都没有落下。

　　小男孩黑密卷翘的睫毛轻颤着，拽着青年衣角的小手不安地抖了抖，像是梦到了什么。

　　青年下意识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嗓音温软：“琑儿乖，爸爸在。”

　　宛如听到了可以让人安神的呢喃软语，小男孩吧唧着嘴巴，脸上不安的神色渐渐平和了下来，白嫩的小脸贴着青年的胸口蹭了蹭。

　　肖战弯唇一笑，脸上的阴霾瞬时散去。

　　与此同时，暮色会所一楼大厅内，穿着黑色制服马甲白衬衫的男领班服务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人，挂在耳边的蓝牙耳机里传来阵阵催促。

　　“催催催，催什么催啊！又不是只有Sean一个陪唱的，我看那个老色鬼就是看上Sean了！”

　　“真是有几个臭钱不知道怎么显摆好了，这么有钱，干嘛不去给灾区捐个三五百万的，也算他积德行善了。”

　　领班一边踱步一边对着对讲机里的同事无情吐槽。

　　随着肖战的身影出现在旋转门内，领班那双本还焦灼的眸子也随之一亮，宛如看到了救星。

　　“战战你可算来了，有一桌点名等你呢，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肖战很过意不去，温声道：“抱歉，瑣儿发烧了，我带他去吊了个点滴所以来迟了。”

　　说话间掌心贴着瑣儿白皙的耳廓。

　　大厅内正放着时下流行的DJ音乐，声音虽然不大，也还是怕会吵到孩子。

　　“要不你先把孩子给我吧，我帮你送到宿舍去。”

　　领班名叫张立，三十几岁，和肖战还算熟，也知道肖战几乎每晚都会带孩子过来上班。

　　“不用了，谢谢。”肖战黑亮的眸子在灯光下染着几分倦色，把孩子交给别人他不放心，“我自己送就好了。”

　　“行吧，”张立没再强求，提醒道，“对了，霏姐说让你安排好了瑣儿先去找她，她说有事找你，我先去招呼客人。”

　　男人口中的霏姐是暮色的老板梦霏，也是姐姐肖筝生前最好的闺蜜。

　　张立走后，四周有客人对肖战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是同情。

　　吃瓜群众好像瞬间脑补了一出“年轻帅哥英年早婚.被渣女抛弃后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的辛酸血泪史。

　　虽然已经习惯这些异样的目光，肖战仍旧感觉如芒在背。

　　他搂着瑣儿加快步伐，穿过一条灯光昏黄的狭长走廊，然后转过几个弯，又打开了一道只有他和梦霏才知道的密码锁，才来到宿舍门口。

　　这里很安静，也很安全，和外面的喧嚣好似两个世界。

　　宿舍是梦霏让人帮忙收拾的，肖战偶尔会带孩子过来休息，也算是梦霏对他的特殊照顾。

　　他们平时的住处不在这里，而是住在离暮色三公里左右的一个老小区，那里有一间私人画室。

　　白天的时候肖战会在里面临摹一些超过著作权期限的名画卖给合法的画廊，晚上就会过来这边兼职，恨不得将24小时分割成48小时来压榨利用。

　　迅速取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室内暖色的灯光亮起，青年却没有遮住孩子的眼睛。

　　入目的是一间整洁的小房间，一张小床上摆着几个稍稍有些褪色的毛绒玩具。

　　轻柔地将瑣儿放到床上，又脱掉孩子的小白鞋和衣服放到一旁，绵软的被子很快将其包裹。

　　男孩睡得很熟，五官看起来和肖战有几分相似，细看却也只有三四分。

　　从背包里掏出电子体温仪在孩子头上放置了几秒，看到上面显示的正常温度时，肖战长长呼出一口气。

　　离开之前，他打开了手机里的一个应用程序，里面赫然出现了这个房间的全貌，影像正是从天花板上那个无死角的摄像头传过来的。

　　“好好睡一觉，爸爸去搬砖了，等瑣儿醒来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说罢，青年低头在男孩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后锁上门匆匆离开了宿舍。

　　原路返回，肖战来到一楼员工休息室，甫一进门便看到正叼着根女士香烟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梦霏。

　　女人三十来岁，典型的东方美人，穿着一身高开衩的红色旗袍，棕色卷发如瀑布一般泼在身后，脚踝处纹着一朵妖艳的彼岸花，下面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黑色小高跟。

　　梦霏闻声抬眸，纤纤玉指弹了弹烟灰，“琑儿怎么样了？”

　　肖战轻轻呼出一口气，眼底是难掩的疲态：“老毛病了，感冒引发了结膜炎，打了点滴退烧了。”

　　梦霏深吸了口烟，又吐出，声音沉了几分：“医院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琑儿的主治医生说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视线扫过肖战那件洗到发白的牛仔裤，梦霏将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随后从身侧的红色香奈儿手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他面前。

　　“上次你说还差五万，这里面刚好五万，你拿着。”

　　肖战神情微怔，半晌才接过梦霏手中的银行卡，重新塞回女人的手提袋。

　　“谢谢霏姐。”

　　“怎么？”梦霏不解。

　　“没怎么，”肖战疲惫地笑了笑，眼眶却红红的，“钱我就快存够了，不用你的钱。”

　　声音温和，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坚毅，一如他这个人，明明快被生活压垮，脊背却挺得比白杨还直。

　　梦霏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是借你的，又不是给你。”

　　“那也不用。”肖战眼神笃定，“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想靠自己，我会画画，还会唱歌，能赶在琑儿手术前凑够手术费。”

　　琑儿大名肖愿，是姐姐肖筝的遗孤，从出生起就被肖战养在身边。

　　为了完成姐姐的遗愿，这些年他一直隐瞒孩子的身世，将琑儿当做亲生儿子一样抚养。

　　而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名是肖战为了纪念人生中某些遗憾为孩子取的。

　　然而琑儿出生时就与其他孩子略有不同，起初肖战以为他只是天生弱视，后来发现远不止如此。

　　所幸医学发达，并不是疑难杂症，可以医治。

　　当然，需要很多钱。

　　而梦霏是除了他和姐姐之外唯一知道琑儿身世的人。

　　梦霏秀眉微蹙：“你跟你姐真像，倔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动。”

　　肖战笑了笑：“家族遗传，没办法。”

　　梦霏无奈翻了个白眼，拿起包，起身朝着休息室的门口走去。

　　“懒得管你，开工去吧，我去陪瑣儿了，一天见不到就想得慌。”

　　只是方才走到门口，又鞋尖微顿，转过头提醒：“哦对了，今天那桌客人有点难缠，你注意点，别让人占了便宜，遇事不要怂，天塌了姐顶着。”

　　肖战心下一暖，灯光下一双眸子清澈透亮：“好，谢谢霏姐。”

　　“谢屁啊，见外。”梦霏哼了一声，打开门走了。

　　等肖战换完衣服从休息室走出来时，暮色会所的几个新来的服务员都呆呆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无法回神，还有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绯丽的橙色西装搭配一件领口偏低的白色内搭背心，再配上一件浅灰色宽松休闲裤，将青年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衬托得愈发清俊挺拔，比模特还要扎眼。

　　“立哥，你刚才说谁点名找我？”肖战对站在一旁傻愣愣看着他的张立道，说话间将低开的领口向上拽了拽，但作用不大。

　　张立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幸好皮肤黑，不甚明显，“是，是那个江老板，就，就之前点过你几次。”

　　肖战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他知道张立口中的江老板是谁，是京城某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江东海。

　　此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算好，之前借口推脱过几次，看来这一次没办法再推了。

　　张立害羞地摸了摸鼻子，将视线从肖战的领口处移开：“在醉生梦，我带你过去。”

　　“好，麻烦了。”

　　路上张立和肖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肖战胸口那一片白花花的皮肤。

　　张立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男人，肖战就会让人产生非分之想，还有那唇角噙着的笑容，总让他觉得格外的不真实。

　　也不知道怎样优秀的姑娘才能与之匹配。

　　肖战是在半年前来到暮色的，神神秘秘，白天从不露面，夜晚也只是端端酒水。

　　直到两个月前才开始陪唱，但也只是陪客人唱歌而已，不喝酒不外出，和那些鸭子不同，卖艺不卖身。

　　听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四岁的儿子赚手术费。

　　张立偏头，恰好对上肖战那双微微上翘的眼眸，连忙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琑儿好点了吗？”

　　“好多了。”肖战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他很少与人交心，可能是在污浊不堪的泥塘里挣扎太久了，哪怕游到清澈的湖泊，依旧沉陷在泥泞里走不出来。

　　走廊上灯光昏黄，耳畔时不时飘来几声破音的嘶吼，不知是从哪个包放里传出的。

　　路过一间名叫“云深不知处”的包房时，肖战不经意抬眸一瞥，视线落在那半透明的玻璃上，脚步一瞬间顿在了原地。

小剧场：

王一博（眼神冷的要杀人）：苏简，你刚才说什么？有孩子？他要是敢和别人生孩子，我就……亲死他！

苏简（满眼嫌弃）：口嫌体直的男人是真的狗啊！说好的早忘了呢？感情都是在放屁。

PS：感谢宝宝们的谷子和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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