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段琂吩咐蒲晓照顾好钟悸后便要骑马离开，谁料在门口就被钟悸拦住。

　　钟悸看了言马背上一身黑色云纹窄袖袍的段琂，目光开始在他身上游走。

　　段琂手腕上戴着护腕，将那修长纤细的手指修饰得格外好看，腰间系着皮革腰带，挂着钟悸送的玉佩，一头又长又黑的墨发高高束起。

　　逆光下，段琂的五官更加深邃，钟悸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年段琂将他从多罗人手上救下，他抬头仰望着段琂时，也是这般模样。

　　看见钟悸，段琂皱了皱眉，问：“这是做什么？”

　　“我也要去彧都。”钟悸一副我要做什么很明白的模样，不像求人，倒像只在告知段琂。

　　“彧都这几日……”

　　“我，要，去！”

　　段琂笑着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将人抱上马，无奈道：“你就知道喝令我！好歹也是个将军，在战场上发号施令的人！让旁人知道我在将军府这般窝囊，我日后还怎么带兵打仗？”

　　钟悸伸手抓住缰绳，含笑道：“我家将军是好男人！”

　　此话一出，段琂无奈把话咽下。

　　蒲晓笑着递上为他们准备好的盘缠：“将军，盘缠。”

　　段琂点了点头，接过盘缠后便带着钟悸从后山骑马出城了。

　　出了城，两人骑马奔赴于山野之间。

　　逢数九寒天，林中尽是枯枝败叶，越往深处寻去越寂静无声。时而寒风吹过，钟悸便会抓紧身上的大氅，段琂也会放缓速度。

　　两人踏进一条深谷，两山的枯枝倚在半空，青烟缭绕间一棵大树若隐若现。段琂来了兴致，非要瞧瞧是什么树。

　　走进后，发现是一棵梅树，这深谷里生了一棵梅树的确有意思。

　　段琂跳下马，快步走向梅树，仰首入眼尽是红梅，此时起风一吹，一股梅花香扑鼻，香味清逸素雅，沁人心扉。

　　他抬手折了一枝红梅，回眸一笑，将红梅递给钟悸：“人说春色惹人醉，我未能赠你一眼春色，如今种玉生红梅，我折来与你。”

　　钟悸眼睑微抬，蓦然又是一阵寒风掠过，两鬓碎发微微扬起，他伸手接过，盯着手中的红梅出了神。

　　他这模样着实好看，段琂忍不住笑出声来。

　　“头一次瞧见你有这样的神色。”

　　钟悸回神后笑了笑，道：“傻子。”

　　段琂轻笑一声，上马后拉动缰绳扬长而去，留下一路尘土飞扬。钟悸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红梅，身子紧贴段琂的胸膛，这是属于他的。

　　不闻翠色早，遥忆寄春君。

　　赶路的第二日便下起了密雨，颇有‘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之势。

　　段琂找了家离彧都近些的旧客栈住下，夜里雨声伴耳，时而狂风大作。因四周并无人际，客栈独然而立，从窗内往外看，枯树在雨中随狂风摇曳，显得格外压抑。

　　这旧客栈里没什么可吃的，钟悸又吃不进东西，段琂便亲自熬了粥喂他。

　　钟悸倚靠在床塌上，蓦然想起儿时在處国的经历。他卧病在床，也是这样的狂风骤雨，他们躲在破庙里依偎着取暖，先生却说今日之苦不可避免。

　　尚是年幼，钟悸认为先生置身事外无法感同身受便说风凉话。

　　可如今他懂得先生的话了，先生却不在了。

　　段琂见他脸色差，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怎么了？明日雨歇了，我们就赶路，彧都不远了，我寻个大夫给你瞧瞧。”

　　“我没事，你快上来，我冷。”钟悸摇了摇头，声音却是有气无力。

　　话音刚断，段琂便吹灯上了塌，伸手摸了摸钟悸的手脚，很冷。

　　他将自己的衣裳拉开，把钟悸的手捂在胸口。

　　“夜里凉，你也要往我怀里钻，倒不如一直待在我怀里。”

　　两人相拥而眠，未理窗外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