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肖战怔了怔，抬眸时便看到一张好看的脸，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你好，请问有水吗？”

男孩的双颊勾起一对可爱的小括号，饱满的额头因为刚刚跳过舞而泛着细汗，一滴晶莹从脸颊滑落，偏头问他时，瞳仁亮晶晶的。

肖战垂眸看向手中的半瓶，那是他喝过的，沾着他的唾液。

犹豫一瞬，刚要转身去管负责内勤的同学要一瓶新的，掌心却倏然一空。

肖战呼吸微滞，“诶，那是我——”

喝过的。

余音未落便看到男孩仰头将从他手中抢过去的半瓶水咕嘟咕嘟灌进喉咙。

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菲薄的唇贴着他喝过的地方，就像在间接接吻。

“接吻”这个词汇自脑海里一出，让肖战那颗本来还算平静的心好似蓦地荡起涟漪。

而无故僭越的某人却全然没察觉这位主持人心里的局促，直到瓶身里面的水一点点变空，才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谢谢啊，同学。”

“不，不客气。”

“你刚才有看我跳舞吗？”王一博摸了摸鼻尖，“觉得我跳得怎么样？”

男孩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肖战，像取得优异成绩后渴望得到家长褒奖的孩子。

被王一博眼里炙热的期许灼了一下，肖战偏头移开视线，半晌才哑声道：“很好。”

肖战想，那时的他表情一定很怪异，想看又不敢看，其实只是在用那种欲盖弥彰的方式掩饰内心的紧张罢了。

幸好耳边传来了另一位学生会干部轻快的声音，才适时帮他解了围。

“合照吗，两位同学。”学生会干部拿着相机走过来，笑着问他们。

王一博很自来熟地搂过了他的肩，“好啊，给我们照一张。”

被男孩掌心扣着的肩膀像是着了火，肖战偏头看向男孩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失了神。

直到有人提醒他看镜头，他才蓦地转过头来快速藏下了眼底的悸动。

咔嚓，相机的声响在嘈杂的人声中几不可闻，时间似乎定格在了那一刻，秋天的风、万人空巷的礼堂、无数张青春洋溢的脸，都定格成了他们的背景。

而两个大男孩的人生也从那一张合照开始交织在了一起。

活动结束后，肖战悄悄找到了那位学生会的同学，将那张合照的电子版拷贝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再次见到王一博是三天后，在学校的画室里。

彼时他刚走进画室，就看到王一博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和一条绿色的裤子坐在模特的位置上。

一旁的年轻女老师微笑着介绍是这位“热心”的男同学主动且无偿要求当他们的模特的。

而那一天，肖战第一次发挥失常，成为了最后一个离开画室的人，临走前，王一博塞了一张纸条到他手里，上面写着一串8位数的Q/Q号。

“加我。”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夜晚，肖战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看了那张纸条好久，最后却将它默默地夹进了一本书里，他没有加，就像他从来不敢打乱自己按部就班的人生。

有些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从何时起，肖战的生活中总是随处可见那个人的影子，篮球场上打球的身影，食堂里的隔壁桌，甚至连美术系和金融系不相通的课程的课堂上也出现了王一博的影子。

男孩只是默默地坐在或者站在能够看到他的地方，每当他抬起头，就会撞上那双温柔的眼睛。

肖战很想说是巧合，可连直男舍友都看的出来，那个金融系的少年看向他的眼神里总像是盛满了星海一般，亮的耀眼。

有几次肖战想开口，却都生生忍了回去。

直到肖战兼职成为了读书馆的管理员，而王一博也开始了每天必来借书的生活，终于，在一次某人奉上借书卡时肖战抬起眼眸认真看着他。

“王一博。”他叫他的名字。

“嗯。”男孩勾起标志性的小括号，“我在。”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肖战的眼神是那样的认真，拒绝的语气也很淡漠，所以，他很快就捕捉到了男孩眼底的失落。

“为什么？”王一博的指尖捏紧了借书卡的一角，那脆弱的小卡片随时在报废的边缘徘徊。

肖战垂下头，看见男孩那双好看的手紧紧捏着借书卡，连那因为情绪波动而凸起的青筋都那样好看。

真好看，可惜注定了不会是他的。

每天要打三份工，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的他，哪怕收获过无数的喜爱与情书，也从未想过开始一段感情。

时间于其他同学来说或许是一场王者游戏或者是聚在一起玩玩闹闹，可于他来说，就是具象化的金钱，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勇气去碰触那种名为爱情的东西。

恋爱这样朦胧的东西仿佛只存在于同学口中的偶像剧中，与他无缘。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和王一博之间的条件差异，注定了他们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无数的借口在心中一闪而逝，只化成最无情的一句话：“对不起，我对你没感觉。”

说完这句话，肖战看到男孩的眼眶蓦地就红了，他承认那一刻，他好像心疼了，撒谎真不是一个好习惯，自己明明那样喜欢他。

再后来，身受打击的王同学消失了一段时间，再也没有出现在肖战的生活里，校园就那么大，想偶遇的时候很简单，想躲一个人也很简单。

肖战用充实忙碌的工作和学习来填满心中那种想要忽略的失落，却不得不承认，在王一博消失的那段日子，他尝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

很苦又很涩。

然而就当他以为他和王一博从那天开始缘分便断了，他和王一博之间却发生了另一个转折。

那是一个刚刚结束兼职的夜晚，肖战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身穿背心、手臂上带着可怖纹身的彪形大汉。

“你就是张东的继子？”其中一名黄毛恶狠狠地问道。

将书包甩在身后，肖战淡漠地绕过那个人，迈开长腿：“不认识。”

男人口中的张东是他的继父，生性嗜赌，母亲当年就是因为错信了这个人才会郁郁而终。

而母亲去世的这些年，张东除了给他们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从来没有尽过一点继父的责任，母亲留下的房产也被他变卖了。

“不认识？你挺会甩锅啊！”

黄毛一把抓住了肖战的手臂，“张东可说了，他有个儿子在京大读大学，每年有几万块的高额奖学金，还有个女儿在暮色上班，长的漂亮赚的又多，他的债根本就不算事儿。”

肖战有些想笑，他和姐姐的钱要用来支付学费和生活费，怎么可能拿来给那个人渣还赌债。

黄毛见他一脸不屑，出言威胁道：“怎么？难道你想让我们去找你姐姐？”

“臭小子，我告诉你，如果我们去找你姐姐，那就不是钱的事儿了，怎么也得让她陪我们兄弟几个好好乐呵乐呵。”

“在暮色那种地方上班，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货色，估计会求着哥几个去上她。”

身旁有人附和，声音下流：“是啊是啊，快别特么说了，都特么把我说硬了。”

污言秽语灌入耳膜，肖战瞳孔微缩，猛然回头将书包砸向黄毛，他像是被一头被惹急了的小兽，全身上下的毛全都炸开了。

“你们敢去找我阿姐试试！”他吼道。

“我草！脾气还挺爆！我看特么看你就是欠收拾！”肖战的反击点燃了几个混混的怒火，四人蜂拥而上。

之后的事可想而知，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哪里抵的过四个壮汉，哪怕拥有主角光环也不行。

学校附近的胡同里，肖战被那群人围作一团，无数的拳脚雨点一般落在那单薄的身躯上，毫不留情。

不知道是谁用鞋尖踢到了肖战的额角，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肖战差点晕死过去。

直到一个温暖的身体将他拥住，替他挡住了所有的疼痛，那一刻，他闻到了淡淡的木制香，那种味道在今后无数的岁月里成了他的贪恋。

肖战无力地睁开眼睛，鲜血顺着额角流下，王一博的指腹心疼地落在他脸上，声音都变了调：“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在肖战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几个黑衣保镖动作干脆利落地将那个几个催债的混混五花大绑丢上了一辆黑色迈巴赫。

再次醒来时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了，映入眼帘的是王一博那双担忧的眼睛，肖战摸了摸头，头上的伤口显然已经被处理过了。

“我，我没有跟踪你……”王一博连忙开口解释，说话间脸颊上的奶膘颤了颤，像是担心肖战误会，“保镖送我回学校，刚好路过那边，然后就看到你被一群人围着……”

肖战没有不相信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谢谢你。”

王一博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后来，肖战因为轻微脑震荡在医院里住了三天，而殴打他的那群人据说因为得罪了京城的某个庞大的势力，被人送到了警察局，被折磨的很惨，出来后再也没敢找肖战的麻烦。

受伤的那段时间，王一博就那样没名没分地在医院里陪了他整整三天，撵都撵不走。

他只字没有问过肖战的身世和过往，默默地维护着肖战的自尊与骄傲。

而肖战那颗被如长城一般岿然坚定的心好似也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柔中有微末的动摇。

后来，来医院陪弟弟的肖筝趁着王一博出去打饭的间隙问肖战：“跟阿姐说实话，你喜欢那个男孩儿吗？”

女孩的五官和肖战有七八分相似，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脸上挂着一种被岁月洗礼过的沉稳。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连衣裙，黑色长发齐肩，掖在耳后，胸口挂着一个略微有些褪色的银制的十字架。

恬静，温柔，美丽，就是这个女孩带给人的第一感觉。

肖战闻言抿了抿唇角，眼神暗了下来：“阿姐，我和他不配。”

正午的阳光衬得那张脸苍白了几分，肖筝心疼地揉了揉弟弟的脸。

她语重心长地开口：“阿战，配或者不配从来都不是由原生家庭来决定的，虽然自古以来都讲究门当户对，可门当户对又是由什么来决定的呢？金钱？地位？”

肖战有些茫然地看着阿姐。

阿姐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阿战，在阿姐心中，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总有一天，你会站在世界之巅，让所有人都欣赏到你的才华，看到你的努力。”

“所以，足够优秀的你在怕什么呢？”

感谢集美们的谷子，两个人的回忆会穿插在现在的时间线里，不会一直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