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琅虽与段琂齐名，但在众人心里始终是个女流之辈，朝中少有人尊敬她，这种大事自然轮不到她。

　　既然无人荐她，她便自荐。

　　此时，唐世方从中走出，“臣亦愿往。”

　　韩琅看了眼他，又道：“臣一人前往便足矣！”

　　两人一时争执不休，闹得钟隽祁头痛，示意姚树桥开口解决。

　　未等姚树桥开口，郑昌抢先道：“若是一国兵力强盛还需女子和亲得取一国之安，那不就是天大的笑话！唐将军才打完勼山一战，手下兵士应当休养时日。巾帼不让须眉，韩将军之功绩何人不知？就算未与乌图尔交锋过，也是能胜任的，此次韩将军上阵又有何不可？”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郑昌将他们的心思拖上了明面，脸色自然不好。郑昌平日里可不会为韩琅说话，无非是要与袁涛对着干，两人就等着钟隽祁开口以决胜负。

　　钟隽祁略带烦躁的看了眼姚树桥，姚树桥点头同意郑昌的说法，他便当机立断，许了韩琅出兵乌图尔之事，草草结束了早朝。

　　姚树桥看着钟隽祁的身影叹了口气。

　　皇上何时才能有主见？一味依靠臣子又如何成为名副其实的明君？到底是先帝选错了，还是将这啓国扔给了这个能活得长些的子嗣？

　　这些年来，姚树桥对钟隽祁可谓呕心沥血。

　　钟隽祁还是太子时，姚树桥便告诉钟隽祁要懂治国之道，明辨是非，更要有主见。

　　臣子虽要极力辅佐，但更多只是出谋划策，一位君主治国理政都全倚仗臣子。

　　整日只在同意或不同意间抉择，那与傀儡有何两样？傀儡尚且会有反抗之心，钟隽祁是真的坐享江山美人，毫无上进之心。

　　这样一位君主，啓国迟早败在他的手上。

　　百官离去，韩琅一个女子立于其中格外显眼，但偏偏有些装眼瞎的人要口不择言，将韩琅说得成了一个抢夺风头，只为立功寻赏的人。

　　从前一味忍让，今日算是触及她的底线了。

　　韩琅怒骂：“如今国难当头，百姓生于水深火热之中，尔等竟只想着加官进爵，立功得赏之事！”

　　一耳顺老臣冷哼道：“区区女子何登大雅？三从四德抛何处了？整日抛头露面，与一群铁马男儿东奔西跑，不知廉耻。你又何德何能训我等老臣？”

　　姚树桥闻声走来，一向温和的他面目严峻，道：“韩将军为国屡次涉险，多次险些丧命，好好的女儿家不知受了多少伤，你们安享太平，这些话是如何出口的？饱读圣贤书却如此尖酸刻薄，那还不如不读！”

　　面对姚树桥的呵斥，那几个文官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就想着快些离开。

　　谁知这时，韩琅拦住他们，问道：“何德何能？”

　　韩琅不卑不亢，言语尽显犀利：“自我为帅，战功赫赫，所立之功毫不逊于老将。按官职，尔等也需尊称我一声将军。你们说我何德何能？”

　　声断，众人哑然。

　　若非他人议功论卑，韩琅绝不提起身份。

　　她一个女子为了家国在战场上奔波，撒在战场上的鲜血也足够淹死他们了，如今与他们起了口舌之争心中亦坦荡，有什么便说什么。

　　那群老头吃了瘪脚下步子迈得也快了。

　　韩琅转身朝姚树桥道谢，姚树桥只是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韩琅心中默默发誓日后定要还他一个人情。当目光扫过那些人时，她大大方方的绕过他们回到了韩府。

　　这一仗，她韩琅打定了。

　　临出征前一夜，长公主钟胥柳悄然出宫为韩琅送行。

　　她一袭红衣在夜里格外显眼，艳美如画，一跃爬上墙，刚爬上去就看见韩琅坐在院内喝酒。

　　两人四目相对，韩琅赶忙放下酒壶，展开手臂接住钟胥柳。

　　韩琅将钟胥柳轻轻放了下去，轻声询问：“来做什么。”

　　钟胥柳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对锦囊。

　　锦囊上绣有一双雌鸳鸯，一英一雅，乃是良配。

　　韩琅一看便知这是出自钟胥柳之手，一时有些错愕。

　　钟胥柳喜爱刺绣是人尽皆知，这些年也是绣出‘淠城一绝’来，但从不赠人，尽数藏于宫中。

　　今日却特意给韩琅送来，属实让她受宠若惊。

　　韩琅问：“这是给我的？”

　　钟胥柳‘噗嗤’一笑，道：“不是给你，是给谁的？”

　　她将手中的容臭塞给韩琅，走到一旁坐下，“我听皇上说，你今日舌战群臣？”

　　韩琅不善言辞，也因不屑置辩的性子在朝堂上常年受气，今儿个开口将那群老头骂得哑口无言也是稀奇。

　　这稀奇事儿钟胥柳可不想错过，打听了好几遍。

　　韩琅有些心虚，目光躲闪道：“你莫不是听了那话才来的？”

　　“不是。”钟胥柳笑着为自己斟酒，然后举杯望月，扭头敬韩琅，“此去不议吉凶，愿卿珍重。”

　　韩琅顿了顿，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多谢长公主。”

　　“你我二人何需这些客气话？”

　　钟胥柳笑颜如花，引得韩琅出神。

　　说来二人自幼相识，韩琅之父战死沙场后，韩琅便只剩下钟胥柳这位好友了。虽后来及笄之年便上战杀敌，染得一身血腥，两人之间也未有隔阂。

　　这是韩琅之庆幸，亦是韩琅之幸。

　　若不是沙场所带来的荣耀，今日也护不得钟胥柳，所以她从未后悔。

　　钟胥柳与韩琅对坐，道：“世人视女子如货物，只为换取利益，曾经几时我也想如你一般上战场杀敌，可此生难以如愿了。”

　　韩琅眼中满是坚定，“我守得了家国，自然也守得住你。”

　　钟胥柳只笑不语。

　　她当然知道韩琅的能力，但始终是君令臣，若有一日需她换取安宁，韩琅也难抗圣命。

　　不过，韩琅今日护了她，她已是万分感激，不再苛求其他。

　　两人月下饮酒，心如明镜映了云巅月。

　　出征当日，韩琅一身战甲，弛马举长枪，带领六万将士赴疆场，英勇之气不输于男儿。

　　钟胥柳躲于高楼之上远送，盼她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