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商安吓了一跳，手中鸡腿“啪”一声摔落，砸在地上的落叶堆里。他怒气冲冲地回头瞪向从宫墙上攀出半个身子的少年，剑眉星目，漆黑的瞳闪烁着润泽的水色，面如冠玉，一头墨发仅用一顶银色的发冠高高束起，一身蓝色麒麟纹样的袍子衬得他脸上的笑意更加骄傲潇洒，就像是生长在一片枯色芦苇中唯一一抹鲜艳，肆意洒脱，不受拘束。

“臭小子，你想吓死老子？”宋商安看着脚下已经不能吃的鸡腿，悲从中来，目光带着痛斥狠狠剜向墙头的少年，“这鸡因为你，白白浪费了一条腿，浪费粮食可耻你知不知道！”宋商安悲愤地咆哮道。

少年被宋商安这恨不得将他烤了吃了的样子吓了一跳，好在身手敏捷，才没险些从墙上摔下去。他面露心虚，急得半个身子趴在墙上，两手一通胡乱笔画，示意宋商安小声点儿：“嘘！你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我们现在这样吗？”

宋商安狐疑地将眼前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个遍，细细看来，才发觉少年的眉眼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少年。

“你不是宫里的人。”他笃定道。

他在宫里待了有些时日，并非每日都在混吃等死围着陆弋转，他早已经暗中将整个皇宫的底细摸了个七八分。陆弋未立任何妃后，所以这十几岁的少年绝不可能是皇子。先帝倒是有众多子嗣，但在太后和陆弋这娘俩儿重出冷宫后，便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北安边境某个小封地当亲王，或是被派去别国和亲，看似重用实则不过是被当作战争的肉盾和棋子，总之就是物尽其用，整个皇宫除了陆弋，连一个被废的王爷都不允许存在。

所以，这少年更不可能是哪位倒了血霉的亲王。

既不是皇子，也不是亲王，更不曾在宫里见过，还敢如此放肆不守规矩，偷翻永安殿的宫墙，如此胆大包天，宋商安隐隐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你还挺聪明。”少年有些惊讶，旋即一个翻身轻跃，稳稳落在了宋商安坐着的那根枝干上，一手扶着旁边侧枝，单膝蹲在他面前，眼里满是兴趣，“喂，你就不好奇小爷是谁？”

“不好奇。”宋商安眼皮没抬一下，自顾自吃起了剩下的烤鸡。

他的反应显然出乎少年意料，愣了愣，不死心追问道：“可是小爷好奇啊！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怎么躲在这儿偷吃烤鸡？难道不怕陛下责罚？”

少年脱口而出便是一连串的问题，每个问题都让宋商安感到头大。

“你怎么比八卦记者的问题还多？”宋商安不耐烦。

少年疑惑，“八卦小爷倒是知道，但记者为何物？”

“……”宋商安陷入沉默，他差点儿忘了这是在北安国，面前的少年是个实打实的“老古董”，他叹了口气，撕下一只鸡翅膀大口塞进嘴里，顽劣地冲少年笑道：“想知道啊——”

少年点头。

“赔我鸡腿钱我就告诉你！”

“……多少钱？”少年低头看向被自己吓落地的鸡腿，犹豫着问。

不知怎的，在听到这句话时，宋商安的脑子里首先投影出的便是陆弋那副不怀好意的奸商嘴脸。他勾了勾唇角，学着陆弋敲诈自己的口吻和神情，伸出两根干净的手指晃了晃，一本正经道：“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