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盖戳领养

顾医生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陈烁等头发干了才躺下，可躺下了也睡不着，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情景回放。

耳朵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热热的触感，很痒，陈烁用手搓了搓，并没有得到缓解。

脑子里乱糟糟的，这种感觉不太好。陈烁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的那个小金锁，有点起伏的心潮终于渐渐平息了。

陈烁拿出手机，翻开那个命名为“阳阳”的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他在动物园时偷拍的盛阳喂长颈鹿的画面。照片上的盛阳举着一根树枝，笑着抬头看低头吃树叶的长颈鹿。

一人一鹿，都毛茸茸的，温暖又可爱。

陈烁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眼眶有些发涩，才收起了手机。

拿到冠军，和盛阳正式告别之后，陈烁其实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在冬天，陈烁刚下地铁就看到了从隔壁车厢出来的盛阳，戴着耳机低着头发信息。陈烁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看到他下了扶梯之后快步跑到了路边，笑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陈宇的车，而陈宇在他坐下后就很自然地探身为他扣上了安全带。

陈烁站在地铁口，直到被后面上来的人撞了一下，才低下头往前走。

另一次是在上个月，陈烁在超市隔着货架看到了推着购物车的盛阳，拿起一罐辣椒酱，凑得很近在看上面的生产日期。

陈烁定定地站在那里，想要借着货架的遮挡好好看看盛阳，又想过去打个招呼，因为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盛阳的声音。

正在犹豫的时候，他看到了从另一边走过来的陈宇，瞥了眼盛阳手里的辣椒酱，挑了下眉：“你确定要吃这个？”

盛阳抬头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把辣椒酱放下，拧了下陈宇的胳膊：“你烦死了！”

然后他丢下购物车就往前走，陈宇笑着推起购物车跟上。

陈烁下意识地转了个身，往反方向走。

盛阳过得很好。开心，快乐，幸福，正如他当初所期望与祝福的那样。

所以他也不应该难过，更不能去打扰。

只是这个冬天太冷，也太漫长了。

以至于陈烁睡觉时总忍不住蜷起身子，把左手腕，贴在左胸口上。

很想盛阳的时候，陈烁也会翻翻他的抖音和朋友圈。盛阳的抖音分享的大部分都是工作方面的东西，朋友圈隔几天就会更新一下，都是生活中的一些分享，自己并不出镜。

陈烁偶尔会在这些朋友圈下面看到陈宇的点赞，但并不留言。

单看这些朋友圈，根本看不出盛阳在恋爱。也许能看出的部分，是他看不到的。

盛阳和陈宇，都在顾及着他的感受，陈烁知道的。

所以他一直拒绝自己去想如果。

如果当初他能够相信自己，也相信盛阳。

如果他能在看到盛阳蹲在墙角哭泣时走过去告诉他“对不起，刚才的话，你可不可以当作没听到？”

如果他能在盛阳问“我有一只走失的小金毛，你看到他了吗？”时回答一句“汪！”

如果他能在那个雨天的路口，在盛阳叫住他时转身抱住他。

如果……

没有如果。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不够好的陈烁，接不住那么好的盛阳。

而当他接得住的时候，盛阳，已经不是他的盛阳了。

陈烁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抬起了左手。

人不应该困在过去，他知道的。

可他舍不得往前走。

在他一无所有时就觉得他很好很好，也对他很好很好的盛阳，陈烁舍不得让他成为过去。

所以，他才会在见到顾医生时急迫地想要抓住一点什么。

可是，他能抓住什么呢？

抓住的，又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又真的，是顾医生想要给的吗？

陈烁穿着顾魏的衣服，枕着顾魏的枕头，盖着顾魏的被子，躺在顾魏的沙发床上，望着顾魏家天花板上的吊灯，有些茫然了。

顾魏这一觉睡到了天黑，睡醒之后，身心通畅。

暖风吹得他有些口干，顾魏起身去客厅倒水喝，路过书房门口时才想起来，家里还有只捡回来的小狗。

太安静了，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顾魏把客厅的灯打开，到了杯水，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慢慢地喝完了水，还是没看见陈烁，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还睡着呢？该不会是自己走了吧？

想到这里顾魏走到门口看了眼鞋架，还好，陈烁的板鞋还放在上面。黑白基础款，白边有点脏，鞋子看起来也有点潮，大概是昨天出车祸时在雨水里浸湿的。

顾魏目测了一下，陈烁的鞋号应该比他大一两码，鞋子是真的没法穿他的了。

给他现买双新的会不会有点太上赶子了？原本这小子就对他有点不清不楚的歪心思……

可是如果不买的话，这边又没有烘干机，鞋子潮乎乎的穿着也太难受了吧！

顾魏盯着陈烁的那双鞋，陷入了短暂纠结。

怪不得养狗的人都劝没养的人别养，这小狗一旦领回家，真不是给点吃的自己去玩那么简单的！

算了！反正也要出去吃饭，就顺便买一双吧！现在就走！

顾魏想好了，大步走到书房前，抬手敲了敲门：“陈烁，睡醒了吗？”

陈烁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和被子，陌生的环境，和推门而入的，再熟悉不过的人。

陈烁一下子坐了起来，忘了自己右手臂上还打着夹板，整个人歪了一下。

“阳……”他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来人已经蹙着眉扶住他的肩，顺手调整了一下绷带：“骨裂这么大个事儿不是事儿是吧？这么快就给忘了！”

陈烁愣住了，瞬间清醒过来。

不是盛阳，是顾魏。

这里是顾医生的家。

“发什么呆？”顾魏见陈烁一脸呆滞地盯着自己的脸看，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头，“起来出去吃饭了，小心胳膊！”

“哦……”陈烁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腕，小金锁藏在袖子里，只能看到一截红绿编绳。

顾魏睡了一觉，精神饱满，话也愿意多说两句了，但陈烁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睡醒的缘故，看起来有点蔫儿，坐在副驾驶上不吭声。

顾魏瞥了他几眼，屈尊降贵询问他意见：“你想吃什么？这次让你掏钱。”

陈烁终于打起些精神：“你挑吧顾医生，我没有忌口。”

“那去商场转一圈看看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我说，我如果不想吃会拒绝的，咱俩谁也别勉强。”顾魏忍了终于还是没忍住，“还有，你是看我胸牌只看了姓没看名吗？顾医生顾医生的，搞得我好像在加班！”

“呃……”陈烁呆了呆，他喊“顾医生”完全是个尊称，没想到顾魏会不喜欢这个称呼，顾魏应该比他大一些，叫哥的话好像有点太自来熟了，直接叫名字的话又好像有点不太礼貌，纠结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喊了声，“魏……哥？”

什么难听的鬼称呼啊！顾魏方向盘差点没稳住，神色复杂地看了陈烁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我看起来很显老？”

“不是不是！是我看到科室人员简介上写着你博士毕业，有多年工作经验，还发表了很多核心论文，擅长很多领域……所以想着，你可能要比我大一些，不是你长得显老！你长得特别特别好看！”

用特别特别这种语气加强词来形容他的美貌，倒也不算为过。顾魏满意了，瞥了陈烁一眼：“我是比你大一些，但不习惯别人叫我哥，你叫我顾魏就可以了。”

“好的，顾……”陈烁差点又顺嘴溜出一句顾医生，急忙刹住，改口，“顾魏。”

居然还是个小低音炮。顾魏原本就觉得自己的名字挺好听的，被陈烁这么一叫，感觉更好听了。

他心情很好地问陈烁：“你喜欢听什么歌？不太吵的话，可以换你喜欢的。”

陈烁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平时用来卡点练舞的那些歌是不是属于很吵的歌：“我听得很杂，没有特别喜欢和不喜欢的。”

吃的没有特别喜欢和不喜欢的，歌也没有特别喜欢和不喜欢的，顾魏微微侧脸，看着陈烁：“那人呢？”

陈烁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顾魏挑了挑眉，难得耐心地又完整问了一遍：“歌没有太喜欢的，那人呢？”

陈烁愣住了，盯着顾魏的脸，说不出话。

顾魏勾了勾嘴角，把视线投向了前方。

等到了路口等红灯时，忽然听到陈烁说：“有。”

“嗯？”顾魏没衔接上这个断掉的剧情，扭头看着陈烁。

对方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轻声重复了一遍：“很喜欢的人，有。”

很久以后，顾魏还记得陈烁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表情，也懂得了其中的深情与落寞。

只可惜，当时的他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愉悦里，完全没有想过，陈烁在他面前说的很喜欢的人，竟会不是他。

在那个当下，顾魏作为一个被表白过无数次的人，因为陈烁这一句不敢看他的话，心底微微一动。

这个世上有很多很喜欢他的人，而他不在乎。

可陈烁的喜欢，他似乎有那么一点，或者比一点更多一点的在乎。

虽然很意外，可也没什么不好。

感觉这种东西强求不来，来了，也不用强行推走。

车停在负一楼，顾魏先带陈烁上三楼买鞋。

陈烁开始以为是顾魏自己要买鞋，还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趁顾魏不注意先把钱付了，结果顾魏转了一圈，选了一双小白鞋，问他：“你穿多大码，43吗？”

“嗯……”陈烁先回答完问题，才意识到顾魏是在给他挑鞋，“不用了顾医……顾魏，我那个，有鞋穿的。”

国家队有专门的运动品牌商赞助，而且单独签了他作为合作大使，几乎每周都会给他送新品，衣服鞋子这些完全不用自己买的。

“家里有鞋跟你现在没换的并不冲突，而且，这鞋又不是一次性的，走的时候是不让你拿走了吗？”顾魏才不管陈烁说什么，直接让人拿了双43的，言简意赅且不容拒绝地吩咐，“换上。”

不知道是不是医生自带的威严，顾魏说的话，总是很像圣旨，陈烁不由自主地就接了旨，换上了顾魏给他挑的小白鞋，尺码很合适。

顾魏满意地点点头：“就穿这双走，旧的包起来。”

他嘴里说着话，长腿一迈，走到了收银台。陈烁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看到顾魏已经付了钱，感觉自己这雪球是越滚越大，还不清了。

反而也就虱子多了不嫌痒了。

等他拆了石膏再给顾魏买个什么东西吧，贵一点的，配得上顾魏的。

顾魏顺利地给陈烁花了钱，心情很好，晚饭都多吃了两口，并且没争着付钱。

把车开回家属院才九点多，顾魏嫌这边条件一般，没在这边过过夜。车停在楼下没熄火，顾魏把出租屋的钥匙交给了陈烁：“你上去吧，明天自己去科里找我挂液体。”

陈烁没接那把钥匙：“你不上去吗？”

敢情昨天说了两遍“你自己住，我回家住”你小子是一句都没听啊？顾魏从睡醒了心情就很好，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下陈烁：“你想让我上去吗？”

“嗯……”主人不在，他自己住在别人家也很奇怪吧，陈烁犹豫着，点了点头，“嗯。”

啧，好粘人。顾魏把钥匙在手上抛了抛，决定好人做到底，陪一陪没人管的小狗：“那好吧，就一晚，明天你自己睡。”

嗯？陈烁睁大了眼睛，顾魏这话……是他传递错了什么讯号，还是他想岔气了啊！

“我那个，我不是！我可以自己、自己睡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顾魏把车停好，腾出手来，解了自己和陈烁的安全带，隔着中控台，双手拉着陈烁的衣领，把人揪了过来——当然，注意着没碰到他吊着的胳膊。

“我是说今天陪你睡出租房……两、个、房、间！你以为呢？”

离得太近了，陈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我、我那个……”

车里光线很暗，但顾魏还是看到，陈烁的脸红了。

这小子冷白皮，脸红一点就藏不住，况且现在还红得不止一点。

太好猜也太可爱了，让人总忍不住想要逗逗他，rua一把。

顾魏把手背贴在陈烁发烫的脸上，手指顺着他的下颌线画了半个弧，屈起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小指轻轻蹭着他凸起的喉结。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喉结……很、大、啊？”

他一字一顿的，刻意把大这个字咬得暧昧不明，明显感觉到了手指下那颗喉结的滚动。

不应该这样的，也不能这样。陈烁想要躲开，可他根本躲不开，顾魏的眼睛像是带着蛊，手指像是带着微电流，让他被触碰的皮肤一片发麻：“没、没有……”

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回答问题，顾魏笑了，摸了摸陈烁的嘴角，凑过去用嘴唇在那里盖了个戳：“有你也给我忘了，从现在起，只能记着我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