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平衡点]

肖战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是要验证什么，或许他想知道王一博对他说的做的有几分是真心，或许他有那么一刻被触动，多么希望眼前这个人同他讲爱。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太幼稚，这样怎么可能验证的出来，他又为什么会对王一博对他是否有半点真情实感而感到好奇。讲爱？太幼稚。

他不该好奇，他凭什么去好奇。

肖战进入娱乐圈这么久以来，见过多少对情侣，都数不出来又有多少是因为真心相爱的，抛开娱乐圈不说，在上流豪门的圈子里大家一向玩儿的很开，资本的世界里更不会有人傻乎乎的付出真的感情，不过是你利用我我玩弄你，各取所需的同时相互取乐罢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人精，深刻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随时在心里都有衡量，权衡利弊是精英们的本能，谁也不愿意对没用的人或者事情费时费力。

王一博是宏业集团的小少爷，年轻有为的商届新秀，即便肖战不在那个圈层，光靠打听都能了解到这位小王总的一二风采，所有人对他的能力都是赞赏的，年纪轻轻能独自回国让老王总放他一个人接手国内市场成为亚太地区总负责人，可想而知他是很厉害的。

而这种赞赏无非是证明他确实很有能力和天赋，也很有脑子，肖战能猜到，他一定有不小的野心，手段很狠且头脑清醒。这样一个清醒的人，根本犯不着对他产生什么不该有、不值得的、没有任何有用价值的情绪。

只听说过有不少人被送到王一博床上，可王一博又为了谁动过情呢，肖战不知道，他没听说过。

他只知道王一博没有情人，而王一博也不需要情人。

肖战本能的将王一博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归之于他高贵的出身，这些可能就是他天生自带不可一世的高人一等，即便如他所说没有把自己当作取悦的玩物，可认认真真回想，王一博对他不可能单纯到毫无目的，和他这样拉扯更不可能是单纯的为了寻欢作乐。

即便王一博说他吃醋，也不过是习惯性的将自己身边的东西归为私有，不许别人染指。

肖战看着王一博的脸，好像忽然想明白了，良久，他问了一句，“王总希望我什么时候回公司签合同。”

王一博没有想到肖战会忽然提起这个，不过他之前也问过，肖战那时候就已经答应了，所以他对这件事原本也没有很着急。

“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王一博回答。

你看，王一博没有否认，他不是对自己毫无所图。

漫姿是宏业集团旗下唯一的影视业娱乐公司，王一博一开始就说过他回来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漫资公司的业务，肖战意识到他早就是王一博工作里的一环，他有商业价值，或许是因为这个，王一博才愿意把这么多时间和精力耗在他身上。

和王一博第一次到剧组来找肖战的时侯一样，王一博也跟他说过他是为了公司才帮肖战，他确实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放在肖战身上的欲望。肖战的合约要到期了，王一博想把他留在漫姿。

想到这里，肖战反倒心安了一些，就像找到某种他可以接受的答案，心不再悬着。

“好，我明天就去。”肖战说。

“怎么那么着急？”王一博问。

“我不着急，就是忽然想起来了。”肖战抬眼笑起来，王一博却不觉得他这个笑容发自内心，“小王总之后有什么安排，我都听你的。”

王一博愣了愣，他在思考肖战忽然这样是因为刚才自己开玩笑说肖战不听话吗。

“肖战，我说了，你对于我来说只是肖战，我没有把你当宠物。”他顿了顿，解释道，“我也没有一定要让你听话。”

肖战笑着，语调变得很轻松了，“没有呀，我知道小王总的安排都是为了我和公司的发展，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怎么对自己有利。”

王一博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不过他忽然没有兴致了，肖战张口闭口都是利益关系，他不喜欢肖战这样，这样的话和他身边那些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从小到大王一博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

“好了，不说了，洗干净了就赶紧睡觉吧。”王一博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浴巾裹到自己身上，回过头来看着肖战，“我今天没订房间，和你一起睡，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什么。”

说完他离开了浴室。

浴缸里的水在灯光下泛着光，肖战看着水里隐隐约约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被王一博抓出来的淤青，嘴角还隐约有点血腥味，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才对，他和王一博之前，就只聊这些才对。这样，肖战好像在他和王一博的不平等关系里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失重的感觉轻了一些。

终于回到了他认为正确轨迹上，肖战松了力气，沉下去，将自己埋在水里憋了一口气。

肖战从浴室出来时王一博已经在床上躺下，他睡在大床很靠边的位置，背对着肖战微微蜷缩起膝盖。肖战一边用毛巾擦自己的头发一边看了王一博一眼，王一博一动不动，肖战轻轻的叹气，什么也没说。

他走过去坐到床边，牵起被子的一角拉到自己身上，肖战的动作小心翼翼，好像很怕把身边的人吵醒，尽管他知道王一博一定没那么快睡着。肖战平平的躺下去，掖了掖他和王一博之间的被子，那条褶皱像他划出的一条界限，他们分在两边。

夜里太安静，卧室里只有两个人轻缓的呼吸声，肖战微微侧过头看了身旁的王一博一眼，王一博的肩膀很宽，背对肖战躺着时就像是在他面前竖起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墙。肖战看不见王一博的脸，自然看不见他的表情，捉摸不透人的心思，只知道此刻的王一博对他比往日都要淡漠。

王一博就该是这样的才对，他见过王一博在和人应酬时举手投足的高贵和疏离感，见过他对任何人都游刃有余又毫不动情的姿态，也偷偷观察过王一博接过别人敬的酒后下一秒就冷淡下来的眼神……宏业集团的小王总从不轻易给人好脸色，他从来高高在上，是站在最高处俯瞰繁华城市所有风景的那种人，他偶尔愿意对谁关心都像一种施舍，像从指缝里漏出一点儿怜爱来施舍众生。

肖战没想从王一博那里得到什么，他也不想做众生中渺小的一个，不想成为王一博身边往他身上扑却只能换来冷眼的廉价玩物。如果说从前的肖战没有任何能令他上心的事情，那么现在他好像多了一个愿望，他想要王一博对他和对其他人都不一样，他特别好奇，特别想看看，王一博会不会有一天对谁很特别。

总的来说，就是肖战不愿意做王一博身边那种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被抛下的玩物、乐子，既然想清楚了王一博是觉得他有利用价值，那他就创造价值，成为王一博手上那张不可缺少的王牌，直到有一天他的作用举足轻重，或许就能与王一博站在同等高度。

肖战想明白了，王一博给他的比他能付出的要多，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有利无害，要学会做一个利己的聪明人，至于王一博对他的利用里那些感情的成分是表演还是真心，事后再来纠结，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至少，肖战并不懂爱或者喜欢的具象定义，他从来不屑拘束于这些，也并不轻易和人谈论感情，但聪明人知道，这样互相需要的关系比简单的、口头上的爱更可靠。

夜色正浓，没有一点天光投进房间，肖战翻了个身，同样背对着身后的人，今夜就这样安稳的睡一觉，时间一点一点也就过了。两个人分明睡在一张床上，可一人占着一头，之间的距离甚至能再睡下几个人，咫尺之遥像难以跨越的鸿沟。

王一博睁着眼睛望着窗户发神，偶然感觉到没有关严的窗户缝隙透进来一点儿风，吹动窗帘晃晃悠悠几下。他呼吸时能闻见肖战身上没散开的沐浴露香味，此刻两个人身上分明是一样的味道，他只是觉得肖战身上的似乎更浓郁一些。

他发觉自己低估肖战了，他以为肖战会和那些想法设防爬上他床的人一样，只要有利益就会好摆布，对他说的话言听计从，生怕惹他不高兴就丢掉了难得的机会。可肖战却不是这样，他的性格里有一股傲人的倔劲儿，绝对不是那种轻而易举乖巧服软的人。

而王一博也忽然发现，原来他竟然也希望肖战不是这样的。

他听见肖战开口跟他谈利益会觉得反感，他不喜欢肖战和那些人一样对他有所图谋的那么明显，比肖战不听他的话还要不喜欢。

王一博也不明白自己此刻在纠结什么，他难得有这样思绪混乱的时侯，想不清楚的东西让他头疼，好久，他才意识到自己纠结的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说到底，如果肖战真的是那样只在乎利益的人他倒是会少很多麻烦，许多事情也不用这样迂回豪赌。

王一博不应该做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不应该花费成本在想不明白且没有结果收获的事情上。任何时候都一样，这是他从小到大得到的教育和生存法则。找不到答案的事情最好少想，感觉至上，他有足够的资格短暂抛开理性，因为他认为自己有随时处理突发事件和收拾残局的能力。

王一博轻轻翻过身体，发觉肖战的头发还是湿的就睡下了，他皱了皱眉头，挪动身体贴过去，抬手轻轻触碰了两下肖战后脑勺的头发。

肖战感觉到身后的人将身体贴过来了，察觉到王一博的动作，他愣了一下，并没有动，然后听见王一博说，“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再睡。”

“我看你已经睡了，怕吹风的声音吵到你。”

“不吹干会感冒的。”王一博的声音很低沉，收敛了情绪，显得温柔。

肖战从床上坐起身，转头看了王一博一眼，“那我去吹干。”说完他穿上拖鞋走近了浴室。

不一会儿浴室传来吹风机的噪音，里面的灯光照出来打在王一博脸上，肖战并没有关门，王一博可以看见只穿着浴袍的肖战对着镜子薅自己的头发。原来是因为头发湿着的原因，难怪觉得他身上更香。王一博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肖战吹完头发回来轻轻上床，他刚将腿伸进被窝，就被人抬手抱住，一下子拉到了怀里。

王一博抬起手替人掖好了被角，顺着肖战的背轻轻捋了两下，“睡觉吧，我抱着你睡，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肖战闷闷的“嗯”了一声，王一博便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可以吗？我抱着你睡？”王一博十分反常的又问了一句。

“……”

肖战愣了一下，他抬起眼睛，此刻王一博竟然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这还是头一次王一博主动征求肖战的首肯。

挺稀奇的，不管是接吻还是做/爱，或者是加戏还是安排工作，王一博从来没过他可不可以、愿不愿意。肖战轻轻笑了笑，点头说可以。

王一博心满意足的抱住人的肩膀，闭上眼睛说了一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