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哎，你们知道有人要来我们班了吗？”

世衡高中2-1班，原本安静的教室因一句话顿时沸腾起来。

“我去，保真吗？男生女生？”

“保真，千真万确！是男的，听说还有精神病，当然，这只是听说，如果他没病算我没说。”

说完后，教室又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有人问道:“他家里不会和学校有什么关系吧，精神病还能上学？”

“是啊，他不会随便打人吧，纪城安，你确定这是真的？”

叫纪城安的男生点头，又摇了摇头，“具体啥的我不知道，但是他来我们班是真的，老班亲口说的，哎说不定别人已经治好了，是吧？”

其他同学半信半疑，只能等待着这位同学到来。

另一边，叶锦繁站在办公室门外，看着对面的学校光荣墙。

有一个人特别显眼，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奇特，而是因为每个光荣墙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刘添崎。

“2-1班，刘添崎。”叶锦繁自言自语，接着走进办公室，“爸，我是哪个班来着？忘了。”

正在和老师讲话的叶父听到了叶锦繁的声音后瞪了他一眼，“没有看到我在和老师说话吗？”然后又向班主任赔着笑脸，“老刘啊不好意思，这臭小子在家被放养惯了，不好意思。”

叶锦繁打断他爸施法，“老师，请问我是哪个班的？”

班主任笑着回答他:“2-1班，我是你的班主任刘老师。”

“刘老师好！”叶锦繁也笑着回应刘老师，然后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朝他爸翻了个白眼。

叶父气急败坏，抬起手就要准备打叶锦繁，“你小子……”

还没有打到，班主任便挡在叶锦繁面前，“老叶有话好好说，没打孩子，锦繁挺听话的呀，看不出来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问题。”

叶锦繁还是面带笑容，“刘老师，我已经自己控制好了！”

刘老师欣慰地拍拍他的头，“好好。”

2-1班在整栋楼的最左侧，办公室又在最右侧，从办公室走到教室有一段距离，刘老师每次都会提前走，他看了眼手机，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老叶，快上课了，我先带锦繁走了。”

叶父跟刘老师道谢，“谢谢啊，我们家锦繁多劳烦你了。”

走廊里，叶锦繁这才仔细看了下他的班主任，他是位中年男人，估计五十多岁了，头有点秃，笑起来很和蔼。

“听你爸说你成绩挺好的。”班主任开口，“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老师，你上次做的那份基础训练卷得分还蛮高的，在家里有补课或自学吧？”

“嗯，我爸给我请了家教。”叶锦繁回答。

班主任又拍了下他的头，“要考个好大学啊。”

“那老师，教室里会不会没有空位啊。”叶锦繁问，他是中途转过来的，教室里应该没有空位。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班上星期有人退学了，教室里有一个空位。”

教室，班上还在讨论着这个精神病患，靠窗的同学抬头看见了班主任，大声喊道:“老班还有三秒钟到达战场，呸，教室！”

“谁喊的老班？”班主任走进教室，脸上还是一脸慈祥，“难道我姓班吗？”

同学们早就和老班打成一片，都笑嘻嘻地说:“刘老师，姓刘。”

“哎，那个精神病呢？”有人小声嘀咕。

叶锦繁正站在门口望着班上一个男生发呆，导致老班喊他第一遍时他没听到，第二遍才回过神来。

“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叶锦繁，来自我介绍一下。”老班把叶锦繁拉到中间，叶锦繁拉正了校服衣领，“大家好，我叫叶锦繁，锦绣的锦，繁盛……”

剩下的话在与刘添崎对视上时被捂在嘴里说不出了，许是对方刚才察觉到叶锦繁一直在门口盯着自己的缘故，这一刻，警惕的眼神与叶锦繁四目相视。

看叶锦繁不准备把话说完，老班来打了个圆场，“这个，叶锦繁同学估计是太紧张了，他精神方面可能有点受损，之前一直没来上学，大家一定要和他好好相处。”

“刘添崎。”老班喊了一声，“以后叶锦繁就做你旁边，你要多关照关照他。”说完，他指了下刘添崎旁边的空位，“叶锦繁同学，那是我们班的班长刘添崎，你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可以问一下他，对了，你的课本今天下午到，上午就和刘添崎共用一本书吧。”

叶锦繁点了点头，走向刘添崎旁边的座位并坐下，“你好，新同桌。”

刘添崎没理他，翻开书听老班讲课。叶锦繁也不傻，自己是个精神病谁会去搭理自己，况且现在是上课时间，光荣墙第一名应该不会在上课讲话。

课上了五分钟，刘添崎像是想到了什么，把书往中间移了下，本来在放空的叶锦繁突然眼睛一亮，原来这光荣墙第一名还记得老师给他的任务啊，他还以为刘添崎根本不想管自己这个精神病。

叶锦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

一节课没有听讲，叶锦繁觉得有点对不起老班，他戳了戳旁边的刘添崎，“哎，那个……”

刘添崎打掉了还在戳自己的手，“我不叫哎……”

话没说完，叶锦繁接上一句，“你叫楚雨荨。”

刘添崎无语，“刘老师说过，我叫刘添崎。”

“哦，那刘添崎，你能帮我讲一下上课的内容吗？”

“你上课在干什么？”刘添崎问。

叶锦繁一脸真挚，“睡觉。”

“……”刘添崎对叶锦繁第二次无语，从抽屉里拿出刚放进去的课本和草稿纸，“刘老师讲课很快的，我讲完之后你再看一下课本。”

“嗯。”叶锦繁一口答应，但是自己现在好像还没有课本，他挠了挠头，“那个，我现在还没有课本。”

刘添崎没管，自顾自讲课去了，反正叶锦繁的书下午就到。

刘添崎的声音很好听，叶锦繁听得入了神，又忘记听讲了，最后还是因为被刘添崎用笔打了下头才清醒过来。

“别开小差。”刘添崎说。

叶锦繁点头，“嗯。”

其他同学看到这一幕都有点惊讶，“班长怎么在给那个精神病讲题啊，他不是从来不浪费自己课余时间的吗？而且对方还是个精神病，坐一起就很倒霉了，还要跟他讲题。”

“老班不是让他多关照关照那个精神病吗，他是老班儿子，肯定听老班的话啊。”

“他要是不听老班的话他还能是班长吧。”

班上传来低笑声，叶锦繁只听到了刘添崎是老班儿子这件事，他的好奇心突涨，“你是刘老师儿子？”

刘添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冷笑了下，接着继续讲着课上的内容，直到上课前一分钟才停下，也不管叶锦繁听没听懂。

什么性格啊……叶锦繁心想。

早晨的时光转眼即逝，食堂里，叶锦繁正愁着没有空位，自己又没有交到朋友，而且谁也不想和精神病一起坐，他呆呆地站在走廊里想着该怎么办。

不过他看到了刘添崎。

虽然说他们只认识半天，但在叶锦繁心里刘添崎已经算自己半个朋友了。

老天像是特意让他们坐在一起似的，刘添崎坐的位置是双人位，刚好对面还没有人，叶锦繁索性坐在这里了。

“嗨，新同桌。”叶锦繁跟他打招呼，出乎意料的，刘添崎居然“嗯”了一声。

叶锦繁有点不敢相信，“原来你会回别人的话啊。”

好的，这下又不理了。

虽说叶锦繁是精神病吧，但他是个I人，没找到什么话题跟刘添崎聊，他就闭了嘴，好好遵守了“食不言”的规则，还是刘添崎先发的话，“你是怎么进的1班？”

叶锦繁有点懵，“什么？”

“1班的人是考了前四十八名才能进的，先不说你有什么方面的疾病，你之前一直没上学，上课还睡觉，你到底怎么进的1班？”说完，刘添崎还补了一句，“这不只是我一个人想问的，还是我们全班同学都想知道的。”

在叶锦繁来教室之前，班上很多人都在讨论他是怎么进的1班，刘添崎也想知道他怎么进的1班，现在刚好人在对面，他就问了。

“那你早上为什么不问？”叶锦繁反问道，只见刘添崎愣了一下，回答:“我从来不浪费课余时间，现在是吃饭时间，就问问你。”

果然是光荣墙第一名，叶锦繁想，“难怪你下课除了跟我讲题都不咋说话的，那你不上厕所吗？”

刘添崎第三次对叶锦繁无语，“上厕所不是浪费课余时间吧？现在该你回答我了。”

其实叶锦繁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1班，便含糊回答了，“呃，我爸和刘老师好像认识吧，然后……”

叶锦繁还没说完，刘添崎拿着餐盘走了，她对这类话题很敏感。高一时，老班就是刘添崎的班主任，并让自己做了班长，不知道是谁知道并传播了老班和刘添崎的关系，班上人开始在背后讲闲话，说是刘添崎靠关系才成为班长的，时间久了，刘添崎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他认为父亲不应该把自己选为班长，和他爸的关系也越发疏远了。

他觉得叶锦繁是靠关系进来的，他不想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尽管他是唯一一个愿意主动找自己搭话的人。

“我哪里又惹他了……”叶锦繁自言自语，随后低头干饭了，毕竟人不能和干饭过不去。

一下午刘添崎都没有理叶锦繁，之前问问题他还会理的，现在一到下课就把耳塞带上，叶锦繁急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理自己的人，就这样跑了。

趁刘添崎课间上厕所，叶锦繁戳了一下他的前桌，“你们班长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啊？”

纪城安转过头才想起后座是叶锦繁，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嗯，那个，我不知道。”

“这样啊，那他平时都怎么和朋友聊天的？”

“他好像没有什么朋友，平常都是一个人。”

“啊？”叶锦繁疑惑，“为什么？”

这下纪城安来了兴趣，“他不是和老班，就是刘老师，他们是父子关系，恰好他又是班长，有人就说他是关系户，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说实话他还挺可怜的，之前性格都不是这样的。”

“他之前是什么性格？”

“那种阳光大男孩，我跟你说，他有酒窝，笑起来特别好看，我一个男的都心动了。”纪城安讲得入迷，浑然不知道刘添崎就在他旁边。

叶锦繁假咳两声，给纪城安使眼色，结果这小子刚好不会看眼色，还自顾自地讲。

“讲完了吗？”刘添崎用很低的声音说。

纪城安吓了一跳，看到刘添崎后明显地害怕了。

刘添崎没说什么，回到自己座位上。

上课铃声响起，叶锦繁刚准备找刘添崎说话的心思被打断。

或许是因为中午那句话，让刘添崎认为自己是关系户，他才会生气的吧。叶锦繁想，但是这样的话他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了呢？

叶锦繁没想着前桌说的话，看了一下旁边的刘添崎，竟然莫名有点同情他，其实他真的挺可怜的，被同学们排挤了一年，自己这个精神病都有点受不了。

下课后，叶锦繁拉了下刘添崎的衣角，“刘添崎？”

刘添崎“啧”了声，“你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怎么进的1班，但我保证，我不是关系户，我做了你们学校的试卷，不过我不知道成绩，只听刘老师说考的很好，或许这是我进1班的原因。”叶锦繁解释，“我不想我们关系变得不好，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人。”叶锦繁是极度缺爱且讨好型人格的精神病患，刘添崎只不过是他在这所学校遇到的第一个愿意理自己的人，他就觉得对方很关心自己，想去讨好他，怕对方不理自己。

“嗯。”刘添崎表面敷衍，但内心有一点动摇。

“你这是愿意理我了？”

“随便你怎么想。”刘添崎回答。

叶锦繁勾了一下他的肩，“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你手机号码多少？不对，你成绩这么好不会是书呆子没有手机吧？”

“我有……”刘添崎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把手机号码告诉了他，然后同意了他的微信好友请求，并亲眼看到的同桌给自己的备注--A

“为什么备注A？”刘添崎问。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