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是想用这种方法和我拉进距离，让我忘记你是在利用我为自己谋利。”王一博系好安全带，发动车辆，“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你成功了。”

“你还真是只警觉的小警犬呢。”肖战歪着脑袋笑眯眯，说：“你是德牧吧？还是马林诺斯犬？其实它们不相伯仲。”

王一博不想聊一点公事外的话题，“讲讲你的计划。”

“哦对，计划。”肖战取出手机，“我写给你。”

到了公安局门口，肖战写完了，要加他微信。

“不加微信。”王一博把自己号码写在纸上，“发短信过来。”

“也对，微信里有我这样的小混混，估计会影响你升职。”肖战扬了扬手机，“发给你啦。”

王一博拿过来看了一眼，不太对，再看一眼，还是不对。

“这什么？”

“剧本。”

“剧本？”

“恭喜你德牧幼崽，你现在是男主角了。”肖战语气信誓旦旦，“待会你先去证物室找到死者的手机还有其他东西，把手机打开，再用你自己的手机打给我，用免提，然后你就照着剧本上的台词念。注意狗头的才是你的台词，兔子头的是我台词，别念错了。”

王一博：“……”

“可是……为什么搞这些？”

“抓凶手啊。”

他长这么大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智商欠费，“我没明白。”

“这样才好玩，明白了就没意思了。”

“意思是看我一脸懵逼最好玩。你果然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王一博如此评价，并冷声命令：“下车。”

“我看你这只德牧幼崽才要去上情绪管理课呢，动不动就凶我。”肖战吐槽着下了车，还不忘从车窗跟他说话：“千万别念错台词啦！”

一直到了三楼办公室，王一博都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要这样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黑社会？让他参与侦查一件谋杀案？甚至在完全摸不到头绪的情况下配合他演剧本？随便一件事让高强知道都够自己喝一壶的了。同时王一博也觉得奇怪，他虽然不是循规蹈矩的死板性格，但在纪律部队这几年，早已养成了守规矩的习惯，怎么会突然有了叛逆的想法？

做警察，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哥哥曾经说过的话。

可是哥哥已经不在了。

好人守规矩，处处掣肘，坏人乐逍遥，无法无天。守规矩有什么用？他永远失去了敬爱的兄长。当法律变成被权势者玩弄的工具，一个守规矩的警察根本无法力挽狂澜。

既然法律不能帮他让哥哥安息，那这公道他就自己去讨。

他在办公室里找到高强，告诉对方自己出门这一趟没能挖到更多线索，高强用“我早告诉你了”的笑容回应他，王一博问：“案子基本定了，死者遗物高队准备怎么处理？我可以帮忙送回给她父母。”

“除了将来上庭要用的那些，其他都能还回去了。”高强语气很随意，“那就麻烦你跑一趟。”

他拿着高强签过字的文件去了证物室，在本案证物中找到了死者的苹果手机，开机后放在一边，在自己手机里找到肖战刚写好的“剧本”，熟悉了一下台词，接着就拨通了肖战的电话。

“怎么样小王，”肖战上来就问，“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手机和平板都找技术科的同事看过了，除了之前复原的聊天记录，没什么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了，他们建议送省厅查，那边技术更先进。”

“明天就送检了，还有查的必要吗？照我说今天这一趟就已经是多余。”

“我错了，领导。”王一博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念：“以后一定听领导话，不瞎闹了”

“这才对嘛，不过呢，年轻人求真务实，这种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把关键证据留下来，其他的收拾一下让家属来领吧，证物室堆得都快爆炸了。”

“好。但死者父亲听到消息就突发心脏病，死者母亲在医院照顾他，可能都不方便过来。我直接送到死者家里吧。”

“行。老两口也是可怜，你电话里安慰安慰啊。”

“是。我下了班就过去。”

肖战挂上电话，暂停表演，又给叶子书律师打了一个过去，号码自然是路昌兴给的。

做好事不留名这种傻事他可干不出来，自然要见一见叶子书，让对方知道自己这一番辛苦奔走都是为了谁。

半小时后，他就在拘留所里见到了叶子书。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叶家三少像是被拔光牙齿的狮子，胡子拉碴，脸色灰败，颓废似路边乞丐，看见自家律师就仿佛溺水的人见了浮木一般，倾身抓住律师的手就问：“有线索了吗？啊？找到能证明我清白的线索了吗？”

律师安抚着他，说：“这位是肖战先生，他有办法帮您。”

“真的？”叶子书眼巴巴地瞧着他，快要哭了，“你有办法帮我？我真的没杀人，但警察不信！”

“叶少别着急，我相信您是无辜的。”肖战说，“真正的凶手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

“真的？”叶子书喜极而泣，“拜托你，你要多少钱我们叶家都给的起！”

“我不要钱。是昌哥让我来的，他说叶少眼下遇到困难，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伙伴，能帮就帮一把。”

“昌哥？”叶子书神色微凛，“路昌兴？”

“不错。坦白讲，叶氏先前搅黄了我们恒兴好几个大项目，昌哥也是有些恼火的，但他目光放得长远，知道做生意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份出路的道理。所以我这次冒昧插手，也是希望给两家一个握手言和的机会。”

“我懂了。”叶子书颔首说道，“你放心，虽然叶氏的生意主要是我大哥在管，但他不会不给我这个弟弟面子。只要你能帮我证明清白，我保证未来五年都不会有人挡着路老板发财。”

叶子书如今已被逼入墙角，这些话自然有一定的可信度，但又不能全信，肖战很清楚，一旦这家伙洗清嫌疑重获自由，介时面对自己只怕又是另一番面孔了。

“怪不得人家都说叶少是爽快人，不过昌哥可能更想要点实际的，比如……”肖战淡淡微笑，“市郊温泉度假村的那个项目，昌哥谈到一半却被叶老板截胡，血压都不太好了呢。”

“好，只要你能洗清我的嫌疑，叶氏愿意退出这个项目。”大约事关生死自由，叶子书十分痛快，语气坚定地说，“我以我的名誉担保！”

肖战终于笑了，“有叶少这句话，我就能放心去做事了。叶少等我好消息。”

晚上七点，王一博带着一箱子证物回到死者居住的小区，撕掉门上的封条，用钥匙开了门。

按照肖战的行动安排，他把死者手机关掉，然后坐在客厅等待。

大约过了一刻钟，肖战来了，轻轻关上门，示意他去厕所一聊。

两个人背对背坐在马桶盖子上，天已经黑了，谁都没开灯，肖战只给厕所门留了一条细缝。

“一定要在这里吗？”王一博压低了声音问。

“是的。”肖战微微侧首，嘴唇似乎就挨在他耳边，“这里是观察哨的最佳位置。”

太近了，近到肖战的呼吸直接烘在他脸上，让他思维暂停了一秒，才恢复正常反应。

观察哨，Observation Post，狙击手常用专业术语之一。

“你当过狙击手？”

“嗯。《火线狙击》里当过两年了，现在我的等级是‘荣誉枪王’。”

王一博在心里骂自己白痴，为什么他总存着一丝侥幸？就好像只要肖战不是小混混他们之间就能有其他可能似的。

“你是不是也玩《火线狙击》？”肖战问，“看你挺懂的，什么等级？”

“我不玩游戏。我哥以前当过狙击手，他教过我一些……关于射击的技巧。”

“哦，那你哥哥很酷啊。”肖战这样说，并没有问更多问题。

“如果一直没人来，我们要在这里坐一夜吗？”

“你嫌马桶盖子不舒服的话可以坐我腿上。”

王一博：“……”

“活跃一下气氛。”肖战嘻笑两声，才问：“你去医院见过死者父母了？”

“嗯。她母亲说明天会抽空过来搬走她的东西，卖掉这个房子。”

“所以凶手今晚一定会来。”

“我大概想明白了你的用意，你怀疑死者手机被监听，所以故意下钩子。”王一博说，“但就算凶手会来处理监听程序，我们也没办法证明TA杀了人。”

“你说得对，剩下的要靠沟通技巧。”

“沟通技巧？”他正打算再问，手机开始振动，屏幕显示父亲来电。

“爸，”王一博接起电话说，“我在执行公务。”

“哦好，我长话短说。就是于家那孩子要了你的电话，可能会联系你。咱们两家走动了这么多年，你别太冷着人家。”

他沉默片刻，才答：“好。”

“你妈一直挺喜欢那姑娘的，我们也不是想催你，只是……从你大哥走到现在，你妈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她太担心你了。”

“我知道，您多陪陪她。”王一博轻声说，“我会约于小姐见面的。”

“好，你……注意安全。”

他安静地挂了电话。

“看来我们帅气的警犬小狗要去相亲了，”肖战在他身侧笑道，“祝你成功哦。”

王一博静静听着自己的呼吸，还有自己显得遥远的声音：“只要能让我妈安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很孝顺，但也不用这么悲观，”肖战语气温柔，声音像潺潺流动的小溪，“说不定是个挺不错的姑娘呢，对吧？”

他没有回答，肖战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坐在一片黑暗里。黑色本该是静的冷的，可王一博却觉得心底翻腾着喧嚣，吵得让人烦躁，他忍了又忍，明知道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任何事，也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你，记不记得一年前，我们……”

“嘘——”

他听到钥匙插入锁眼的声音，还有肖战低低在耳边说：“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