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间，温度渐渐攀高。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王一博能看清楚肖战的每一根睫毛。

家中老人曾说过，目光对视时，就是两个人灵魂的交锋，若败了，就会被对方的瞳孔吸去魂魄。

王一博向来不信这些，可是今天，他望着肖战眼眸，忽然像抛入浩瀚宇宙，茫茫然迷失了方向。

失魂了。

他眼尾淡淡染红，眼眸深邃，含笑非笑，眸中如映星光，轻轻洒落在王一博的眼睛中。

王一博心漏跳一拍，暗暗道：“不妙。”

王家做娱乐业起家，自己毕业回国主要接手的也是枫晓娱乐的项目，不管明星偶像还是网红，不管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王一博见过的美人多了，早已免疫。

可肖战的目光淡淡扫来时，他心乱了。

王一博抬起手，手背缓缓沿着肖战修长的眉，高挺的鼻梁，游弋到唇。

肖战便捉住他的手，轻轻吻了他的指尖。

他眼中，分明蕴着情|欲，像火光一样，每一次与她目光相融，都摄人心魄。

王一博望着他，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支离破碎后拼命藏起的悲伤。

这半遮半掩在笑眸背后的悲伤对于王一博而言宛如诱人罂粟。

“好危险。”王一博默默想，“好想知道他的过去。”

王一博嗅到了一丝悲伤的气息，妄图从肖战的眼眸中汲取更多的，有关过去的东西。

王一博爱着这种男人，像孤独的夜行人，经受过风雨冰霜洗礼后，咬着牙支撑着，摇摇欲坠前行到如今，用尽全力活着，竭尽所能来致敬生存。

肖战身上，有这种气息。

更令王一博着魔的，是肖战身上还有一种消不掉的傲气。

仿佛只要给他一束光，他就能挣掉枷锁，张翅飞翔。

王一博手指缠着肖战垂下的碎发，凑上去轻轻吻着，在他耳边低语：“你真是一个妖精……”

妖精，是勾人心魄的魔物。

肖战愣了一下，只是尚在迷蒙中，分不清是幻听还是王一博真的说了句妖精。

气氛大好，接下来或许可以趁两个人都神魂颠倒的时候顺水推舟了。

然而没想到，肖战刚吸口气，欺身上去，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咣当一下，小小的单人沙发翻了个底朝天。

这下，刚刚暧昧的气氛分崩离析，碎成了渣。

肖战趴在王一博身上，而他背上，是那个从旧物市场淘来的单人小沙发。

王一博笑出了声，他把肖战推开，坐了起来，顺手将男人脸前的头发捋到了脑后。

总裁即便是摔了，坐起来之后，依然是总裁。王一博单腿支起，手撑着额头，侧过脸，一双凤眸带着无奈的笑，淡淡看着肖战。

肖战起身，伸出手，把王一博拉起来：“咳……差点。”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脸上尚有浅红未褪。

差点就失身了。

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庆幸。

其实，不应该这么草率，说来，这个沙发翻得很及时。

肖战不能在意识不怎么清醒的状态下，稀里糊涂就和王一博许终身，特别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是第一次！虽说总裁不一定会在意这些，但他得负责才是。

刚刚说完心动，就要顺势而上，吃干抹净，等总裁回过味来，肯定也会觉得他骗得多，真得少吧。

王一博笑看着他，不言不语。

看那不怒自含威的眼神，肖战有了个预感，他连忙道：“王总，打住，我知道你现在想把我这间房子里的东西都换一遍，但是……”

王一博讶然挑眉，似乎没料到他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肖战说：“我要面子，你给的东西已经很多了，我不想让你在破费……沙发我明天就去买个长的，新的，这个我不要了，但你别再破费了，我还不起。”

王一博既新奇又有些生气，沉声道：“只要是我给的，从不需还。”

“话不是这么说的。”肖战说，“送礼人虽无让人归还的意思，但这世上并没有白送的东西，拿人的，迟早是要还的，以各种方式归还，人生到头来都是一笔账，不管别人如何，我这里不能留下一笔糊涂账。王总，我怕你一口气给的太多，我无论是钱还是情，都还不起。”

王一博不置可否：“没有这样奇怪的道理。”

“里屋有躺椅，王总，你要坐的话，就拿那个。”肖战挽袖子抬沙发，“我去扔沙发。”

他长腿长手，单手扶起碎掉一只脚的沙发，毫不费力地举起出门。

王一博慢悠悠晃到里间，打开房间灯，站在里屋中央环顾着他的住所。

里间空间不大，狭长的设计，尽头搁着一张靠墙的床，深蓝色的床单，灰色的被子，低调的冷。

床下床边是一个个整整齐齐的储物柜，木制的，无纺布的，材质倒是不统一。

电脑桌放在靠近门的地方，正对着后面的风景墙。

风景墙是肖战自己画的，依然是画室门口的槐树和他的电动车，槐树下窝着几只晒太阳的猫咪，王一博面带微笑，手指轻轻拂过墙壁上的画。

他的手指抚过画中电动车的时候，顿住。

王一博一脸惊奇，退后几步，双手抱胸，歪着头仔细端详着这幅墙画。

不止一只猫咪。

树下有三只。

树后还有一只，露着白色的尾巴尖儿。

车框里藏着一只黑白色的猫咪。

车前轮挡着一只白色的猫咪。

槐树上，金黄色的树叶中，隐约能见一只橘黄色的猫咪。

正直画室四个字的招牌旁有一只黑色的正在打哈欠的猫咪，画室的画字中，藏着一只猫咪，露着姜黄色的耳朵尖儿。

“可爱。”王一博眼中尽是温柔，笑看着这些可爱的小猫咪，心里想象着肖战画这幅画，藏这些猫咪时，嘴角带笑的表情。

门口的风铃响了。

“哥！我跟席慕来了！”

王一博正要撩帘出去，忽然觉得不妥。

他今天心情不错，不想浪费口舌跟其他人解释他是肖战的谁。

好在肖战回来了：“来干吗呢？”

“给你带点生意。”穆晴说，“我跟席慕来挑点画。”

一个年轻男孩儿的声音也跟着叫了一声大哥。

肖战问：“往哪儿挂？”

“……我先挑。”穆晴似乎不太想说。

肖战沉默片刻，直言道：“你俩是不是在校外租房子同居了？”

这对儿小情侣无声了。

“……看来是了。”肖战说，“穆晴，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俩吧……”穆晴说，“情比金坚。”

席慕也帮着女友说话：“大哥放心，我跟晴晴也不是刚在一起的，我自认为我是负责可靠的男人，哥也不是第一次见我了，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冲动，我们想很久了。”

席慕虽然年纪比穆晴小，但的确品行端正，为人正直。

但，问题不在他这儿。

肖战问这个不省心的堂妹：“你不是要出国读硕吗？”

“不是还有半年嘛……”穆晴说，“就是因为要忙申请，才不想在宿舍住，大家作息不一样，真是烦得要死，搬出去才能静下心准备材料。”

既然她想清楚了，肖战也不干涉，挥手：“挑吧。”

小情侣欢天喜地挑画，肖战走到里屋，撩起帘子，看到王一博倚着他的电脑桌，拿着本书闲闲翻着。

两个人对视一眼，莞尔。

穆晴说：“四幅啊，我们走了，红包转你。”

肖战应了一声：“拜。”

等风铃静下来后，肖战低声对王一博说：“回来见你不在，以为你走了。”

“你还欠我晚安没说。”王一博抬起眼皮，说道，“没听到你说，我舍不得走，今天就没法结束。”

“我发现你……”肖战笑，“很会撩。”

拐上长安路，席慕胳膊底下夹着画，牵着穆晴的手，两人经过广场时，穆晴眼前一亮，说道：“席慕快看，劳斯莱斯浮影！”

“什么车？”

“我超想买的车！等我以后成那种国际知名的服设师了，我就买台幻影，我快爱死劳斯莱斯的设计了。”穆晴咂咂嘴，说道，“大伯家十年前就有，羡慕死人，小时候坐他家车，都不敢大声说话，那个时候就想要劳斯莱斯，流线是真漂亮。”

“大伯？对了晴晴，你这个哥是表哥还是堂哥？”

“堂哥。”穆晴说，“他就我大伯家的，超有钱。”

“表哥吧。”席慕以为她不知道，解释，“不一个姓的是表哥。”

穆晴翻了个白眼：“别把我当白痴好吗？我爸爸这边的，我跟肖战一个奶奶，他就是我堂哥。”

席慕不解：“你姓你妈姓？”

“哪有，是我大伯倒插门呗。”穆晴说，“我爸说大伯当年辍学不上，跑到船坞厂给人家打工，勾搭上老板千金了，当时以为就是个开厂的，没想到是家族企业，现在沿海和国外的那些船，整套东西，包括轴承都是人家家垄断的……所以我大伯结婚就改姓了，跟老板姓肖，生个儿子也是人家的，所以我俩不一个姓。”

席慕总算是弄懂了这家子的关系。

穆晴说：“你别看我哥天天哭穷，装落魄流浪艺人，其实家里超有钱，只要他回家去，那不都是他的？”

席慕明显听出了里头有故事：“他怎么不回去？留在这儿干什么？”

穆晴愣了一下，好久才道：“算了，不说了。反正也挺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