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城市霓虹闪烁,在寂静深夜一隅,喧闹刺破夜色,给夏日的夜晚平添几分烟火气,晚风徐徐,带来宜人的沁凉与舒适。
许秋升坐在某处大排档门口,来往行人的嘈杂掩盖了他内心的焦躁,思来想去,他总觉得自己上了裴宣的当。
好容易等到连景离座,他看着在对面专注撸串的裴宣,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以此引起对方的注意。
这么明显的动静很难不引起她的怀疑,果然,她抬头时小叔正两眼放光地盯着她。
“裴宣,在家里说的那些事情,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
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执着给一位刚上初中的孩子解释性向的问题,这种私人的问题,自己挑明和对方戳破,俨然是两种不同的情况。
“其实你小叔我……”
许秋升的话刚起了头,就见裴宣从短袖下摆遮盖下的裤腰处抽出一本杂志,门外的白炽灯并不明亮,却足以让他辨清封面男模赤裸的玉体,以及那因某物造成的舒爽而迷离的眼神。
“从床下面看到的,”裴宣将杂志放在桌上,“我找拖鞋的时候发现的,小叔,检查的时候没看仔细吧?”
许秋升脑子里像是炸了弦,双颊肉眼可见的通红,他连忙将那本杂志藏到衣摆下面,巨大的耻辱感使他意识到,那并不是一本杂志,而是他破碎的自尊。
“你发现就发现,怎么还带出来?!”许秋升将凳子挪到裴宣身旁,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吼,“你一个小姑娘拿这玩意儿干嘛,要羞辱我啊?”
裴宣咬着嘎吱作响的软骨,自以为很体贴道:“我这都是为你着想。你说我哥给你表过白,要是让他看见你有这种东西,那还得了啊,所以我趁机带出来扔掉,免得你脸上挂不住。”
许秋升:“我真谢谢你,已经没脸了。”
裴宣喝了口凉茶,凑到许秋升耳边吹风,“哎小叔,你说这算不算,养虎为患啊?”
许秋升看着她得意的模样,心里更是郁闷,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个响亮的脑瓜蹦儿。
“少乱用成语。”
连景手里捧着三杯冰镇西瓜水回来,看见挤在一起悄悄话的两人,头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很是亲密的模样。
他将西瓜水重重放在桌上,打断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话,酸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这才说过几句话,就好得跟亲兄妹似的。”
裴宣觑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这都是托哥哥您的福呀。”
“少贫了,快吃你的。”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回家的路上许秋升找机会将这烫手山芋扔到了垃圾桶,卸下了心里的重担,身体一下子轻快了不少。
裴宣勾着他的左臂,在他耳边耳语:“哟,动作挺快的嘛。”
许秋升睨了她一眼,她自觉将嘴巴闭上,安静地做一个花瓶。
解决了这个难题,回到家后还有一个更为紧要的事情等待他解决。裴宣洗了澡进屋睡觉,只剩下连景与他站在原地,四目相对之下彼此都有些尴尬。
“小叔,你不会真让我睡沙发吧?”
连景看着仅能放下一个屁股宽度的沙发,与支撑沙发的那四条细弱木腿,有些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
“这属于豆腐渣工程。”他评价道。
这地方确实不能睡人,就是一只成年金毛卧在上面也要露半扇屁股,更遑论连景这么长一条。
他也不想落得个虐待侄子的名头,只好将小茶几挪到角落,腾出一片空地来,全作连景的新摇篮。
“是不是太寒酸了点,”连景说,“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万一让耗子咬了怎么办?”
“是委屈你了,”许秋生说,“也只能委屈委屈你了,好侄子,将就几天,这两天出去给你订个床。”
“小叔,你让我跟你一起睡吧,我保证老老实实的。”连景哀求道。
挨咬那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无论他是借酒撒泼还是醉酒发疯,他都不可能再让连景靠近他的床一步。
想到这他突然狐疑地摸了摸脖颈的位置,伤口处已经结了痂,摸上去很是粗粝。
“我给你多铺几层褥子,跟在床上一样的,”许秋升解释,“而且家里也没有耗子,别担心。”
裴宣半夜起夜时路过客厅,差点踩到连景伸出来的手臂,她嫌碍事,抬脚拨到一边。
连景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你干什么!!”
连景声音里浓浓的困意,还不忘挑刺,“怎么对你哥的,把我当垃圾一样踢过来踢过去,你要有点儿良心就跟我换换。”
裴宣借着窗外的月色仔细参观了连景的香榻,发出一句由衷的同情。
“让你睡这里真是委屈你了,”她顿了顿,“我下午看见地板下面有只大蜘蛛,跟你手那么大,现在估计正在哪儿猫着呢,你小心点啊,别被咬了。”
连景抬手在裴宣的腿肚子上扇了一巴掌,怒道:“你故意的吧。”
“怎么会,你是我最亲爱的哥哥了,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连景咬牙,“真心疼你就跟我换啊!”
裴宣抽泣道:“你知道的,我打小就身子弱。”
连景:“……”
裴宣进了卧室,几分钟后她抱着被褥又出来了,脚尖轻轻踢了踢连景的腰。
“哥,你睡这儿晚上一定很冷吧,我给你拿了褥子垫上。”
连景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些无奈,“宣,现在是夏天。”
“夏天啊,屋里冷气太足,我都忘了。”
裴宣抱着被子刚想走,被连景打横抱起扔在了角落里。
他盘腿坐在地上,一副愤恨的模样,“铺!把里面再铺一层褥子。”
裴宣看着面积巨大的床铺,“那不就够你睡了,还铺什么?”
连景看着她,吐出不似人语的冰冷语言,“铺了,你睡。”
裴宣自知拗不过他,调低了空调温度敞着屋门,在客厅角落靠墙的地方睡觉。
许秋升第二天醒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兄妹两个横七竖八睡在客厅,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冷气。
他问裴宣是怎么回事,裴宣说:“我看哥哥太可怜了,想陪陪他,说了会儿话就在这里睡着了。”
许秋升听完还以为是兄妹情深,早饭都没吃就开车去市中心的家具厂订了个单人床,送货速度很快,刚吃过午饭床就送了过来。
许秋升看着组装好的新床,对连景说:“这下你可以不用睡地板了。”
连景一连数日没去学校,不明所以的杨老师给许秋升打去了电话。他将连景退学的事情大致说了说,对于这种问题学生,杨老师巴不得敲锣打鼓庆祝这件喜事。
下午许秋升开车带连景去学校办理手续,事情比想象中顺利,这是许秋升第一次被校方笑着迎进门,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是来这里致感谢词的。
连景趴在栏杆上,最后一次认真看了看校园的景物,烟气在眼前飘过,他有些迷了眼。
“不舍得吗?”许秋升问。
他记事起就跟在母亲身旁,母亲改嫁时将他带进了裴家,自从母亲离开后,他对那女人的记忆只剩下她的名字。
童年时期的连景在家里很不受欢迎,很小的时候就被裴苗随意丢在寄宿学校,他的童年时期就是在各种各样的学校与宿舍中度过。
说来有些好笑,一个顽劣的差生,竟会对学校有种别样的感情。
他翻遍了脑海中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如果硬要说,那感觉很像母亲。
连景嗤笑一声,将烟头丢进了垃圾桶,“谁会愿意被关在这里。”
许秋升没急着走,他陪着连景最后一次逛了这座学校,他们在一处树荫下歇息,连景突然对他说:“小叔,我身份证上的年龄是十六岁。”
“我知道啊。”许秋升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晕,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下个月,我就满十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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