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重活一次

打发走王凛，肖战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好的饭菜。

桌子上的饭菜还是很清淡。

王一博先一步坐下，看着肖战迟迟不过来，开口道，“来啊，坐，吃饭，吃饭。”

肖战一边往过走一边说到，“怎么这么清淡？”

王一博已经动筷了，嘴里叼着一口馍，“你不是吃不惯吗？先吃点清淡的适应适应。”

王一博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迁就肖战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肖战手中的动作一顿，视线停留在王一博身上，那人正夹了一大筷子菜往嘴里塞。

肖战收回视线，低头搅弄着自己碗里的粥，唇角轻轻的弯出了弧度。

王一博吃饭很快，基本都是狼吞虎咽的，所以也不怎么讲话。

肖战胃口小，即使细嚼慢咽也没有吃的很慢。

两人先后撂了筷子。

“吃好了？”

王一博问。

“嗯。”

肖战答道。

王一博目光在肖战的碗里停留片刻，随后点头，“那就休息吧。”

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忍不住吐槽，“一个大男的，长得比我还高，怎么就吃猫叼似的那点东西？”

肖战起身，“我想出去走走。”

“行啊，我让墨雨陪你出去。”

王一博中断了自己的吐槽，看了一眼墨雨。

墨雨点头，“殿下，我陪您。”

墨雨话不多，但是浑身散发着一种亲和力。

肖战其实挺喜欢墨雨的。

沙陀的夜，月色澄明。

深色的夜空填满了星星。

肖战从前在瑀国的时候最喜欢的事儿就是看星星。

有时候晚上不敢睡，索性就直接爬到房顶上，躺着看星星。

“墨雨，你知道哪里看星星比较合适吗？”

肖战仰着头看着漫天的星星，低声和墨雨说到。

墨雨想了想，“知道，殿下跟我来。”

墨雨带着肖战来到了离沙陀营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

沙陀大多都是平地，因为要喂养马和牛羊等牲口，所以草地居多。

墨雨在前面带路，肖战紧紧跟在后面，对于这样未知的环境，一时间还有些惊喜。

两人在矮小的林子里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小山丘的最高处。

肖战惊喜的指着面前的大石台，“墨雨你看！”

肖战拎着长长的衣摆，朝那块石台子跑过去。

“好大一块石头！”

墨雨弯着唇角，“嗯。”

肖战没有犹豫，直接甩开衣摆大咧咧地躺了下来。

还不忘邀请一旁的墨雨，

“墨雨！你也来！”

墨雨走过去，躺到了肖战身边。

“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是北极星。”

肖战指着一颗星星说到。

墨雨轻轻的“嗯”了一声应着。

夜晚的林子静谧无声。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部落传来。

这样的环境，一不留神，就容易勾起平时注意不到的情绪。

比如，肖战对母亲的思念。

“也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肖战呢喃出声。

墨雨好像感受到肖战的低落，“她会好好的。”

肖战苦涩地笑了笑，“怎么会，我被人绑着替嫁到这边，她都不知道，怕是会担心我担心的睡不好觉吧。”

墨雨抿唇，沉默了片刻，“抱歉，我…”

“不用道歉，你也是宽慰我，”肖战侧头看了一眼墨雨，“你和墨风是兄弟？”

墨雨摇头，“不是。我和墨风的名字是殿下取的。”

“王一博？”

肖战问。

“嗯，当时我命悬一线，是殿下带着墨风救了我。后来殿下说要带着我们重活一次，就给我们取了风雨为名，以墨为姓。”

肖战点头，“那你还有家人吗？”

“有。”墨雨深色无常，继续说道，“我被我母亲卖进青楼里。他们把我打扮成女子的样子，捆住手脚，有时候我闹的凶还会被灌药。”

肖战震惊地支起了身子，“墨雨，抱歉，我不知……”

“没关系的殿下，”墨雨弯了弯眉眼，看着肖战的样子，一如肖战第一次看见他那样亲切。“那些过往不是我不说，不回忆，就不会存在的。你不必自责。”

肖战静静地看着平躺着的墨雨。

平时肖战没有刻意留心过，现在仔细看着，墨雨的骨相生的真好。

眉眼深邃却透着柔情，给人一种很温柔亲切的感觉。

“那样的日子，我过了八年。那八年里，我整日被捆着手脚，因为他们怕我跑。后来，有一次我被扔进了一个屋子，屋子里有七八个人。”

肖战眼眶已经红了，他想让墨雨别再说了，不要再回忆了，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最后还是选择安静地听完了。

“我拼命逃了出来，衣服被撕的破破烂烂，伤口也不断留着血。就在我失去力气跌倒在地，以为自己可能就这样死了的时候，我遇到了墨风和殿下。”

“他们把我带回去，治好了我的伤，”墨雨顿了顿，“墨风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但是那段时间却特别细心。”

肖战看着墨雨原本平淡的神色，在提到墨风的时候，忽然有了些许波动。

“我伤好了之后，殿下带着我和墨风杀了回去，烧了那栋青楼。我始终记得殿下跟我说的那句话，‘从前受了委屈得忍着，往后谁敢欺负你一下，哪怕骂一句，都给我讨回来。’”

“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段我想一辈子都珍藏的时光。”

听到这儿，肖战脑海里一闪而过了一些画面。

墨雨说完了，也坐了起来，“今日我和殿下说的，殿下一定要保密。”

墨雨思考了一下，皱着眉毛，抿紧了嘴唇，“尤其是不能和墨风说！殿下都还好，墨风千万不行！”

肖战本来还没从刚刚的情绪里出来，眼下看着墨雨这样强调，倒是有些奇怪。

墨雨脸上冒出一点点的红晕，迎着肖战好奇的目光，小声说到，“墨风他不准我和别人说这些，他怕…怕我被人议论。”

肖战好像感觉出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你和墨风…”

墨雨抬眸，眉眼弯弯，“嗯，我心悦他，他也喜欢我。”

肖战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他虽然听闻过龙阳之好，但是实际上，因为他自身的经历，他该是十分厌恶的。

“所以，你们现在是…”肖战不知道用什么词，他想了想，改口到，“你们现在是一对儿？”

墨雨摇了摇头，“不，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肖战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为什么？”

墨雨低头笑了笑，“因为我不配。”

肖战的心脏想被突然中了一箭一样。

“墨雨，你别……”

“殿下不用安慰我，”墨雨抬起头，“最初墨风跟我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厌恶，是恶心。我以为他也和那群人一样，喜欢上了我这副皮囊，我甚至怀疑他当时救我都是别有用心的。”

肖战的心像破了一个小孔一样，往外丝丝点点地渗着血。

“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他和我表明心意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他发现了之后，就自觉地和我保持距离。我的每一个想法，说的每一句话，在他那里都像是不可违背的命令一样。”

墨雨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他看向肖战，“殿下，我从生下来就没被珍视过，他们所有人都把我当成玩物，我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放在心上。”

“我的心渐渐动摇，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和墨风待在一起。可是我还是不愿意答应他，我拖着一副残缺的身子，我不想耽误他。”

“可是那个家伙真的很烦！”墨雨语气一转，“他天天缠着我！就因为我拒绝他的理由从我不喜欢他变成了我不想耽误他，他就开始故意黏着我，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他根本不在意。”

墨雨没注意肖战神色的变化，自顾自说着，“他总跟我说，我和他都算是重生一次的人，既然重新活了，就要忘掉过去。我每次一点头，他就抓起我的手，笑着问我那答应他好不好。”

墨雨说完了，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

肖战看着把脑袋放在膝盖上叹气的墨雨，心里忽然觉得，平时看到的墨雨都并不是真正的墨雨。

平时的墨雨会挂着一贯柔和的浅笑。

而此时此刻提到墨风的墨雨，是会生气，会害羞，会高兴，还会有点难过和自卑的墨雨。

是鲜活的，真正的墨雨。

“墨雨，”一直没说什么的肖战终于开了口，“我觉得，挺好的。”

墨雨有点疑惑地看着肖战，“什么挺好的？”

肖战笑了笑，“你和墨风在一起挺好的。”

墨雨愣了愣，“殿下，你怎么和殿下说的一样。”

两个重复的“殿下”让肖战反应了一会儿，“你是说王一博吗？”

墨雨点头，“我以为你会和我的想法一样。”

“为什么？”肖战问到。

墨雨坐正身子，“因为殿下经历的那种惊惧的感觉，我也有过。”

肖战身形一滞，“你，你看出来了。”

墨雨点头，“但我没有和殿下说，但是我想殿下应该早就有所猜想。”

肖战长舒一口气，“嗯。”

王一博早就问过他，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不好的事。

这样的事，肖战根本就说不出口。

肖战垂下脑袋，尽力不让自己的身体颤抖的太明显。

忽然，有一双手轻轻地落在了肖战肩上。

“殿下，那不是我们的错。所以，我们不该为了别人的错而惩罚自己。”

肖战只觉得眼睛酸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肮脏的是泥潭，而不是深陷泥潭的人。

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肖战靠在墨雨肩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一博本想着肖战一直要假扮着公主的身份，想做什么都不自由。

于是听见肖战说想出去走走的时候，没有多想就让人去了。

眼下天儿已经黑的彻底，还不见墨雨带人回来。

王一博不禁有点担心。

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一博在帐篷里来回踱步，最后拿上自己的佩刀准备出去寻。

结果人还没出帐篷呢，肖战就和墨雨回来了。

肖战微微垂着头，墨雨站在肖战身旁，看着王一博行色匆匆，开口道，“殿下要出去？”

王一博顿了一下，手不自觉摸上腰间的刀柄，“没啊，就是试试刀。”

墨雨点头，然后转身和殿下说，“殿下今晚好好休息，墨雨就先走了。”

肖战不舍地抬头，看了墨雨一眼，“好吧，那明天见。”

王一博：？？？这俩人就单独出去一会儿，感情就这么深了？

墨雨笑着说“好”，转身出了帐篷。

肖战看着墨雨离开，也转过了身。

王一博这才看见肖战微微红肿的眼睛，登时心下一紧，“你怎么了？哭了？”

肖战忙垂下眼睛，“没，没哭，我累了，先睡了。”

说着就快步走进了侧殿。

王一博见肖战的反应不对，立刻放下佩刀，跟着进了侧殿。

肖战刚准备脱外袍，就看见了跟过来的王一博。

“做什么？有事吗？”

王一博看着肖战的眼睛，嘴里质问的话拐了个弯儿，“我得和王妃睡一起啊，要不然穿帮怎么算？”

肖战思考了片刻，觉得王一博说的也没错，于是“嗯”了一声，“那你等下，我睡里面。”

王一博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等着肖战脱衣服。

肖战脱掉外袍，坐在床边脱鞋子，看着一动不动的人开口道，“你不睡吗？”

“睡，我睡，这不是等你先躺好嘛。”

王一博说着也开始解自己的外袍，等他脱好鞋子躺上床的时候，肖战已经在床榻里侧躺好了。

王一博平躺着，脑袋里还是肖战微微红肿的眼睛，最后还是犹豫着开口，“你，真没哭……”

“不睡觉就出去。”

肖战沉声打断了王一博的话。

王一博立刻闭了嘴，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王一博皱眉睁开眼。

“我这么听话干什么？”

算了算了，王一博自己说服自己，“看在他好像哭了的份儿上，让让他吧。”

屋子里归于宁静，只余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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