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可算醒了！玥樱要被夫人打死了！！！”一个丫鬟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边哭边抹眼泪。

柳南风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直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胸口处不是一般的疼，但是身上的血迹和衣裳已经被换了一身。

见柳南风没有反应，那个丫鬟跪到旁边拽着柳南风的袖口：“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再不去玥樱的血都要流干了！”

柳南风刚反应过来，立马要起身下床，她的身体没得反应过来，重重跌到了地上，那个丫鬟赶忙扶起柳南风。

“扶我过去。”柳南风撑在那个丫鬟手臂上往外走去。

大院中间围着很多丫鬟仆从，他们正在议论着什么，两个侍卫正拿着钉板惩治着玥樱。

玥樱的臀部上满是坑洞和鲜血，她整个人身上冒着冷汗，发丝已被汗水打湿，一缕缕垂下、耷拉在被汗水打湿的衣裙上。

“小姐……”她的声音很微弱，几乎只是看着柳南风做了个嘴型，可对柳南风来说这就像五雷轰顶般在她的脑海里炸开。

“都给我住手！！”柳南风用力一跺脚，地上盛开一簇簇冰锥，见众人呆滞柳南风立马抬脚向玥樱跑去。可她自己也刚醒，没缓过来，失去重心向前方倒去，幸好另一个侍女红樱眼疾手快拉住了柳南风。

“小姐您慢点。”红樱将柳南风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你真的是放肆！”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众人往声源处望去：“什么时候我处理一个下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姜沅你给我回到房里好好呆着。”是姜沅的母亲。

柳南风连滚带爬到玥樱身边，看着玥樱嘴角渗出血液，她是说不上来的心疼，可明明她们都没认识多久。

“没事了，没事了，你过来，把玥樱带回我房里找大夫来医治她。”柳南风将玥樱扶起交给红樱。

“都散了吧，把小姐带过来。”姜夫人甩甩手，转身走了，下人们也一哄而散。

柳南风被下人扶着跟在姜夫人后面走着，又是那条熟悉的石板路，路旁盛开着一簇簇紫色的话，像葡萄一样坠挂在藤蔓上，散发出烟一般纤细梦幻的紫气。

来到房间里，柳南风自觉的跪在地上，姜夫人靠在檀木椅上摇着团扇。

“我已与萧公子的母家谈好了，他们并不介意你的任性，只要你嫁过去后能好好过日子就成，但是嫁过去后万不能像现在这么任性了，你可明白？”姜夫人声音平淡。

“姜夫人，我无法跟你证明我并不是您的女儿姜沅，我不能嫁，我还要为我的母家和逝去的亲人复仇，我求您放过我吧。”柳南风声音有些颤抖，她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钻心的疼。

“我自然知道你并非是我的女儿，沅儿她无法融合其他元素力，可那又如何？只要你顶着这张脸一天，你便是我姜府嫡女，自要为姜家抵这18年的养育之恩，若你是平常人家的儿女芳龄15便要为夫家生儿育女了。”她摇着团扇眼神不知是玩味还是其他的什么。

“你若不想嫁，那便入宫成妃吧。”姜夫人看着手中金丝缠绕的团扇，眼神是看不清的阴暗。“今日的事全当给你个教训，若你再有不该有的心思，你便为她们收尸吧。”

“你怎能心思如此恶毒，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女儿！你就非要把她当成一个商品般肆意买卖吗！”柳南风恶狠狠的看着她，怒吼着。

“一日是我的女儿就要尽我姜家嫡女的责任，否则你凭什么吃着我姜家的粮食还要回过头说我姜家的不是？白眼狼。”姜夫人翻了个白眼，从一旁拿起一把刀丢到柳南风脚边，刀掉在地上发出碰撞声还滑动了一下。

“杀了我，我就放你走。”姜夫人撑着头，她也才34岁。姜夫人生得娇俏，棕色的瞳与她身上散发的气质不符，巨大的反差让人只轻瞟一眼就印象深刻。

柳南风捡起地上的刀，很冰凉，她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府中，不知道自己能否能下得去手，更不明白若是自己真的动了手那些无辜的人是否会因自己而死。她太明白了，自己做不到，她根本恨不下下心来。她为什么能在盛世去给百姓送粮，最本质的原因难道不正是因为父皇对百姓征收的赋税太过繁重才导致需要自己去出那个风头么？她好像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父亲为了让她称帝做的样子而已，或许他们根本不服自己，只不过自己背后是父皇，因此他们不得不去迎合讨好罢了。

柳南风拿着刀站了起来，直视上姜夫人那轻蔑的眼神：“你敢杀了我么？玥樱红樱，她们都将因你而死，看到今天她满是伤痕的模样了么？都是你因为你从不计较后果才导致无辜的人因你受到伤害，你活着就是对世人最大的折磨……”姜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柳南风手中的刀刺入姜夫人的颈动脉，一瞬间的呆滞之后柳南风喘着粗气看着姜夫人的虚影漫漫消散，她看着柳南风笑了下。“想做什么便去吧，我都支持你”姜夫人推门进来。

柳南风回头看去，姜夫人站在中间，红樱玥樱站在两旁拿着两袋东西，应是盘缠和衣裙。柳南风又会回头看着原来座椅上的姜夫人，没说话，眼泪却如同树干的纹路一样爬上自己娇嫩的脸，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玥樱带着柳南风回房沐浴，她躺在浴桶里在思考着什么。

“我睡了多久？”柳南风看着玥樱在为自己整理衣裙。

“两天两夜，侍卫发现您时已经酉时三刻了。那时夫人来到房里给您上药时我便把事情跟夫人说了，夫人刚开始并不太信，直道听到您口中喊出了穆将军的名字。后来夫人觉得您过于优柔寡断，唯恐您出去会出事，便联合术士设计了这么一出戏。”玥樱的手上动作不停。

“对了小姐，您打算何时启程要做些什么？我想跟着小姐照顾小姐。”玥樱趴在浴桶旁看着柳南风。

柳南风愣了下，摇了摇头：“你在府上照顾好姜夫人吧，我已经占据姜沅的身体惹出了很多麻烦，接下来的路我想我该自己走了。”

玥樱看着柳南风：“有时候觉得您和我家小姐挺像的，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做什么事都那么身不由己，她其实一直不喜欢萧家的公子，也不想入宫为妃，她想成为战场上驰骋的将军，但是她没有办法，她总是在为他人着想，好像从为考虑过自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您可以替她做一回自己。”玥樱说着有些想落泪。

“我活着就是为了有越来越多的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不为身上的衣，腹中之食，家中父母所担忧，若无一人肯站出来，那么这个理想就不再有机会实现。”柳南风的手轻轻抚摸着胸口的伤疤，抠掉了结痂，水慢慢染上粉色。

“哎呀，您这是做什么，伤刚好点。”玥樱干赶忙去拿膏药。

柳南风想好了，安顿好这里的事宜后就去看看她朝思暮想的爱人，哪怕一眼。

看着血液渐渐把浴桶里的水染红，柳南风的左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柳南风愣了愣，她从一旁的台子上拿了一支尖细但十分华丽精致的簪子。上面有一朵精致的白色水仙花，旁边绽开三四片金色桃花的叶子，挂着血红的两颗珍珠叮当作响。

她将簪子用力刺入左手的动脉血管，没有鲜血喷射而出，她再将簪子划了一寸，皮开肉绽，她扒开伤口，散发出尸体腐烂的恶臭，里面还有白色的蛆虫在腐烂的肉里蠕动。

她愣住了，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

是啊，她只是一个占据别人身体的小偷，她是个死人——但她想活下去，想让更多人有机会活下去。

玥樱帮柳南风上完药之后没有直接走出去，她靠在床沿看着窗外散入的月光。而柳南风也没睡，她静静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您不是我家小姐，因此我应该称您一声安华公主。我刚刚闻到了，您身上有一股味道，您……”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转头对柳南风说：“您是不是无法真正和这具身体融合？若真是这样或许有个地方可以帮助到你。”她静静等着柳南风回话。

“我知道苗疆可以利用蛊术将我和这具身体融合，但我怕蛊虫会将她抹杀。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我只是一个占据她身体的侵略者，我没资格这么做。”柳南风侧身和她对视。

“我想，如果小姐还在的话，她肯定希望更多人能好好活下去，包括你，若是你不去和这具身体融合，这具身体彻底腐烂后我家小姐若是没有回来，岂不得不偿失？”她趴在床边用手摩挲着柳南风的右手手指。

这温热的触感……她有感觉？！好像确实是这样，她的四肢都可以使用，除了左手之外其他的肢体好像和正常的没有很大区别。

但她也没有多想：“你家小姐若是神，定会普度众生，但我不能冒这个险，我没有这个资格，或许在将来我能有机会让她真正为自己活一次。”柳南风看着左手臂膀上被红樱用锦缎细细包裹好的伤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你离开姜家去到更远的地方，你就会明白活着才是唯一能实现理想的办法，夜深了，早些歇息吧——公主殿下。”她站起身在柳南风床前看了一会，沉默的离开了。

我真的能做到么？柳南风心想着。

清风掠过山岗，晨曦落到带着露水的叶片上放射出金光，鸟雀在空中高璇。

柳南风起身，玥樱在一旁服侍她洗漱更衣，之后两人无言收拾着银票和衣裙。

“这个你拿着。”玥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翡翠的银戒递给柳南风：“夫人说你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给你，这是柳家世代相传之物若是在外你遇到危险可拿这个戒指去秘卫换取一次活命的机会。”

柳南风听完她说话便接过来呆在了左手食指上，大小很合适，很漂亮。

柳南风背着行李在柳家门口回头看了看曾与姜沅有关的众人，奶娘，先生，贴身婢女，侍卫，仆从……还有柳夫人，就连小妾都带着她的兄弟姐妹来了，但就是不见一人。

柳南风转身跪在地上，三个响头一个不少。

玥樱还想说些什么，还是没有开口，嘴巴张了又闭上。

之后柳南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