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一博没能去看成小团子,一大家子在晨起时就浩浩荡荡去了城郊的青山寺。
外祖母王氏对于外孙初来苏州就遭了大难,心有余悸,直说家宅不宁,不是好兆头,说什么也要去青山寺拜一拜,为外孙和全家求个平安符。
青山寺位于青山峰的半山腰之上,山谷高深,若是春日踏青自此,倒是好去处,枝叶繁茂景色宜人,不过如今已经初秋,草木凋零,倒是平添了几分凄凉。
但毕竟是天朝顶有名的大寺,虽不是年节,也依然香火旺盛,人声鼎沸。
天朝历代盛行佛教,佛寺的修缮与选址,都是纳入户部,工部最重要的朝事之一,当今皇后娘娘更是因为多年前丢失了小皇子,将自己的寝宫都快变成了小佛堂,听说每日只顾着吃斋念佛,后宫的事一概不理,皇帝也纵着,甚至一有空也陪着抄写经书。
因此,天朝百姓有无大事,都习惯了去寺庙拜上一拜。
王一博跟着父亲母亲,沿着光洁如镜的石阶往上爬,昨日晚宴上他听外祖母说青山寺有一颗“结缘树”很灵的,无论是求姻缘,还是亲缘都很灵,他忽然有点期待。
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小沙弥双手合十,一路引着一行人到正殿。
佛殿里,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慈眉善目的俯瞰众生。
王一博学着长辈的样子,接过香,虔诚的下拜。
上完香,曲子跃,曲子绰两兄弟就缠着曲夫人去“结缘树”瞧瞧,曲夫人宠溺的笑着,带着一众孩儿离去。
“咦!夫君,卿安也跟着去吗?难得我们小公子跟着去凑热闹!”
王元清轻轻托着曲心如的腰身,语气柔和道:“难得他有兴趣,随他去吧!”
“哎!我们卿安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冷了些,跟我这个娘亲都不那么亲昵,他才只有五岁呀,我记得我五岁的时候好像只知道在爹爹娘亲怀里撒娇呢!”曲心如语气满满的担忧。
“我倒是没觉得不好,他是堂堂男儿,将来是要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少将军,又不是女娇娥,做那扭捏姿态干什么?”
曲心如杏眼瞪圆,瞪的王元清心里直发虚。
“夫君说的好没道理,咱家那两个女娇娥被你教的比世家公子也不差什么,连撒个娇都要看你脸色!我告诉你,回去以后,几个孩子的教养都归我管,夫君不可插手!”
王大将军性子刚正不阿,但面对夫人也是知道要识时务的,连忙点头,陪着小心:“是是……有劳夫人操心了!”
“哼,那日我看见寜儿抱着一把比她都高的刀满院子追着侍女跑,我责问她 ,她还不服气,三岁的奶娃娃跟我说长大要当女将军,横刀纵马,你说说看,你都教了点什么,我要是再不过问,我这几个好端端的奶团子都要让你送去疆场了……”
“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夫妻二人相携着向外走,离得近了就能听见驰骋沙场的冷面将军正小心的听夫人训呢。
“将军,夫人请留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夫妻二人同时回过头,一个老和尚就站在不远处,面容古朴而深沉。
曲心如双手合十,拜了拜,“大师有何指教?”
“阿弥陀佛,大将军守天朝边关数十载,是天朝之幸,百姓之幸,但将军早年征战四方,杀伐过重,恐祸及家人!”
曲心如听到那句‘杀伐过重”霎时就白了脸,王元清虽然心中惊骇,但面上不显,他紧紧握住夫人的手,少年时,母亲曾担忧过此事,每月都会特意去寺里小住个几天,吃斋念佛,抄写经书,希望为儿子减少业障。
原本他是不怕的,身前哪管身后事,大丈夫保家卫国义不容辞,可是自从娶了夫人,懂得了情爱,就不可能没有顾虑了,他心里有了牵挂,有了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他万死不辞,却见不得妻儿受一分苦。
曲心如自从入府,生了孩子就一直缠绵病榻,汤药不断,皇帝体恤他常年在外,准许将军府可以随时召御医入府为夫人诊病,可即使这样他也放心不下,所以在半年前他回了一趟京,密见皇帝,三月后,边陲发动战乱,他率三军一路西下,打得敌军节节败退,最终已敌国皇帝写下降书告终。
这一战赢的漂亮,让边关百姓免受许多年的战乱之苦,可只有王元清知道,这场仗打得有多惨烈,他亲眼看见敌军小将宁死不降,被万箭穿心,也看见破城后四处逃散绝望悲鸣的百姓,可这就是战争,他没有办法心软,也没有办法停下,他若不用长枪刺穿敌人的心脏,那么他的君主,爱人,孩子,有朝一日就会被敌人刺穿,他无惧无悔,可是若真有报应也应该报应他,怎么能是他的心爱之人呢!
“大师,可这并非出于他的本意,我夫君忠心为主,一心为民,还请大师看在信女一心侍佛的份上,给信女指点迷津!”
“夫人心善,结了诸多善缘,自是一生顺遂,将军系万民际会,福禄天注,只是……”
曲心如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眼睛一眨也不咋的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缓慢捻动佛珠,眼中透着悲悯,“家中小公子难逃一劫!”
两夫妻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比,曲心如更是连站都站不稳了,心神顿时大乱。
王元清扶住爱人,恭敬的对老和尚说:“不知我儿要经历的是什么劫?”
“万物得时自相宜,小公子原本命格贵重,只是前生他在佛前许了一段缘,一段早已连理枯荣的孽缘,三千繁华弹指刹那,小公子执念太重,看不破,放不过,这一世便也吉凶难料了!”
曲心如捂住了嘴,心绪复杂的与王元清对视一眼,她想了很多,就是没想竟会是情劫,她颤着声音说:“大师,不可破吗?”
大师看向殿外那个站在树下的小小少年,眼眸幽深,透着看破尘世的淡然,“缘起则生,缘落则灭,前尘执念,以身为祭,今世劫难,苦海滔滔!”
老和尚说完又朝王一博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曲心如直到被王元清扶着上了马车还有些恍惚,连王一博一连叫了她两声娘亲都没反应。
“你娘亲身子有些不适!但并无大碍,卿安不必心急!”
曲心如已经回过神,她目光慈爱的看着儿子,拉着他的手,柔声说:“一博,刚刚在“结缘树”许了什么缘呀!”
王一博清冷的面庞微微有了一丝变化,眼中透着喜悦,他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平安符给曲心如看,一红一蓝,做工精细。
“好漂亮的平安符!”曲心如赞叹。
王一博摩挲着平安符上的纹路,心里有着莫名的欢喜。
“难为你,出门还想着给你妹妹请个平安符,我这个做娘亲的真是自愧不如!”
王一博默默收起平安符,语气一点愧疚都没有,淡然说:“娘亲误会了,不是给一寜的!”
曲心如讶然,“那是送嫣然的?”
王一博摇了摇头,“不是!”
曲心如这下子有点懵了,“总不能是送玄小世子的吧!”
也不怪曲心如猜不到,他家小公子不喜欢与这些世家子弟厮混,人家一群小孩子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放风筝时,他家小公子在书房看书,人家去郊外跑马疯玩,他家小公子正在军营拉弓射箭,也就陆尚书府的嫣然小姐和建安侯家的世子叶玄不怕小公子冷脸,阁上几日就要到府里来闹腾一阵。
除了这两位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儿子还跟谁家公子小姐交好了。
“娘亲不用猜了,是送给我来苏州新结识的小友!”
“新结识?什么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曲心如心里警铃大作,原本她从来不干涉王一博交友,可老和尚的话让她不能不往心里去。
“男孩子,应该和我一边大,也许没我大!”王一博说着就不吱声了,他发现自己连那小童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曲心如放下了心,看着坐在对面,面容姣好,矜贵无比的小儿子,心里忽然酸涩的厉害,以身为祭,苦海滔滔,她放在手心里千疼万宠的宝贝,情路竟然那般坎坷吗?
王元清一直默默的看着母子二人,眼看自家夫人要红了眼眶,赶紧伸手揽过她的肩,在他耳边低声说:“别担心,他现在还只有五岁!”
曲心如恍然,是啊!他还只有五岁,一切都来得及,她会护着他的孩子,无论将来他要做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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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