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家的前几年,夏义和厉敏没有来看过夏立言。他们总是很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直到在夏立言中考结束的那年暑假,他们回来了,不过只待了两三天又各自飞走了。
这趟回来,他们办理了离婚。
他们从来没问过夏立言,也只是在手续完成后告知了他一声。
这些年,夏立言几乎快要记不清他们的长相,每次电话沟通也只是简短几句潦草的关心便匆匆挂断,更多时候父亲会直接失联很长一段时间。起初,他很难过,后来,有些淡漠。
十周岁生日,小升初,数学物理省竞赛、全国赛,初升高等等,他们错过了他每一个人生重要阶段。
慢慢地,夏立言释怀了。他只在节日时候给他们发去短信,并不期待有所回应。偶尔他会想念外婆,但模样也渐渐模糊了……
他对夏义和厉敏离婚的决定,没有任何触动。仅仅作为被告知者,他也无需有什么触动。以前他不懂,现在他或许想明白了一些,无法相爱的两个人,分开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结果。
苏明珠总是安慰道,“立言,你爸爸妈妈很不容易,他们舍小家保大家,是英雄一样的存在。你现在长大了,更要试着去理解他们。成年人啊,有时候会有很多言不由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爱自己的孩子。”
“对啊,再说了,你还有我们,还有可爱的咪宝呀~”叶濯捏着咪宝的嘴,鼻子对着鼻子蹭了蹭,咪宝的鼻子湿漉漉的,凉凉的,叶濯总是忍不住要蹭蹭它的鼻子。虽然苏明珠警告他多次别这么做也无果。
夏立言心里很平静,伸手抚摸咪宝的长毛,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摸着,他微笑地沉默不语,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也意味着这个话题可以终止了。
……
不久之后,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沪城一中,全市最好的高中。
夏立言和叶濯分别以第一名和最后一名被录取。为了给孩子们庆祝,也为了愉快度过高中前最后一个暑假,叶荣华特意抽出时间,暂停在外地新开发的项目,携一家人前往海城避暑游玩。
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后,未作休息,叶濯很兴奋地吵着要去海边看一看。
海城的浪漫不只是夕阳下橘子味的香屿海,是街边饭馆浓浓的烟火气,亦是海滩上孩子们捡不完的海星,更是每对情人爱侣在鸽子围绕下的深情相拥。
傍晚日落时分,一家四口沿着北路海岸线,徐徐前行……感受着晚风,看橙红的落日褪去明亮,低到海平线处,又渐渐地没入海里。
叶濯拉着夏立言在沙滩上赤脚走着,一前一后。风吹卷了叶濯的衣角,也吹动着夏立言的心思。脚下的触感让他想起不久前的梦,莫名地有些真实,不禁地低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
“只是觉得这样也不错。”
叶濯可不太明白,他哥说得不错是指什么。眼下他只觉得腿好酸好累,想着怎样才能让夏立言背他,可以不用走剩余的路。
“哥~”叶濯拎起半截潮湿的裤腿,脚上的鞋子早已在夏立言手上,他嬉笑着又甜甜地喊了一声夏立言,“哥哥~”
撒娇耍无赖叶濯很有一套,也许对旁人无用,起码在夏立言身上是很受用的。他蹲下身,替叶濯挽上裤管,“上来吧。”
“好耶,谢谢哥,鞋子我来拎。”叶濯一个跳跃,爬上了他的后背,夏立言差点一把没搂住。
叶荣华和苏明珠已经离他们很远。天色渐晚,夜幕降临,海边人影寥寥无几,他们却不慌不忙,还在悠闲地走着。
“哥~”
“嗯?”
“你真好……”
叶濯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夸赞夏立言,在他心里,他哥一直这么好。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叶濯因贪玩,放学后跟着同学偷偷去了一家游戏厅。那天晚上也是像现在这般的墨色,后来夏立言问了他们班好多人,又去学校周围的网吧、游戏厅、电玩店,找了他很久很久。
在找到某个离家较远的广场三楼西北角一家游戏厅时,他看到了叶濯,正在全神贯注打着游戏。夏立言站在他身后未言语,直至叶濯游戏结束,回过头才发现他。夏立言头发和T恤浸湿了,汗水还未干涸,顺着额前的发丝一滴滴掉落。他潮湿紧绷的脸在叶濯看他时稍微放松下来,接着开口第一句便是:“打完了吗?回家吧。”
那一刻,叶濯如同一个犯了极大错误且不可被原谅的小朋友一样,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夏立言身后。叶濯第一次体会到内疚是什么滋味。尽管平常他再怎么折腾胡闹,也比不上这次严重。
回到家后,叶荣华拿着小木棍在客厅等候多时,脸色铁青,想必是极其气愤又担心的。
夏立言走过去,张开双手,手心朝上,举至叶荣华面前,“叔叔,害您和阿姨担心了,是我放学带着弟弟去游戏厅,忘了看时间才回来这么晚,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夏立言那时说的话,一字一句,叶濯至今都还记得。那天的最后,护着叶濯的夏立言,被叶荣华打了十下。而他站在夏立言身后,低着头拽了拽他衣服的下摆,又紧紧地攥在手心,脸上和心里火辣辣地难受。
苏明珠晚上来到房间,握起夏立言红肿的手,眼圈一阵阵泛红,她用冰袋轻轻地敷在他的手心,“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我和你叔叔快着急死了,放学到现在一直等不到你们回来,学校去了两趟,警察局去了一趟,唉!”苏明珠缓缓地叹息,差点以为一下子丢了俩孩子,大人们可不心急如焚吗。
“嗯,以后不会了。”手心很疼,却也没那么疼。即使看上去,肿胀得厉害。
“是不是濯濯非要去游戏厅玩的?”
“是我。”
“我知道我们立言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一定是濯濯。”
夏立言垂眼看看手心,又看看地板,苏明珠还在替他敷着,“唉,这会儿啊,你叔叔在房间里心疼得要命。”
“是我们不好。”
苏明珠温柔地摸了摸夏立言,“快早点睡吧,晚安。”随后离开了房间。
“你知道吗?后来那天晚上,妈妈过来对我说,做错事要敢于承担才是男子汉。还说,早晚有一天我会被立言哥哥惯坏了。”叶濯搂着夏立言脖子,软声耳语。
夏立言对这件事的印象没那么深刻,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叶濯不被责罚,他怎么样都无所谓。这么多年,无论任何事,他也一贯如此。
“哥,你说哪天你要是走了、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海风拂面,带着浓郁湿意吹得人凉凉的。岸边一排排路灯弥散着暖黄色光晕,夜色格外柔和静谧,此时所有思绪都是温柔的。叶濯脉脉地盯着他哥的侧脸,即便是离得如此近也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他问得很轻很小声,却顺着风飘进夏立言的耳朵,直达心间。
“不会。”夏立言认真地又重复一遍,“我不会走。”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一个美好纯真的承诺,一个叶濯恃宠而骄多年的理由,深深地盘旋在他们的心里,一刻不曾忘却。
……
海城回来之后,高中生活拉开了序幕。
沪城一中离家有些远,碰上高峰期的话,路上来回需要近一个小时,夏立言和叶濯考虑要不要一起住校。可苏明珠直接否决,用她的话就是,“给我两个宝贝饿瘦了怎么办呀!”她开始不辞辛苦地坚持早送,晚接,风雨无阻。
夏立言在一班,叶濯在三班。从一班到三班的距离不止隔了一个班,而是整层楼。还是从东到西,穿过很长的走廊,路过无数个班级——那么远。
突然地“距离”,让叶濯一时间很难适应,每天只要放学铃声一响,他第一个窜出教室飞快地跑到一班教室门口,自顾自地朝着夏立言挥挥手,满脸灿烂地喊他。久而久之,一班的同学都知道了夏立言有个好看漂亮的弟弟,就在楼上,也读高一。
“从初一跟你同班开始,我就看你跟你哥整天腻腻歪歪。那三年还没够,打算高中三年再继续腻歪?”陈净远托着腮,仔细地盯着叶濯,一脸八卦地问道。
叶濯蹙眉,白了一眼他,心里想着,这不也跟你继续分不开了吗?他低头继续做着试卷,“啥叫腻歪,不会说话就闭嘴。”
陈净远换了另一只手继续维持托腮的姿势,幽幽地说道,“我又没说错,你这么黏着你哥,怕是他高中想谈个恋爱都没空咯~”
“谈恋爱?”
“你还不知道啊,你看你哥人长得又高又帅,学习成绩全年级第一又是学霸,我可是听说好多女孩跟他表白,胆子大的直接说,胆子小的就偷偷往他桌洞里塞情书。什么低年级的,高年级的,都有。”
叶濯笔尖吱啦一声,在试卷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线条,半晌后烦闷地说道,“我哥才不会谈恋爱。”
陈净远笑笑没再说话,一副看透不说透的表情。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叶濯起身去讲台右边的饮水机接水。经过前排时,一个女孩叫住了他。叶濯转过头看去,是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好像叫岳婉婉。
“叫我有事?”
“叶濯同学,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哥吗?”
一封淡蓝色信封,封口处用了白色手工制作的火漆印章,上面印有蓝雪花,可以看得出准备者的用心。叶濯握紧水杯,一动不动地看着岳婉婉手上的信封,也是情书吗?他有些出神。
“可以吗?”岳婉婉见他没有答应,又再次问了一遍。
面对女孩子的要求,叶濯没法拒绝,岳婉婉眼神里流露出了期待的神色,他的教养也不允许他当场冷脸拒绝。他轻轻接过信封,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叶濯回到了桌位上,随手将信封塞进了书包。看到陈净远又露出一副我说得没错吧的表情,叶濯更加郁闷了!一整个下午脸都绷着,十分不悦。陈净远很难得没有嘴贱再说话气他。
第一次叶濯放学没有去找夏立言,而是直接上了车。
“濯濯,哥哥怎么没下来?”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的马仔!”叶濯气呼呼地,转头瞥向车窗外。
苏明珠白了一眼,咕哝着,“这孩子~”只当是他又耍小性子,没再问他,直接打电话给夏立言让他快点下楼。
不一会儿,夏立言气喘吁吁地坐上车,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叶濯,“今天怎么没等我?”
叶濯闷闷地回道,“不想。”
车内气压有些低,苏明珠从后视镜中,瞅了好几眼。两个人坐着,一时间静默无言。叶濯望着车窗外,街道上熙熙攘攘,小贩朝着行人吆喝,吃的用的一应俱全,长长的摊位摆满了学校门口一整条街。
此刻那封信就放在书包的侧边,叶濯的手覆在上面感到微烫。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大的反应。车子行驶十几分钟终于上了高架桥,叶濯稍稍冷静下来后,他想着,只是因为高中要好好学习,他哥还要考大学,不能早恋。
对这个完美理由和自我安慰,叶濯是满意的。
那封情书最终没有送到夏立言手中,而是被叶濯心安理得地夹在最顶层书柜的某本书中。当夏立言来房间找他的时候,他刚把东西藏好,转身下来时见夏立言在身后,又做贼般心虚地一个不小心,摔下了椅子。
夏立言飞快地一把抄起他,上下前后检查一番,紧张地问他有没有事。
“你说呢?你摔个试试,痛死我了。”叶濯揉着屁股,眼眶都红了,看起来是真的摔疼了。
夏立言扶着他坐到床上,抬眼问道,“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
不然呢?不是很明显写在脸上吗?
“没有。”叶濯自己都没有留意到,语气里满是委屈。
夏立言轻轻笑了声,等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以后放学,我去等你。”
就这样,情书没有送到夏立言手里,还得到意外收获,叶濯做梦都乐得合不拢嘴。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
周末,苏明珠陪同叶荣华参加一场重要的宴会,阿姨做完午饭后家中急事也请了半天假走了。家里只剩叶濯和夏立言。
叶濯写完作业,百无聊赖地躺在夏立言床上,将自己裹在毯子里从床头滚到床尾,从床尾滚到床头,来来回回翻滚着。
夏立言好笑地看了他一会,合上书,走到床边,将人从毛毯里剥出来,“走吧,去院子里给咪宝洗澡。”
已是初秋,晌午的阳光没那么蒸人,天空蓝得耀眼。
小院里,咪宝正惬意地睡着懒觉。这家伙总是不爱睡在自己的狗别墅里,就爱随便地躺在院子里的某一处。
“哥,你把咪宝抱过去,长得这么肥,我抱不动~”叶濯越发的娇气了,一米七几的个子真是白长,连狗都抱不起。
说是一起打发时间,结果却只有夏立言一个人在忙活。咪宝还特别不听话,在澡盆里乱扑腾,溅起的水全都打在他身上。
叶濯站在一旁笑得灿烂,笑着笑着就收起嘴角,脸蛋唰一下变得通红。
夏立言白T和裤子前面完全湿透了,湿答答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光裸紧绷的腹肌,人鱼线清晰漂亮一览无余,再往下瞟……
好救命啊,他到底在往哪里看!叶濯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止脸颊发烫,身上也烫得不正常,五脏六腑像是在锅里煮着,咕噜噜即将达到沸点。叶濯背过身去,嘴上催着夏立言快些去换衣服,以免着凉。
夏立言将咪宝用浴巾包好,交给叶濯,叮嘱他把咪宝毛发吹干。他看了一眼叶濯,他快熟透了,从耳尖红到了脖颈。夏立言伸手摸着他的前额,“不舒服吗?”
离得太近,夏立言身上的湿气沾染到了叶濯,一丝丝渗入全身。他们四目相对,时间静止,心脏怦怦跳得过快。风吹起叶濯微长的发梢,刺挠着脸颊痒痒的。咪宝仰起头舔了舔叶濯的下巴,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很小声地回道,“没……就是,有点热……”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