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不止，像是在醋缸里泡了一宿，紧接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荒唐事纷沓而来。

白色大床像是汪洋一片的海洋，他挣扎着起身，偌大的家里早就没了王一博的身影，似乎在印证着王一博那句“玩玩而已”。

算了，就当玩玩一场，反正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肖战这样想着，心底里却涌起一股又一股的苦涩，身体又酸又痛，简直像遭遇一场酷刑一样，肖战勉强穿戴整齐，强撑着来到浴室打算洗漱。

镜子前，映出一张好看的脸，那是一张可以用“少年”形容的脸，笑或不笑，与他人而言都是百般温和，一看就是个极温柔极善良的人，可此时这张脸上泛着微微的红，以及脖子上有大片大片的暧昧痕迹。

其中细节，不必多说，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人昨天度过了一个多么疯狂的夜晚。

肖战使劲扒拉衣领，嘴上嘀咕王一博是不是一只狗，怎么喜欢咬人。

为了处理身上太过明显的痕迹，肖战又是琢磨衣服，又是找服务员借粉饼，赶到公司的时候只差一两秒就要迟到了，和同事相处也不尽人意。

说话时，嘴巴麻得像还在和他亲吻一样：走一步，身体都像是挨雷劈一样。

简直痛不欲生！

可和接下来的事情相比，肖战竟然觉得昨天晚上遭受的算是一件相对幸运的事情，他无精打采地走到会议室，好不容易找了不太痛的姿势坐下，下一秒就想离开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

为什么前男友会成为上司这么离谱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会议上，杨总对着王一博毫不掩饰地大肆夸奖，王一博则像是在生谁的气一样，要么点头要么冷淡地回一句“哦”，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停留在肖战身上。

肖战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王一博的脸，他身上还残留着昨夜和王一博相爱过的痕迹。

这场会议开得肖战满头大汗，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漫长，尤其是听到杨总即将退休，王一博是来接替他工作时，肖战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想法涌上心头，要不……辞职？

毕竟他和王一博的关系，似乎不太适合成为同事。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肖战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新上任的领导叫到了办公室。

肖战站在他面前，眼里清晰地出现脸部轮廓、长长黑黑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那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肖战心里涌起百般滋味。

这张脸，对于肖战而言是非常熟悉的，曾经他无数次地亲吻和抚摸，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只有肖战才可以这样。

不过，是曾经。

从他离开法国的那一刻，就注定不会再和王一博有任何的交集，任何故事的开始。

分开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但一定是最有用的方法。

他虽有诸多苦衷，但也不是理所当然去伤害王一博的理由，所以他认命了，潦草地在王一博漫长的生命里留一个骗子的形象。

肖战这样想着，眼里却是满满的不舍和落寞。

他尝试着说：“王一博，当年离开你是我不对，是我骗了你，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现在才说一声抱歉确实是迟了，但之后我们还会再工作上免不了交集。我希望你把之前的事情都忘记，我们以同事的关系继续相处。”

“哈哈哈。”

王一博突然笑了，他其实很少笑的，就连这一次的笑都不是因为开心。

“以同事的关系？”王一博收起笑容，“肖总监，你倒是回答我一个问题，天底下谁会带着自己的同事躺在一张床上？”

肖战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直白的话，更令他惊讶的是，竟然是从王一博嘴里说出来的，他无话可说：“你……”

王一博的目光故意般地落在肖战的锁骨上，静静地欣赏着肖战被逼急了的模样：“你昨天晚上，比我想象中的要主动许多。”

肖战看着他，保持平静：“昨天晚上正如王总监所说的，玩玩而已，当不得真，我们只是段露水情缘。”

从小一起长大，先是兄弟，后成情侣，碍于这样，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对方，知道刀扎在哪里才更痛一点，谁都不肯松口，谁都不想当那个还在自作多情的傻瓜。

于是，他们之前只剩下沉默，偶尔的对视，似乎是在辨认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和当初最喜欢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沉默了几分钟，王一博收回目光，“你说的对，我早就不是之前那个被你耍着团团转、骗来骗去的傻小子了。”

这幅样子，仿佛一只淋了雨等不到主任的可怜小狗，肖战心里所有的堤防瞬间坍塌，他几乎要将自己的苦衷脱口而出了，肖战想告诉王一博，他不是被人丢掉的傻瓜，他一直被自己爱着。

可王一博已经收回了落寞的神情，刚刚的失控仿佛只是肖战看错了，害怕自己自作多情，穿上了令人讨厌的伪装，王一博缓缓开口：“想和我以同事的关系好好相处的话，我有一个条件，你每天晚上来陪我，直到我腻了为止。”

肖战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根本不敢相信王一博的嘴里会出来这种话，可他确确实实听见了：“王一博你……什么意思？”

王一博淡淡地说：“这话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吧。”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我想辞职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吧。”肖战强装镇定，努力直视他的眼睛。

王一博淡淡道：“我看你和同事之间的感情挺好的，你辞职的话会带他们走吗？你应该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给他们更好的工作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或者和现在差不多待遇的工作。”

肖战不甘示弱地说：“SQ的工作人员大换血，还是会有所亏损的吧。”

“哦。这些不用肖总监操心，亏多少我会翻倍补多少的。”王一博一双漂亮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肖战看，语气淡淡，“不过也能理解，这么多年过去，肖总监只记得我被你骗得团团转，忘记我是华誉唯一继承人了？”

华誉，是王一博姥爷郑秋一手操办起来、存在几十年的公司了，在海外排名十分靠前，肖战还在王家的时候，老爷子曾经慈爱地说公司由肖战和王一博一起继承。他离开之后，王一博自然而然成了唯一继承人。

两个人的事前，何必牵扯这么多人，肖战不可置信：“你！”

“想说我卑鄙吗？”王一博站起身，他紧攥着肖战的手腕，一步一步将肖战逼到角落，避无可避，“我还能更卑鄙一点。”

“当年你玩腻我的时候，一声不响的走了，我现在还没玩腻你呢，你凭什么走？既然你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你欠我的总会有人来还。”

肖战想要挣开王一博的手，甩了两下，没挣脱，反倒被他攥得更紧了，手腕出现一圈淡淡的红色，他感受不到一丝痛意：“王一博，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王一博终于松手了，嘴角勾起一抹笑：“肖战，你是最没资格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哥哥，你告诉我。”

“哥哥”这个称呼一出现，就是像一颗杀伤力巨大的炸弹在肖战的脑海里爆开，许多年前那个少年要他答应永远不会离开，肖战是怎么回答的？他记得十分清楚，他说好。

肖战想立刻离开，离开这个有王一博的地方，他并非真心要伤害王一博，他有自己的苦衷和左右为难，可一开口，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肖战不死心地问：“我们只能这样了吗？”

王一博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难不成我们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再恋爱一次，然后我要做好下一次被你随时抛弃的准备？”

沉默了一会儿，肖战闭了闭眼睛，认命般地说：“就按你说的来。”

得到肯定的回答，王一博冷笑一声，早有预谋般地拿出甩出一份文件，冲肖战道：“把合同签了。”

“什么合同？”

王一博却不说话了，肖战还没从刚刚的遭遇收回神，怔怔地接过所谓的合同。

翻开合同，随意扫几眼，“睡觉不算谈恋爱”“在此期间不能谈恋爱”“杜绝和一切异性的亲密接触”等字眼，让肖战总觉得现在的王一博和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清晰地写着条条例例的赔偿。

比如和异性亲密接触一次，肖战要向王一博赔偿三个晚上的特殊服务。

比如在规定睡觉的时间迟到一次，肖战要向王一博支付10万。

比如在此期间肖战动过一丝后悔的念头一次，要向王一博50万。

条条框框，有理有据，肖战越看越感到不可思议，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王一博解释道：“肖先生能耐大得很，如果不采取合同的形式，你怕是口头答应我，心里却时刻策划着离开。我这是在给肖先生赎罪的机会，还望肖先生珍惜。”

他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却难掩字眼中的阴阳怪气，肖战不想再和他发生无用的争吵，也不想多相处一分一秒，随手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姓名。

肖战名字的下方，赫然写着王一博。

合同正式开始，直到王一博厌烦的那一天，肖战才能重新获得自由。

肖战有些视死如归地盯着桌子上躺着的合同看了几秒，准备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了王一博的声音:“我还有个会要开，今晚11点，我会去找你，履行我们之前的合同。”

肖战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麻木地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