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灯光下，王一博缓缓蹲在肖战面前，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显得更加清晰，这还是肖战和他重逢以来，第一次认真的看清楚王一博的脸。

　　王一博不说话，肖战也不说话，沉默让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偌大的房间里，两颗心脏不安的跳动是唯一声音。

　　一阵沉闷的手机铃声打破二人谁都不肯先低头的僵持局面，王一博随手扔在沙发的手机突然亮起一道白光，还不足王一博右手大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连串数字。

　　只是潦草的扫一眼，肖战便捕捉到三个有用的信息——异地的电话号码，似乎不是很亲密的关系，没有任何备注。

　　他下意识去看王一博的反应，刚好看见王一博注意到电话号码时一闪而过的错愕神情，仅仅一瞬间的变化，竟让肖战恍如隔世般看到四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正值年少，是最热烈的阳光，是最自由的风，只有在面对肖战时才会露出一丝少年人特有的青涩。

　　看他这种特别的反应，肖战忍不住暗自猜想，这个点打电话肯定不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那会是谁呢？

　　碍于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肖战正以为王一博会拒接，与此同时王一博却拿起手机，在肖战面前接通那个未知的电话，语气淡淡的：“什么事？”

　　“你还没睡？”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听起来像是一位博学多才、为人绅士的年长者，几乎从第一个字开始，肖战下意识地心脏一颤，他紧紧捂住心口的位置，转头静静地看着王一博。

　　郑秋。

　　真是好久不见了。

　　只听王一博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说：“您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有一位老朋友最近过80大寿，既然回国了，你就代我去看看。”那头的郑秋语气一顿，话锋一转，似乎是道出真实目的的前奏，“对了，他还有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孙女，你顺便去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就算了，给我个面子去走个过场，糊弄一下也没事。”

　　像王一博这个出身，找个门当户对的年轻姑娘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个公司再强，强强联合又何尝不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四目相对，王一博下意识去看肖战的反应，却发现肖战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那句“可以”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明明只是玩玩，为什么听见自己要相亲时眼神如此悲伤？

　　当年肖战一声不响地消失，这件事成了少时王一博最难以磨灭的伤疤，那段时间乃至现在，王一博都逃离不出自我对自我的折磨，他总是在想肖战为什么要离开。

　　渐渐地，王一博也想通了，一段感情的开始一定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感情的结束却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当他在计划着两个人的未来，和另一个人在精心谋划着离开的同时发生，其实毫不冲突。

　　他也曾设想过没有肖战的未来，有句话叫地球没了谁依旧会转，可王一博的小地球没了肖战一刻钟也不行。

　　这次回国，王一博对自己说肖战带给他这么大的痛苦，凭什么痛苦的只有自己，他找肖战不是为了再续前缘，他已经不是那个被肖战骗来骗去的王一博了，他只是想要肖战付出代价。

　　于是，他再次出现在肖战面前。嘴上说着要对肖战展开相应的报复，此时却只是看到肖战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落，便难受不已。

　　打喷嚏会传染，痛苦也会吗？

　　王一博暗骂自己没用，正色道：“那你把地址和日期发我吧。”

　　王一博挂断电话，他花了四年都难以割舍一丝一毫对肖战的喜欢，又这么会考虑新的开始，他怕是又要老爷子的希望扑空了。

　　肖战见他挂断电话，冷静道：“你要去相亲？”

　　王一博一愣，瞬间恢复到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嗯。”

　　短暂的对话之后，他们两个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王一博一个劲地猜想肖战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关心起他了？突然间脑海一个想法闪过，他心底里难以抑制地有些雀跃，这难道是……在吃醋？

　　如果说这通电话出现之前，王一博任何的举止动作对他来说都只是不痛不痒，依旧无法停止一颗心对于王一博的雀跃，可郑秋的电话出现之后，一下子将肖战打回现实。

　　狠下心，肖战说了一句违心的话，他嗓音一下子哑了：“那就好。你要是成功了，我们都能开始正常的生活了，就算我们之间断不到一干二净的地步，也能摆脱现在这种关系。”

　　几乎是话一出口，肖战就敏锐地察觉到王一博本就淡漠的神情变得更加冷淡几分，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他看，王一博的眼睛生得十分好看，眼里的光亮，宛如美玉上那一点微微的莹泽，看上去十分柔和，给冷酷的主人添了几分柔和。

　　他生气了。

　　肖战正要在说些狠话，突然有只修长的伸过来，二指捏着肖战的下巴，强势地让他和那双手的主人对视。

　　王一博冷声道：“你说什么？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气压肉眼可见地变得低沉，下巴出传来隐隐的同感，令人心生寒意的眼神扫过他脸颊的每一寸。肖战知道王一博是真的生气了，可他不肯认命：“我说，你可以祝幸福。”

　　“祝我幸福。”王一博语气冷冷地重复一遍，极力压抑着失控的情绪，“你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什么叫祝我幸福，应该是让我放手来成全你新的幸福吧。”

　　肖战顺着他的话说：“你说的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王一博下意识点一下头，没什么情绪地问：“所以你这是想要我放过你？”

　　肖战回答：“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对你对我都好。”

　　王一博冷冷一笑，捏着下巴的手指却不松开：“你想的美。”

　　“你刚刚说的摆脱我们现在这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上不了台面的关系，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呵呵。”王一博冷笑一声，“那你就记住，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关系，可这又怎样，你的自由，被我紧紧握在手里，你就是我的掌中之物。”

　　他们两个距离很近，只要一抬头就能接到一个吻，可他们却在用最亲近的距离说着最伤人的话。

　　肖战只觉得心凉了半截，可这是他自讨苦吃，他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直到王一博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时，肖战才反应过来那句“之后只有履行合同的关系”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下，他和王一博真的走进死胡同了，成为永远解不开的结。

　　肖战说：“记住了。”

　　视线落到肖战那张现在惯会说谎话的嘴巴上，王一博极力压抑着心生怜惜，语气冷冷地继续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履行合同吧。”

　　话一说完，肖战还不来及做出任何反抗，下巴就被王一博强制性地拉过去，一个浅浅的吻作为今夜的开场白，看似温柔小心的甜蜜，始终掩盖不住王一博会在下一秒将人拆入腹中的饥渴，也掩盖不住二人如今面目全非的样子。

　　肖战无声地承受着王一博带给他所有的甜与痛，欢愉和痛苦，只偶尔发出几声再也难以压制的闷哼，那又短又急、隐约隐忍着几分泪意的抽泣，实在是忍无可忍却又不甘服输，叫过一两声之后便不肯再叫了。

　　这时，王一博突然问：“你当年为什么离开？”

　　肖战一愣，他没料到总觉得这种时候不适合说话，只有安静，才能让他们两个的情难自制变得无法追踪。

　　更何况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无法言说的。

　　他再次王一博的勇气回以沉默。

　　夜色越来越深了，愈加沉默的氛围让肖战更清楚的感受到那道灼热目光的存在，他不自在地将脸转过去，窗外，冷冷的风，淡淡的月，为人间渡上一层柔美的纱，洒在树梢上，枝叶繁茂。

　　从前他和王一博甜蜜时，一分一秒都不舍得分开，吃过晚饭后，两个人很有默契回各自的房间里，却又在夜深人静、其他人睡着的时候腻歪在一起，美其名曰肖战房间里的星星月亮更好看一些。

　　那时候他们只是看对方一眼，也觉得吃了蜜般开心，有时话也不说，只是站在身旁，便觉得人间如此美好。

　　以前有多甜蜜，现在就又多面目全非。肖战一直吭声，王一博也不，只是暗自用力，一下比一下要更用力，以此来传达自己的不满，以此来威胁肖战开口回答。

　　沉默，仍然沉默。

　　二人就在沉默之中互相较劲，谁都不肯认命，谁都不肯服软，那就两败俱伤。

　　好半天，还是王一博先开口打破沉默，自问自答道：“算了，摆在眼前的答案，我还非要问一个能从你口中说出的答案，真是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