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宴会刚刚散去,难得一家子人齐,一边品着茶,一边闲话家常。
王一博只喝了一口茶就有些坐不住了,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就看见二哥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几个小娃娃被带上前厅,脸上都不同程度挂了彩,衣衫凌乱,看起来都惨兮兮的。
曲子跃看见娘亲委屈的嚎啕大哭,边哭边上前踢了两脚被王云瑶护在身后的岁岁,这里都是最疼他的长辈,看这个贱奴还敢不敢打他。
谢氏瞧见两个儿子脸上都挂了彩心疼的直皱眉,但她虽是当家主母,有婆母在,还是不敢造次的,只是将两个孩子拉了过去检查伤口。
岁岁被家丁粗鲁的带到前厅,也已经冷静下来了,这时候他才知道害怕。
他根本不敢抬头,余光瞄见前面坐着好些人,光看鞋面他就知道,那都是无比尊贵的大人物。
岁岁大气都不敢出,悄悄躲到王云瑶身后,寻求一点点安慰。
王一博在堂上看见岁岁,非常惊讶,刚刚二哥说表弟在后院跟人打架了,长姐也在,让人赶紧去看看,根本就没提到岁岁。
他以为是长姐跟两个表弟起了冲突,他一点没担心,毕竟他将军府的大小姐要是动起手来,那两个废物表弟根本不是对手。
曲夫人看见心爱的小孙子受了伤,心疼坏了,连忙让下人去请大夫。
等曲子跃终于被娘亲哄的不哭了,曲夫人才怒不可喝的问道:“乖宝,谁把你伤成这样!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做主!”
这一声吼直接把岁岁吓得一个激灵,差点直接哭出来,他心里真的好害怕,好委屈,小公子明明告诉他不让他乱跑,都怪他,他要是乖乖呆在屋子里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哭什么!”那个他在熟悉不过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岁岁仰起头,小嘴立刻就撇了起来,可委屈坏了,他拼命往小公子怀里扑。
在他仰起头的瞬间,王一博看到他额角的红肿,当时就明白了什么,看来跟奶团子也脱不了干系。
“疼不疼!”王一博轻轻触碰岁岁的额角,心疼极了。
岁岁连忙摇头,他一点也不觉得疼,只觉得好开心,小公子没有训斥他乱跑打架,反而还关心他,小公子真的太好了。
曲子跃见祖母在给自己撑腰,立刻委屈的告状,“是他,就是他,这个小贱奴才打我,还咬我,祖母你看,可疼了!”
白嫩的手臂上确实有一个深深的牙印,又红又肿的,下口的人是一点没收着劲的。
“哎呦,乖孙受委屈了!”曲夫人平时最心疼这孙子了,跟眼珠子一样,磕了碰了都能急的半宿不睡,眼看着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童打了,心里的火压都压不住。
“孽障!你给我跪下,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
“祖母!岁岁只是个小童,不会无缘无故伤人的!”王一博将岁岁从怀里拽出,护在身后。
曲夫人看着外孙那副表明了要护人的态度,有点头疼,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她颇感为难。
谢氏眼看着婆母心里的天平要倾斜,心里不悦,语气也不似往日那般温和了,“卿安,我知道人是你带回来的,舅母也愿意给你这个面子,可是你看他把你两个弟弟打成什么样了,如此不懂规矩的顽徒,你留他干什么,早早打一顿扔出府去就是,你要是喜欢同龄的玩伴,舅母明日去挑几个家世清白的,这样来历不明的孽障都辱没了将军府门楣!”
听见打一顿,岁岁害怕了,他紧紧拽着小公子衣角,生怕他会真的将他打一顿扔出府。
听见岁岁压抑细细的哽咽,和舅母一句一句咄咄逼人的训话,小公子彻底冷了脸,但不等他开口,曲心如就站起了身。
所有人都将目光都看向她,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谢氏也是气糊涂了,这种事自己一个当家主母随便打发了就好,再不济还有曲心如可以做主,何故跟一个孩子置气,现在想想觉得有点不体面,她赶紧换了一副脸孔,“妹妹,我也是心急,这事与卿安是没有关系的,平日里父亲母亲就惯着绰儿,跃儿,是骄纵了些,但终究是主子,被一个小奴打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不是这样的,是表弟一直欺负人!”王云瑶鼓起勇气走上前,大声说道。
“这里没你一个庶女说话的份!”曲老夫人正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呢,毫不留情的训斥道。
王云瑶委屈的撇了撇嘴,退到了一旁。
坐在上首始终一言不发的王元清微微蹙了眉,什么话都没说,这种场合身为主君不好参合。
“嫂嫂说的是!岁岁,到姨娘这来!别怕!”
王一博拉着岁岁走到娘亲面前,岁岁的手在抖,奶团子肯定被吓坏了,王一博胸口发闷。
曲子跃挨了打,惹了事有那么多人心疼,撑腰,可他的岁岁这么害怕,一定是心里知道没有人会护着他,相信他,他心里想的不是讨公道而是害怕因此而被赶出去,流落街头。
“岁岁,你跟姨娘说发生了什么,别害怕!”曲心如十分耐心都柔声哄道。
岁岁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认错,他心里好愧疚,他不是好孩子,他给夫人和小公子带来了好多麻烦。
曲心如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心疼的抚了抚岁岁的额角,对着站在他身后的王云瑶喊,“瑶儿,你来说发生了什么!”
王云瑶眼睛一亮,赶紧上前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王一博听的捏紧了拳头,眼神不善的瞪了一眼赖在祖母怀里的曲子跃,曲子跃心虚的不看他,一双眼珠子乱飞,理直气壮的喊道:“你们听到了,表姐也说了是那个小奴先动的手!”
“是啊!妹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以下犯上那可是做奴才的大忌,这孽障留不得!”
王一博气的心口都疼了,他想开口怼舅母两句,被娘亲拦住,低声说:“那是你舅母,不可无理!”
“岁岁,你告诉姨娘为什么先动手,你是个乖孩子,姨娘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出手伤人的!”
岁岁紧紧咬着下唇,想了想转过身,用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拽出自己身后破了的衣袍,给曲心如看,“他把夫人送岁岁的新衣裳弄坏了!他讨厌!”
岁岁说完,眼泪就大颗大颗从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涌出,随后再也控制不住,委屈的大哭出声。
“就因为一件衣裳你把主子伤成这样!”谢氏简直不可思议。
但王一博和曲心如都懂了,那个为了一个平安扣连命都不要的人,怎么会允许别人动他珍爱的东西呢,在所有人眼里这件衣裳都是平平无奇的,可在岁岁心里,这是他得到为数不多的善意,他又怎么不会拼命守护呢。
曲心如将小小的孩子抱进怀里,被这孩子撕心裂肺,包含无数委屈的哭声弄的心疼不已,她抬眼看了一眼同样一脸心疼的儿子,心里就在此刻做了一个决定。
“岁岁,愿不愿意做我的孩儿!”她这话一出所有人等愣住了。
“吾儿三思,收养孩子可不是收养小猫小狗,是要拜祠堂入族谱的,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童怎么配进将军府,将军您也劝一劝,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王元清放下手里的茶盏,漫不经心的眸光在看向妻子时变的温柔而宠溺,他淡淡说道:“府中之事全凭夫人做主!”
曲夫人无法,只好向曲老爷和儿子曲怀澈投去目光,示意他们也劝一劝
曲怀澈给了母亲一个安慰的眼神,开口说道:“母亲,这子女缘分是注定的,也是难得的,既然妹妹与这小童有缘,收在膝下没什么不好,更何况将军也是应允的,您老就别跟着操心了!”
曲夫人无奈住了口,谢氏却无论如何忍不了,她的孩子被这小童打伤,没罚不说,竟然还要被收做将军府的公子,享荣华富贵,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可不等她开口就被曲怀澈略带警告的眼神怼了回去,一口气不上不下,憋的难受至极。
王一博没工夫管别人的眉眼官司,眼里心里都是小团子,看他傻愣愣的,没有反应,以为他没听懂。
“岁岁,你快叫娘亲啊!以后我的娘亲就是你的娘亲,我的爹爹也是你的爹爹!”
岁岁眨了眨大眼睛,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格外明亮,他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关系,不着急叫,让岁岁缓一缓!”曲心如贴心的拍了拍奶团子的背脊,一下一下轻抚着,这该子从小就成了孤儿,对娘亲应该是很陌生的,也不急于一时。
“莲心,打点水来,我家岁岁脏的都快变成小花猫了!”曲心如点了点岁岁的鼻尖,宠溺的说。
莲心很快端来水,将棉巾打湿拧干,递给曲心如。
满厅堂人就这么看着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亲自给一个小童净脸,神色各异。
王一博也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娘亲的动作,心里从未有过的愉悦。
曲心如用棉巾仔仔细细的擦着岁岁的小脸,渐渐的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小童脸上那块红红的胎记,在她的擦拭下竟然一点一点变淡了,她还以为出现了幻觉,直到看见手帕上的红色痕迹她才恍然,这胎记怕不是画上去的。
王一博也发现了,凑的更近,紧紧盯着娘亲用手帕一点一点将红色胎记全部擦净,露出一张白净无暇的面庞。
岁岁一点觉察都没有,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看夫人,又看看王一博,随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曲心如在这一刻忽然就明白了那个给他画上胎记之人的用心良苦,这样一张脸庞,在那总地方怎么可能顺顺利利长大。
王一博都看傻眼了,在他心里无论别人怎么说岁岁长的丑,包括小团子自己也总是说丑,可他从来不觉得,他觉得岁岁灵动,可爱,天生就有让人喜欢的本事,但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岁岁原来长的这么好看。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用好听的词汇来形容美人,但那些词用在他的岁岁身上就不够看了,而且岁岁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小童,他眸子中的灵动与清澈,哪是那些沾染了世俗之色可以相比的。
“我的岁岁好漂亮呀!”曲心如比儿子还开心,一把将岁岁抱了起来,心里庆幸自己是捡到宝了,这么漂亮的奶娃娃以后就是他的儿子了。
厅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向曲心如怀里看去,刚刚还脏兮兮的丑娃娃哪去了?这个粉雕玉琢,明眸皓齿的小娃娃又是谁?
过于戏剧化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曲子跃眼睛都直了,这娃娃怎么比舅舅家的青樱表妹还要漂亮,他好喜欢这个小娃娃。
“娘亲,我喜欢他!你去跟姑母要来给我好不好!”
谢氏没好气的白了自家儿子一眼,很想说,就是这个漂亮的奶娃娃咬的你哭爹喊娘,还害的自己颜面尽失,若不是看是个男娃娃,也就罢了,这要是女娃娃,肯定是要骂上一句狐媚的,才不管这只是一个五岁,不通人事的小童呢。
“娘亲,嫂嫂,岁岁今日也受了惊吓,我先带他下去,其它的事改日再说!”
谢氏不甘心还想说点什么,又被曲心如怼了回去,“嫂嫂疼孩儿妹妹理解,但是岁岁现在是我的孩儿了,嫂嫂要跟两个侄儿交代清楚,今后他们可是表兄弟,在打打闹闹,就让人笑话了,还有,母亲,我和将军既然认下他,在我心里他与卿安就并无不同,还有瑶儿,尘儿,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是您的外孙,在女儿这不论嫡庶!”
曲心如说完就抱着快在怀里睡着的岁岁出了门,王一博紧跟母亲其后。
王云瑶吸了吸鼻子,牵着王落尘的手也走了出去,他们的嫡母真的从来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王元清也紧随着妻儿脚步,走到门口时,他停下了,沉吟着开口:“那孩子以后是我将军府的公子,孽障这样的话我便不能在听见了!”
大将军说完头都没回的朝后院走去,徒留曲氏一门老小战战兢兢。
曲心如轻手轻脚的将睡着的岁岁放在床塌上,回头吩咐莲心去拿她妆台上的牡丹香膏。
“娘亲,您是真的会收养岁岁的吗?”
“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人!”
那倒是,娘亲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的。
王一博想着以后能和岁岁同吃同住就开心不已,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见儿子这么高兴,曲心如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的有多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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