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杨素设宴感谢封德彝，将堂妹许配给封德彝

1）杨素随杨坚来仁寿宫后，通过和杨坚的接触，看到他再没有为仁寿宫建得豪华而生气，可见自己修建的这座气派宏大的避暑离宫终于博得了皇上的喜爱。

杨素感到自己心里留存了多日的惶恐终于烟消云散了。

当然，他也知道使自己度过危险的一是独孤皇后，二是封德彝。

对于独孤皇后，他已经感谢过，只要自己以后谨言慎行，就不会再有什么惹皇上生气的事情了。

而对封德彝，他觉得这个人确实有先见之明的能力，应该请他来府上一坐，用好酒好菜感谢他一番。

他于是便派三省去请封德彝。

封德彝和杨素一样都住在仁寿殿东边的官署区，距离不远。

2）午间的时候，封德彝就到了。

杨素的食宿官伏礼已经差厨子做好了饭菜，封德彝和杨素于是就着佳肴美味，开怀畅饮起来。

杨素拱手说：“封郎这次帮了我的大忙，使我至少免除了牢狱之灾。本来我和我的夫人要一起感谢封郎的，无奈事不凑巧，她有点事外出了。”

封德彝拱手说：“夫人办事重要，您不必那么客气。这次免除灾祸，还在于大人的确为皇上修造了一处修身养性、躲避京城炎炎酷暑的好离宫。皇上自从到了这里以后，再没听到他生气的事情。这事已经过去了。大人就不要再去想了。”

杨素又拱手言到：“封郎说得是。封郎一定能坐上我的宰相座位的。他日我向皇上推荐你。”

封德彝听罢，起身跪拜道：“大人若能在皇上跟前美言，小人当终生回报大人的提携之恩。”

杨素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封德彝相貌英俊，知道他母亲卢氏是出身于范阳卢氏家族的大家小姐，他舅舅卢思道（531年-583年）是北朝及隋初诗坛上颇有名气的诗人。

由诗而起，杨素这位既是当朝重臣、军事家，又是当朝一位重要诗人的人（有《山斋独坐赠薛内史二首》《赠薛播州》《送蔡君知入蜀》《赋得笛诗》《赠薛内史诗》《出塞二首》等传世）自然就说起了卢思道的有关事情，他说：“封郎的舅舅卢思道很厉害啊，可惜英年早逝了。”

封德彝出生的时候，卢思道就很著名，当他长到六七岁的时候，卢思道给他讲了自己之所以成为名人的故事，他听了后一直记着，并用舅舅的故事激励自己努力奋斗，才有了今日在隋宫，在皇上身边做事的机会。

封德彝对杨素说：“我舅舅曾经给我讲过他16岁那年遇到一个叫刘松的专做碑铭的人，刘松叫他读碑文，他看不懂，遭到刘松的一番嘲笑和侮辱，他受了刺激，于是广罗书籍，发愤而读，后来在‘北朝三才’之一的邢劭（496-569年）的教授下，终于成为一位出众之才。北齐天保年间他就有文名了，待诏在文林馆。北齐宣王去世后，要求朝臣们各作挽歌10首，然后择其善者用之，我舅舅作的10首挽歌竟然被用了8首，一时被人们称作‘八米卢郎’。”

杨素说：“是啊，这事情当时著名得很。你舅舅作的《蝉鸣赋》我读过，写得真好啊！抒发了客愁乡思，讥讽了长安权贵‘繁华轻薄’的生活，词意清切，寄托较深，受到了南北朝时期著名文学家庾信（513年－581年）的盛赞。你舅舅在供职北周时，有一年你外婆病了，他回乡探亲，正值乡人及亲属举兵作乱，他便加盟进去。叛乱被平定后，按当时的律法，他当被处死。幸而率兵平叛的将领宇文神举（532年―579年）慕其才名，便把他保了下来。”

封德彝说：“这些事我母亲给我也说过。我们的皇上建隋代替北周后，我舅舅给皇上提了一条官制设置方面的建议，令皇上深为感怀。他被擢升为散骑侍郎，行内史侍郎事。但583年，在他52岁时他却离世了。”

杨素说：“你舅舅写的更多的还是诗，他的诗有古诗和乐府两类，风格迥然不同。乐府诗大多模仿南朝的艳情诗，明显受到南齐诗华艳软媚的影响，但《从军行》一首却卓尔不同，将传统的五言短诗变为七言长篇，开了一代诗风。”

杨素一说，封德彝不由自主地吟诵道：“朔方烽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平明偃月屯右地，薄暮鱼丽逐左贤。谷中石虎经衔箭，山上金人曾祭天。天涯一去无穷已，蓟门迢递三千里。朝见马岭黄沙合，夕望龙城阵云起。庭中奇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白雪初下天山外，浮云直向五原间。关山万里不可越，谁能坐对芳菲月。流水本自断人肠，坚冰旧来伤马骨。边庭节物与华异，冬霰秋霜春不歇。长风萧萧渡水来，归雁连连映天没。从军行，军行万里出龙庭，单于渭桥今已拜，将军何处觅功名。”

封德彝吟诵完，杨素已经双眼朦胧，他擦拭着眼睛的时候感慨地说：“你舅舅这首诗描写了征人思妇的离愁别绪，讽刺了武将的邀功求赏，融柔婉轻倩的情调于刚健俊逸的气势之中，对仗工整，用典贴切，较好地融合了南北文风，是一首较好的边塞诗。他写的古诗却多为赠别、应酬、咏物诗，内容无甚新意，但他善于从苍秀清远的景色中寻味一种奇迷的情调。比如《听咏蝉篇》以蝉声的哀嘶对应游子的悲鸣，用蝉质的高洁反衬尘世的鄙俗，表达了他想出世的愿望，开创了后世咏物起兴、长篇大论抒发感慨的结撰方式。”

杨素说完，封德彝又吟诵起《听咏蝉篇》来：“听鸣蝉，此听悲无极。群嘶玉树里，迴噪金门侧。长风送晚声，清露供朝食。晚风朝露实多宜，秋日高鸣独见知。轻身蔽数叶，哀鸣抱一枝。流乱罢还续，酸伤合更离。蹔听别人心即断，才闻客子泪先垂。故乡已超忽，空庭正芜没。一夕复一朝，坐见凉秋月。河流带地从来崄，峭路干天不可越。红尘早弊陆生衣，明镜空悲潘掾发。长安城里帝王州，鸣钟列鼎自相求。西望渐台临太液，东瞻甲观距龙楼。说客恒持小冠出，越使常怀宝剑游。学仙未成便尚主，寻源不见已封侯。富贵功名本多豫，繁华轻薄尽无忧。讵念嫖姚嗟木梗，谁忆田单倦土牛。归去来，青山下。秋菊离离日堪把，独焚枯鱼宴林野。终成独校子云书，何如还驱少游马。”

杨素说：“卢思道的诗歌在北朝后期和我朝的地位较高。周武帝宇文邕（543年-578年6月21日）平齐，授思道仪同三司，追赴长安，与同辈阳休之（509年—582年）等数人作《听鸣蝉篇》。思道所为，词意清切，当时的人很喜欢。新野庾信编览了这些作者的同题诗，但最喜欢你舅舅的诗歌，逢人赞叹、称美。‘听鸣蝉，此听悲无极’意在笔先，由蝉及人，以鸣入情，为全诗奠定了凄怆哀感基调，从而一洗咏物诗中作者局外旁观，有物无情的常见弊病。‘群嘶玉树里，回噪金门侧。’中的玉树，是汉代甘泉宫（遗址在今陕西省淳化县）旁槐树的别称；金门，即金马门，是汉宫宫门名，两句点出了听蝉地点。然后，诗人以堂堂国都为背景，而不以蝉鸣做宫观的点缀，渲染出的昇平气象是一片萧瑟的境界：‘长风送晚声，清露供朝食。晚风朝露实多宜，秋日高鸣独见知。’秋日寒蝉，为时无多，风里晚声，心绪沉寂，维系生命，仅只清露。看似咏蝉，却是移情入蝉，渗入了诗人本人的身影。以下逐句在突出鸣蝉悲戚时，用笔由群嘶转向单鸣，对仗工稳，兼用互文手法，描写的形象绘声绘神，状物工细。在以情造境中，使蝉中人影更加明显，在实象中咏蝉咏人，达到浑然一体的效果。本诗和同时作咏蝉诗的颜之推相比，颜诗在描写鸣蝉时已经失去了客观摹写，只是粘皮着骨而已。这样一比，谁高谁下就判然清晰了。”

封德彝听了杨素对舅舅《听鸣蝉篇》的解读，说道：“大人的分析使小人获得的启悟颇多。”

杨素继续说：“北齐国破后，你舅舅入周，‘追赴长安’，这也是事出无奈，他以“客子”上承听蝉，下启乡思，过渡脉络贯通、文气晓畅……你舅舅写的《劳生论》也很著名，被誉为北朝文的压卷之作。《北齐兴亡论》、《北周兴亡论》等史论也很不错。我从封郎刚才对你舅舅两首诗的吟诵，想起他生前说你的一句话：此子智识过人，必能致位卿相。”

封德彝拱手道：“杨大人和我舅父都谬赞小人了。小人也很喜欢杨大人的诗歌 《山斋独坐赠薛内史二首》《赠薛播州》《送蔡君知入蜀》《赋得笛诗》《赠薛内史诗》《出塞二首》等。”

杨素一听封德彝把自己写的诗也了解得这么一清二楚，就更加喜欢他了。

他说：“你能吟诵出老夫的诗歌吗？”

封德彝说：“回大人，能。比如《山斋独坐赠薛内史二首》写道：‘居山四望阻，风云竟朝夕。深溪横古树，空岩卧幽石。日出远岫明，鸟散空林寂。兰庭动幽气，竹室生虚白。落花入户飞，细草当阶积。桂酒徒盈樽，故人不在席。日落山之幽，临风望羽客。岩壑澄清景，景清岩壑深。白云飞暮色，绿水激清音。涧户散余彩，山窗凝宿阴。花草共萦映，树石相陵临。独坐对陈榻，无客有鸣琴。寂寂幽山里，谁知无闷心。’”

杨素听完，颔首称颂封德彝的记忆力和那个背驼身矮的崔善为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