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私访的行程在王一博的安排下紧锣密鼓进行着，京城已经入了冬，晚上冷意颇浓，按理说肖战的身子入了冬便不好再大肆折腾，可这一遭机会难得，答应了王一博要惩治柳元，过了这个契机要等如此好机会还不知得等到何时。

因此他软磨硬泡让高凛答应了他的奏请，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周管家，翠月阁将画像送来了没。”早膳时肖战问。

“回王爷，文公子方才派人来传话，说已经画好了，等墨色晾干就送来。”

“既已经画好，本王亲自去拿。”

“诶，老奴这就让人套车。”

肖战带着仆从浩浩荡荡出门了。

翠月阁白天不待客，是姑娘小倌们学习琴棋书画的时候，一般人进不来。

但肖战不同，他可是翠月阁背后最大的东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文昊今日教的是琵琶，瞧见襄王进门就让他们先自己练着。

“小人该死，还要王爷亲自跑一趟。”

肖战笑骂道：“本王的事没意思极了，比不得你手下的姑娘公子们可人喜欢。”

“王爷真是折煞小人了，这也是为了咱们翠月阁的生意考虑啊。”文昊心里苦，“您看对面的摘星楼，又推了几个新花样出来，咱们翠月阁卖艺不卖身，不在这些东西上下点功夫可要入不敷出了！”

肖战震惊地看向他：“翠月阁什么时候盈利过，哪个月不是靠着本王的贴补？”

文昊颇有些怨言：“盈利的时候您说要给姑娘公子们添点体己，可不一两都留不下么……”

“行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缺不了你们吃穿用度。”襄王不耐烦地一摆手，“东西呢？”

方淮正从里间抱着个盒子走上前，弯腰行礼：“王爷，画像在这儿。”

“方公子，许久不见。”肖战接过画像，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比第一次他见时多了些恬淡，看来翠月阁还是挺养人的。

王一博充当画架子，将其中一幅画展开，周围也围上来一圈人跟着看。

“这是哪位画师所作，画工了得啊！”

“是啊，你看那画上的衣摆，纹路都清晰可见。”

“这画的是方公子吧！跟他本人简直一模一样，画出了精髓！”

肖战看了也是万分满意：“画的不错，哪位画师？本王可要重赏。”

方淮双手抱拳行礼：“草民拙作，王爷不嫌弃粗糙就好。”

“方公子画的？”肖战眼神一亮，“方公子还有如此技艺，令本王刮目相看。”

方淮不论是外形还是气质均为上佳，比一些豪门贵府的公子丝毫不差，若高凛能选中他也是一桩美事。

“王爷过奖。”方淮谦虚道，“原本前日就该送过去的，只是这两天有些忙，没耽误殿下的安排吧？”

“无事无事。”

肖战让人收好画像，赏了些金银珠宝，跟他们闲话几句。

“文昊，让你着重调教的人教的怎么样了？”

“王爷您也没说做什么用，在下就琴棋书画都教了些，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教的？”

想想高凛平日那些无趣的爱好，襄王摇了摇头：“没什么，够用了。”

“说到这个在下有一事不明，王爷这么大费周章，是打算将这几人送去哪位重臣府邸？”

“非也。”肖战语焉不详道，“有位朋友想来咱们这里找找新鲜，拿出你们拿手才艺，也好让他给翠月阁介绍些生意罢了。”

“您这么重视，一定是身份贵重的朋友吧。”

“那是自然。”

周围在坐的姑娘小倌们听到他们说有身份贵重的人要来，一个个都摩拳擦掌。

有人戳了戳方淮对他说：“方公子，王爷说有贵客，这回可要抓住机会，你还没接过客，说不定能直接把你赎出去呢！”

方淮淡然回道：“翠月阁挺好的，赎不赎身都没所谓。”

“那怎么能一样！”那人给他分析利弊，“当了王公贵族的后宅虽说也会招人闲话，但总比在青楼来的好。咱们翠月阁算好的，卖艺不卖身，饶是这样还要被那些浪荡酒客评头论足。要是有公子愿意给我赎身，我一定跟他回去！”

方淮坦然一笑：“那祝你心想事成咯。”

方淮从小读的圣贤书原不允许他这样做，但是当初为了妹妹进了翠月阁，王爷又应了他所请，现在反悔非正人君子所为。

所以王爷让他跟文先生受教他并无怨言，学些琴棋书画也没什么，只是有时候嬷嬷们教的房中术着实令他羞耻。

翠月阁再怎么清高也是青楼，姑娘公子们虽不卖身也要学些理论。什么腰肢更软些，说话更柔些，怎么当个解语花。

总之他现在已经完全具备了一个倌儿应有的素质，若是不幸被选中，做好他的本分不给王爷丢人总能做到。

肖战这边取了画像便驾车往宫城方向去，进了宫四下无人，王一博凑过去悄悄问。

“王爷，你说皇上会选中谁啊？”

“圣心难测。”

“卑职倒是觉得方公子更有胜算些。”

肖战惊诧地看他一眼：“此话怎讲？”

王一博撇撇嘴：“方公子气质出尘还会作画，王爷您刚才看他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得，这是吃醋了。

肖战暗笑，故意夸赞方淮：“方公子确实跟其他人不同，他出身书香门第，骨子里总是清高的。”

“那要是皇上没选中他，王爷预备拿他怎么办？”王一博酸溜溜问，“接回府里好生养着？”

肖战不轻不重剜了他一眼：“再胡说小心本王扣你的月钱。”

“扣就扣呗，反正我的都是王爷的～”

“本王可看不上你那仨瓜俩枣。”

“嘿嘿，王爷到底心疼卑职～”

几句话的功夫到了勤政殿，不出意外高凛正在看折子，听到襄王求见才放下笔。

“皇兄来了，看座。”

“陛下。”

进来勤政殿肖战立刻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定睛一看香炉，正袅袅散出青烟。

按规矩行完礼，坐在明公公拿来的椅子上，肖战第一句就问：“陛下，吴太医不是提醒您少用竹髓香么。”

高凛看似随意说：“今天许是明德忘了，朕也没注意。”

一旁的明德满脸惊慌：“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然后赶紧让人将香搬出去。

肖战看明公公神色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想，他和高凛也没什么好瞒的，直言道：“陛下可是对这个味道有些欲罢不能？”

高凛身形一顿，紧接着扯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兄，前几日明德按吴太医的指示将香灭了，朕这周身就开始燥热，也没心思看折子，点上香方能好受些。”

“陛下，您碰不得这些。”肖战沉着脸道，“剩余的香臣先带回去，再想其他法子。”

“皇兄说的朕都知道。”高凛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掌放在身下明黄色的垫子上摩挲，“一早就知道以朕的身份坐了这个位子，就要放弃一些东西。”

“是朕放纵了，让皇兄担心了。”

听他这样说肖战心中也泛起惆怅，为了这个皇位高凛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本能，不得不将所有精力全都倾注在朝政上，说到底他所做的牺牲是为了他们两个人。

当年自己一无所有，坤泽的身份注定只能嫁人，但他不甘心自己和妹妹的命运被人摆布。

在得知高凛也分化为坤泽之后，他敏锐地抓住高凛心中的那一丝不忿，与之分析利弊描述宏图，劝人将身份瞒下来，然后不遗余力帮他争夺皇位。是替高凛争，也是替自己争。

幸好他们赢了，赢了的代价他们早有预想，但是事到如今难免有些悲凉。

肖战于心不忍，招招手让王一博把画像拿上来。

“陛下，上次说的事臣已经办好了，物色了几个合适的人选，陛下看看哪个合眼缘。”

高凛吐出一口浊气，也罢，皇帝不能有喜好，更不能离不开哪样东西，留下皇室血脉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他重新打起精神。

“皇兄的眼光一向不错，且让朕看看皇兄挑的是何等风流人物。”

明公公派人搬来三个画架，将三幅画分别挂起来，摆在殿中央。

高凛一幅幅看过去：“眉如墨，眼如星，五官硬朗，气质干净，不错。”

“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宜喜宜嗔，独有特色。”

到了第三幅面前，高凛脚步一顿：“身形修长，眉目疏淡，气质高雅，似乎是个读书人。”

“陛下好眼力，第三幅的公子原本就是书香门第出身。”

“皇兄果然神通广大，朕都要挑花眼了。”

肖战促狭一笑：“也不是非要陛下选一位，若是喜欢都试试也无不可，能服侍陛下也是他们的福分。”

“皇兄！”

“哈哈哈，陛下恕罪，恕罪！”

高凛在第三幅画前驻足时间比其他两幅都长，王一博心里也跟着着急，生怕方淮没有中选反过头来跟他抢王爷。

几乎不在御前出声的他破天荒开口：“说来这三幅画还是最后一位公子所作，卑职有幸见过他，确实满腹才华与众不同。”

“哦？”说到这个高凛来了兴趣仔细观察对比那三幅画，“笔触细腻，细节逼真，栩栩如生。而且这三幅画的水准毫无二致，对其他人的画像并没有疏忽以待。”

“此人心胸宽广，为人正直。”高凛将方淮的画像摘下来，“就他了。”

“陛下睿智。”王一博恭维道。

肖战也跟着笑笑：“臣今天回去就让他准备着，明晚陛下随臣前去。”

“嗯，皇兄安排吧。”

肖战笑吟吟说：“晚上的时间没个准儿，明天还得陛下称病，后天早朝可能无法按时回来了。”

“好，宫里的事朕会安排好的，后宫有皇后，皇兄放心。”

“那臣先行告退。”

从勤政殿出来后他们原路返回，王一博有点不解，为什么要皇上称病，难到不是把人送进宫吗？

“宫里人多眼杂，明天将陛下以仆从的身份带出宫，宫外没人认识，行事方便些。”

“这样啊～”

肖战含笑看他，质问道：“刚才在陛下面前竟然敢打诳语，真是大胆。”

王一博挠挠后脑勺：“方公子那样子一看就是满腹才华，卑职应该没猜错吧？”

“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肖战郑重道，“陛下挑剩下的本王不会要的。”

“方公子他不一样嘛……”

“蠢。”肖战骂他，“本王府中已经有了一个服侍的，容不下别人了。”

王一博紧抿嘴唇遏制笑意，脸颊慢慢涨红，王爷总能轻易就让他春心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