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远坐在餐桌旁，盯着盘子里分不清形状的一坨东西，持怀疑态度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陈然，小声地询问：“老师，这真的能吃吗？其实我也会做饭的……”

陈然点点头，他自己率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徐清远紧张兮兮的盯着他，在看到陈然神色无常咽下去的时候，自己松了一口气，也放心的夹了一筷子。

徐清远嚼了两下，脸色一变，起身跑到垃圾桶旁：“呕…”

这一声让陈然的脸瞬间通红，刚要开口说要不要出去吃时，徐清远起身沉默地把盘子里的菜倒进了垃圾桶。

“老师，你平时是怎么活着的？”

陈然的嘴角开始抽搐起来，不愧是舅甥，吐槽都是那么的难听。

“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点外卖行吗？”徐清远起身倒在沙发上，“老师，外面天都黑了，我不想出门。”

“行。”

外卖来的速度很快，在这等外卖的时间里，两个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就好像陈然并不是徐清远的老师一样，这让陈然轻松了一些。他们拿着烧烤跑到沙发上，随心所欲的躺着，一边追剧一边吃。

“如果舅舅在家的话要气死了。”徐清远歪在沙发上喝完一口冰汽水后长叹一声。

“为什么这么说？”

“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所以一定要在餐桌上吃。而且……”徐清远的目光投向陈然左手上握住的啤酒瓶，“舅舅讨厌喝啤酒。”

“为什么会讨厌啤酒？”

徐清远耸了耸肩膀，他也不清楚。

两个人正在享受愉快的时光时，陈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到微信视频，他不由自主的挑了下眉毛。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视频刚接通，左律那张大脸就出现在屏幕上，他整张脸都是红的，眼睛半睁不睁的，看起来像没睡醒的样子。

“陈老师……”

黏黏糊糊的声音让陈然耳朵发痒，他不自觉的直起身子，尴尬地拿起啤酒往嘴里灌了一口。

“哦…真讨厌。”看见啤酒地左律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

“讨厌什么？我？很好，我也讨厌你。”

闻言，左律抬起一只手揉着发痛的眼睛摇头笑了一声：“讨厌啤酒，不过…也讨厌你……”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左律没忍住，快步跑到马桶旁抱着就开始吐，吐完之后再看手机里陈然一副恶心嫌弃的样子，左律哼笑着朝他竖起中指。

“你搞什么？专门开视频恶心我？”

“是啊。”

左律话音刚落视频就被掐断了。心中的那份寂寞无处安放，想来自己贸然给陈然打视频也是神经病。

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的左律被上方的灯光照得刺眼，他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忍不住痛苦的发出呻吟。

左律的酒量不算太好，和郑开源打过一架后，心情舒畅的连喝了三杯鸡尾酒，他喜欢这种酒味淡的特调酒。

拾柒看他有要醉的征兆后，给他叫车把他送回酒店。也不知是他和杭州犯冲，还是人不爽时乱七八糟的事都会蜂拥而至，他在酒店门口遇到了调研一天回来休息的左振伟和左严。

“小律？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即使是戴着口罩，左律也能看出左严脸上显露出来的关切和惊讶。两道目光聚焦到他身上，左律也顺着看了一眼，原来是沾了血迹的衬衫。

“没事。”

“你关心他做什么？整天无所事事把自己前途毁了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去关心的？”

左振伟拉住要上前去查看的左严，他皱着眉头上下扫视着左律：“没有教养的东西，真是后悔生下你了。”

听到这句话，左律冷笑一声，他走过去揪住左振伟的领结，自上而下地望着他那张愤怒又苍老的脸：“你以为我想被你生下来吗？怎么不在我一出生就掐死我？”

“小律！不要对爸无理！”

左律听到左严吼他，他才松开手，整理着自己本就皱巴的衬衫，丢下一句“我不是你的复制品”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房间里，左律翻遍了冰箱，也只找到了五瓶啤酒。他不喜欢喝啤酒，不单单是啤酒苦涩难咽的味道，还有他那脆弱的承受力。一瓶倒，两瓶吐。

一瓶啤酒灌了下去，左律就开始犯晕了，头脑发沉，眼睛也开始耷拉起来。他有些不理解那些爱喝啤酒的人。

谁爱喝啤酒来的？

左律边想着边灌着自己，啊，是陈然。

对，给他打个视频问问啤酒有什么好喝的。

打过去的视频几乎是秒接的，画面一出现，左律就看到陈然握在手里的啤酒，习惯性的说了一句讨厌，换来的是陈然的一句“我也讨厌你。”

在地上缩着躺了好一会儿，左律才直起身子，又给陈然打了视频通话。

陈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画面中的左律样子看起来并不算太好，隐约觉得他有什么事要讲。

盯着看了半天，也没听到左律说什么，陈然只好开口询问：“怎么？这次你狗嘴里又要吐什么？”

左律哼笑了一声，镜头开始晃动，像是左律拿着手机东倒西歪的到了另一个地方，最终平稳下来。

“陈老师…”

左律的声音依旧黏黏糊糊的，陈然怀疑他喝醉了。

“我啊…讨厌啤酒，但不讨厌你。”左律说到这，凑近了屏幕，“你能给我个喜欢啤酒的理由吗？”

“好喝。”

“那我还是讨厌你吧。”左律冲着屏幕竖起中指，他头晕得不行了，看着陈然疑惑地表情，他突然想对他一吐为快。

“舅舅怎么了？”徐清远啃着鸡爪含糊不清的询问着陈然。

“他喝醉了，耍酒疯的。”

“哦，他酒量确实不好。”

“喂，我听的一清二楚的好吗？等我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左律愤怒的声音隔着手机传过来反而有一种虚张声势的可爱感，陈然回敬了一个中指。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家里人伤害了你，你会怎么做？”

左律的话把陈然问住了。少年时期的种种往事被这一句话勾了出来，陈然沉默的低着头。他回答不出来左律的这个问题，这对他来说就像是讲述伤疤是如何愈合的。

陈然还没准备好措辞，就听到咔哒一声。抬头一看，左律已经从手机屏幕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发着暖黄色的落地灯。

“左律？”　

对面没有回应，想必是在等待的过程中睡着了。他拿着手机轻声说了句晚安，就挂掉了。

左律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有些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但在他看到手机里和陈然的两通视频电话后，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居然会给陈然打视频？简直比玄幻片还玄幻，简直有病。

也许是他和郑开源大打出手，第二次的签售会，公司就把他们隔开了，整体来说还是比较圆满的结束了。

“期待下一次和你见面！”拾柒握着左律的手上下摇晃，晃得他都要晕了。

一结束所有的活动，左律就立刻回酒店打包自己的行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杭州。来杭州的这两天，他都感觉比他命都长。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左律疲倦地输入门锁密码，一开门就看到陈然和徐清远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拿着什么东西往餐桌上放。

“你们在偷什么？”

吧嗒一声，一块蛋挞掉落到地上爆出惨烈的形状。

“陈然！徐清远！”

看着左律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徐清远小声嘟囔了一句：“完蛋了。”

“陈然！你带着我家小远不干好事是吧？”

“你别放屁了，我们只是一起吃饭而已……”

看这架势，两个人不吵个天翻地覆不算完。徐清远才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他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隔音效果再好，他也能听到两个人对呛的话。只是……这会儿没了声。

门悄悄地开了一条缝，这下把徐清远吓得不轻，他舅骑在陈老师身上正要挥拳头打人呢。

“再加一条规矩，不准在除了餐桌以外的地方吃饭。”

左律握紧的拳头在落下的瞬间转而变成巴掌，不轻不痒的碰着陈然的脸。

“知道了。”陈然起身动了动，左律压的他有些不舒服，“你他妈从我身上起来行吗？房东大哥？死沉死沉的。”

左律冲陈然呲牙，傲慢的俯视他说：“求人态度好一点。”

陈然索性不说话，抬起腿使劲顶着左律，一只手揪住了左律的头往后一扯：“我求你大爷求，滚一边子去。”

左律哪里吃得了这亏，两个人又纠缠地打了起来，最后左律躺在地上疲倦地喘着气，他太累了。

“发泄够了吗？”陈然从地上起来，伸出一只脚踢了踢地上的左律，他整理着被左律扯皱的衣服，“别给我闹了，有事直说成吗？总打架你不累？”

累。左律都快他妈的累死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肯德基炸鸡桶的香味儿直钻鼻子。这才发觉，自己也饿得要命。行李箱他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走到餐桌上抓起一个鸡腿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