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词晚郎,从闹市繁巷,唤至丹阳城外,再落于洛河村处。
称呼之别,寻常人家自然晓得其中蹊跷,小厮丫鬟都无一例外。可唯有小傻子不懂,他只知大方哥哥乃日后‘娘子’,那他所言,便当该听之。却不晓得那一声声,携软带糯的晚郎,唤的人家何其舒心。
车轱辘碾压过茅草屋聚集的村落,晚膳时辰已过,此处袅袅炊烟依然随处可见,可闻柴火升香,可瞧低暮沉色下,油灯盏盏而亮。虽谈不上百家灯火,却也是小村晚灯人家,处处尽显温情。
鲜少可见的气派马车,径直从洛河村中过。倒是让人想起,那唯一所居富贵人家的山庄,方才拥有的起这等奢华之物。
好些人家捧碗纷纷探头,就想瞧个新鲜,看看贵人相貌,也沾沾贵气才好。
岂料马车忽停,马声嘶鸣,倒是引起一番动静。
车内探头伸脑的王一博,着急忙慌的指着一处道:“晚郎到了,到了!”
闭目休憩之人,被这一声唤的不得不睁开眼,瞧着帘幕外的光景,缓声间携了几分慵懒:“还未到山庄,愚儿乖些莫闹。”
外头驾马车的两人,闻言便欲继续赶路。
施琅俨然,已被下午那颗馄饨收买,此时也不抱怨小傻子瞎嚷嚷。此落入楠笙眼里,便倍感新鲜,毕竟施琅陪家主外出时,她一直在商号待着清点物件。
鞭扬车马行,车轱辘再度碾动。
这下可把车内的小傻子急的不行,又慌乱的打转,还往车厢外钻:“琅琅,我家到啦,停车停车。”
闻言施琅立马再次停车,还小心道:“王公子莫急。”
明灭未彻黑的天幕下,是洛河村的零星灯火,是携裹寒风的村道。那前路中间,盘踞着一株身形硕大的红豆树,老树皮暗灰褐色,小枝绿色、无色。簌簌沙沙间枝杈摇曳,晃摆的身姿,像极了成精的妖怪。可它非但不是妖怪,还是株百年大树,细瞧还能发现,稍显低矮的枝杈上,挂着红缎带正与风飘扬。
迈出车厢,王一博未等肖战开口,转瞬便跳下马车,立在一旁指着那大树道:“夜黑黑,晚郎,可愚儿记得,相思树下是我家。”
一句相思树,倒是引得小厮丫鬟扬首,也让肖战起身下了车。
晚暮之下,难瞧相思树的壮观之景,可在如此小地方,竟有这等百年大树,倒是难得。
施琅同楠笙被相思树吸引,一时间竟忘了替家主摆梯凳。
倒是小傻子,得意洋洋的展开双臂。竟与白日,肖战伸手牵他下马车时一般无二,都乃同意。
唇沟笑浅,肖战也想瞧瞧,小傻子如何能抱得动他:“你可接住了,若摔下去,我日后便不理你。”
小傻子曲招着指节,一副蠢蠢欲动的架势道:“来来,晚郎跳跳,我可厉害,能抱得动的!”
闻此动静,早早躲开的施琅同楠笙,皆是面面相觑,可谓是没眼看。
傻子犯傻不足为奇,可肖战是何许人也,渝州富甲一方的商贾,向来沉稳持重,何时如此不顾身份,行过这般幼稚之举。
可眼下这架势,只怕一瞧都能明白,家主是起了兴致。
肖战并未当真蹦跳而下,而是轻迈下一脚,可还未落地,就被高举双臂的王一博,靠拢紧紧拥住,抱了个满怀。那怀抱也当真紧实,稳稳的就托住了肖战的身子,似搂抱小童一般,抱在身前。
他们已有过肌肤之亲,今日还双双服了药丸,如今再度相贴,倒是不曾有甚心猿意马。
风又来,撩过肖战身后青丝,缭绕般抚摸着小傻子的脸庞,他却始终未动,也不曾放下肖战,就那般呆憨的盯着怀中人。
兜搂着举高高,小傻子觉着,这便是他想待他的好:“晚郎,当真好看,是洛河村…不不……是丹阳城,最美的人!”
抬手轻点那扬起微凉的鼻尖,肖战嗔怪道:“你还未出过远门,自然不晓得,世间之大,我这可不算甚。”
这一言一语,多时都沉浸在眸色中,少顷便又似对彼此,已道尽千言万语。
可王一博到底是个傻子,心思易懂也不复杂,只是觉得肖战美,便想抱着、看着,并且占为己有。
丫鬟同小厮倒也识趣,早已悄抹着转身,退到马车后头,以车厢为遮挡物。
村道晚灯,零星有之,红豆树下相思意,君有意,郎不识。
终究王一博还是瞧着天色,放下了肖战,又成了那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天黑黑,我要回家回家,晚郎明日见。”
他既没邀请肖战去他家,也没多做停留,倒是叫深陷此情此景下之人,有几分失落同尴尬。
今日的华衣美服,同这残旧的茅草屋村落,多是格格不入。可小傻子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挥手的样子,又让肖战心软,只想早些领回去才好。
这一番停留,倒是让附近邻居瞧见,只是夜黑,难免看不清到底是谁同谁。
直至小傻子身影消失,施琅方才上前提醒:“家主,该回了。”
肖战颔首,旋身踩上梯凳,入了车厢。
相思树仍落原地,树影婆娑枝杈摇曳,摆着红绸,却惹的人闹相思。
君思君明,可郎却……
后头一路,车厢内的家主,都再无多言。失了小傻子的热闹劲儿,连着夜路,似乎都不太好走。作为下人,自然不敢多嘴,老实伺候便是,哪敢问甚。
倒还是小傻子好,高高兴兴的回家。
落屋后便立马换下身上的华衣,整整齐齐的叠好,再放入残败破旧的柜中。可放进去后,他又觉着不满意,似乎柜子会弄脏这衣裳,瞧着瞧着便又拿出来摆在榻上。
衣裳太过精美,同这茅草屋格格不入,不论小傻子放在何处,都觉不好。他说不出为何,硬是急着团团转,点着油灯将屋内寻了个遍,都没找着最合适的地方,来放晚郎送他的新衣裳。
夜已深,小傻子却坐在榻边,揉着酸涩的眸子,守着那身漂亮衣裳。
好几次打盹,把困顿之人惊的一愣,再睁眼瞧见腿上的衣裳时,王一博便又甜甜的笑起:“晚郎送的,我要保护它,我不困的,我守着你。”
这晚油灯燃至天明,小傻子愣是坐了一夜,晨间鸡鸣时,他浑身都僵冷冰凉的厉害。
可还是傻憨憨的,看着衣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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