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下来的宴席中，只见金光瑶一口一口地吃着腊八蒜，好不容易吃完一碗，太监又立马送上来一碗。

　　他偷瞄一眼蓝曦臣，果然见师父正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师父啊，说好的做皇帝不能贪食呢，您就不怕有人借此下毒吗……

　　他又勉强吃了几口，牙都被酸得发软，菜刚嚼几口就疼得直咧嘴。

　　就这小小的腊八蒜，朕还制服不了你了？

　　不就是吃蒜吗，能有多难，金光瑶一咬牙，干脆不吃菜了，愣是吃下三碗腊八蒜，直吃得自己想吐。

　　终于熬到宴席结束，眼看着蓝曦臣又拎着一坛腊八蒜走进寝宫，金光瑶彻底崩溃。

“我真吃不下了……”

他可怜巴巴地瞅着蓝曦臣，大眼睛眨巴眨巴，像是快哭出来了。

蓝曦臣微微一笑，将坛子放在桌上

“皇上还知道这腊八蒜不宜多食呢？”

　　那你送过来一百多坛是喂猪的吗？”

“额……那个……”

金光瑶一时语塞，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蓝曦臣脸上的笑容愈发冰冷，金光瑶心中愈发忐忑。他暗自嘀咕，其实不想笑就别笑了，您这样比不笑还吓人好不好？

蓝曦臣的手指在坛子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所以，你浪费食物没有缘由？”

扑通一声，金光瑶十分没出息地跪在了地上

“我…我错了，我皮谷还疼着呢，太傅若是要罚，晚几日可以吗？”

“怕什么，本王还没说怎么罚呢。”

蓝曦臣笑道：“皇帝可愿陪本王去御花园逛逛？”

　　嗯？不挨打吗？

　　“愿！朕甚愿！”

他不会是做梦呢吧，师父居然主动邀请他逛御花园？那就算是陷阱他都甘之如饴，于是腾地一下站起来

“几时走？”

“此刻。”

蓝曦臣浅浅地笑着，时间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个冬天，金光瑶一时间恍然，眼里闪过星光。

　　不过这路程倒不是很容易，金光瑶自小就怕冷，穿着狐裘也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一时间想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大冬天的逛御花园。

　　小人儿忍着身后的疼痛一步步跟在人身后，哪有心情欣赏御花园难得的雪景，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人的背影。

　　真美啊，他忍不住痴痴地想着，紧了紧狐裘，师父撑伞的背影融入雪景里简直就像一幅画。

　　走了半个时辰，金光瑶已然冻僵，手指通红，傻乎乎地跟在那人身后。他着实想不通，怎还有闲情雅致赏景。

　他长长的睫毛上凝了水汽，微微遮挡着他的视线，只觉得胃里一阵刺痛，好不容易才跟着蓝曦臣挪到池塘边。

　　上次他是怎么有勇气大冬天跳进池塘里的，蓝曦臣救他不超过几个呼吸间，他都冻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挑些鹅软石来。”

蓝曦臣坐在亭子里的木椅上吩咐道。

　　金光瑶僵硬地点点头，天太冷，他的脑子转不过来了，只知道听师父安排，把伞放在一边，从池塘边挑起鹅软石来。

　　不一会儿，金光瑶就揣着两手细圆的鹅软石回来，大大小小的石头摆了一桌子，基本都是青蓝色的——师父喜欢的颜色。

“鞋脱了。”

蓝曦臣淡淡说道。

金光瑶一愣，糯糯地应道

“太傅，我好冷……”

见人不理自己，金光瑶也不再墨迹，团子贴到椅子上疼得他闷哼了一声，上次师父给的药他没舍得擦，如今足足疼了两日也还没好多少，反倒有种更疼了的错觉。

　　棉靴刚一脱下，金光瑶就被刺骨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一个脱鞋的动作就用了许久。

　　蓝曦臣接过他的鞋，把石头分成两份放进人的靴子里。

　　待一切就绪，便让金光瑶一边哆嗦着，一边将脚伸回靴子中。

　　“啊，好凉。”

　　小皇帝紧紧咬着嘴唇，那模样着实惹人怜爱，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寒冷与刺痛。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太傅，我真的好冷，您若是喜欢看雪景，我们回去歇息一下再来好吗。”

金光瑶一边哆嗦着一边说道，冻的通红的手藏在袖子里。

　　蓝曦臣知道金光瑶怕冷，却不知人如此畏寒，整个人都有点发红了，倒真怕把他冻坏了。

“现在知道冷了？”

嘴上这么说，却解开了敝氅批在人身上。

没想到金光瑶却躲开了，他嘴唇哆嗦着说道

“不用了，天寒，师父不要冻到了，我们回寝宫就好。”

　　蓝曦臣手上一顿，心头莫名一揪，终究还是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皇帝寝宫走去。

　　进了屋，小皇帝才慢慢解冻，整个人都有点迷迷糊糊的，脸上火烧一样发热。

　　“师父。”

　　发现自己被人抱着，他下意识唤道。

蓝曦臣面上很冷，应道

“别以为自己病了就能乱叫，好了我也照样罚。”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忘了。”

金光瑶小声嗫喏着，把头藏进人怀里。

“我很快就能好的。”

他补充道。

　　蓝曦臣把人放在塌上，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真是奇怪，年纪轻轻，正是火热的时候，怎么会如此孱弱？

他正欲去给人熬药，便被金光瑶一把拉住

“别走，师父，求求你，别走，我很快就能好的。”

　　“很快就能受罚了，给遗儿一点时间，求您，不要走……”

　　金光瑶的手不像平时那般冰冷，反而很是滚烫，他为了让师父能自如早便把门口等候的太监撤掉，一时间蓝曦臣也没法子。

　　“在这等我。”

　　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害金光瑶如此，蓝曦臣安抚道，便转身出了屋子，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咳咳……”

金光瑶脚步踉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风中残烛，强撑着往门外走去，脚底的石头将他折磨得苦不堪言，胃里更是如翻江倒海般难受。

　　刚推开门，刺骨的寒风如利刃般割在他身上，吹得他睁不开眼，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好疼……师父，我好疼……”

他蜷缩着身子，揉着摔疼的膝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奇怪，怎么这般晕乎。

　　走没几步，又再度摔倒。金光瑶顾不上疼痛，他只想找到师父，师父可不能再走了，不然自己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踉跄，金光瑶直直地倒了下去，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反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疯了，出来做什么？”

是蓝曦臣低沉的嗓音，透着丝丝无奈，却又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身后的太监见皇帝这副模样，吓得不轻，慌忙上前照顾。

“师父……”

金光瑶嘴里不停念叨着，脑子晕乎乎的，只觉天旋地转。

　　蓝曦臣没有回应他，只是不断地为其更换散热布。太医端着药进来，他便轻柔地给人喂下。

　　如此悉心照料了一夜，金光瑶才稍稍好转，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傅，朕已无碍，您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轻声说道，面色虽褪去潮红，却仍透着极致的苍白。

　　蓝曦臣为其诊了诊脉，虽温度降了些，但仍在持续低烧。

“此次是本王疏忽了，害龙体抱恙，照顾皇帝是本王应该做的。”

蓝曦臣淡淡的说着，眼眸深邃如潭，让人难以窥视其中的情绪。

金光瑶的眼睛莫名地湿热起来，他鼻尖发酸，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开口

“倘若我不是皇帝呢。”

　　蓝曦臣的手顿了一下，对上人探究的眼神，面上却丝毫不显。

　　傻瓜，如果你不是皇帝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皇帝乃天子，是上天指派，岂会不是皇帝？”

蓝曦臣面色沉静，语气郑重，听不出丝毫波澜。

“我说，倘若我不是皇帝，你会如何？”

金光瑶直直地看着他，眼神中透着倔强，执意得到一个答案。

面前的人嘴角微微上扬，依旧是面对皇帝时应有的礼节。他不必回答，金光瑶也知道他会说什么。他合上眼，没等人答复便说道

“朕无事，有太监宫女在此，自有人照顾，太傅替朕理朝政辛苦，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

蓝曦臣微微俯身，转身离去，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还真走啊师父……

金光瑶无力地苦笑，太监拿起凉巾，想要为其降温，却被他一把扔下，冷冷说道

“出去！”

　咳咳……话落，金光瑶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背过身去，仿佛随时可能倒下，不再言语。

　　皇帝昏庸，人尽皆知。一朝病死，或许正遂了许多人的愿。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面面相觑，终究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可笑，他赌的每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1]

“师父。”

　　“滚！”

　　魏无羡偷偷摸摸翻墙，千辛万苦躲避王府的侍卫，来到蓝忘机面前，却只得到这一个字，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当年年少，他只留下一封书信，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想必师父一定很伤心，也很担心。

　　可那时，如果他待在师父身前，那么他的一切成就，都会被人加上蓝忘机的影子。众人皆知，他是蓝忘机最疼爱的小徒弟。

　　蓝忘机是夏朝当今皇帝的小叔叔，拥有者国家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蓝忘机不掌兵权，不参政事，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若有心插手，又有谁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终究是他有愧于师父，他无奈的呼出一口气，撩起袍子，在师父面前几步，直直的跪了下去。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蓝忘机都是他的师父，他来到蓝忘机府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如今跪下，也是想给师父一个交代，若师父要打要罚，他都会承受。

　　谁知，他想的美好，却忽略了师父的气性。

“来人。”

蓝忘机听到声响，头未抬，语气低沉的喊道。

“侯爷。”

蓝忘机的贴身小厮江澄急忙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