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四

肖战是被王一博从竹林深处一路拉扯出来，再重重摔到马车上的。

肖战用手撑在了马车的底板上时，感觉到手腕脚腕生疼，皱眉呲了一声。

这瞬间的表情被王一博看在眼里，虽然一直板着脸，但还是凑身上前去查看情况。

小心移开肖战手腕上的铁环，只见已经遍布肿胀发红的淤痕，有的地方已经发紫，甚至有两处已经磨破了皮，绽开狰狞的血口。再一查看脚腕，情况比手腕还要严重，有几处血口在淌着血。

王一博有点懊恼是不是自己力气大了，刚才拖着他走得急了，竟没有去考虑肖战的切身处境，他戴着镣铐，根本迈不开步子走不快。

肖战却缩回了手腕，笑着摇摇头，“我没事的，是刚才马儿受惊我在车里一直颠簸擦到的。”

任凭肖战想掩饰过去王一博的窘状，但王一博心里也是清楚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王一博帮他把镣铐锁环往上轻轻挪了位置，避开伤口破皮处，便不多言语，下了马车。

王一博来到韩勇面前，缓了口气，“他受伤了，我们先找个驿站，车队临时安顿休息，他也需要清洗伤口上药，再换身干净衣服。”

韩勇略显为难，“车队休息这没什么，只是修麟公子他...临行前陛下交代的旨意，他不能下马车的。”

王一博这下明白了之前一直不见肖战下马车的原因了，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手脚锁了有些难为情，原来是有这么一道圣旨了。但继而假装质疑道，“不能下马车？你可是亲眼见到的，他今天不仅下了马车，还跑了有多远。”

“这...王将军咱们不是通气了吗，说好对今天的事情只字不提的，怎么又...”韩勇怂了，只得赔笑道。

“要想今天的事情不被车队以外的人知道，那就听我的，找个驿站，给他清洗伤口擦药，这还有不到十日就到洛阳了，到时候再查验他身上有伤，就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掩饰了。我知道过了洛蜀交界处就有家驿站，现在启程天黑之前能赶到，再说这过了洛蜀交界就是我们洛国的地界，你们蜀王的旨意，也管不到洛国的地界吧。”王一博不等韩勇反应，当即喝到：“车队听令，立刻启程，由洛国将士带路，出了洛蜀交界线找就近的驿站驻扎整顿！”

在与韩勇擦肩时，王一博又凑到耳前轻言道：“韩将军请放心，今日之事我手下的兄弟自然是不会乱讲的。哦，对了，等下到了驿站，还得有劳韩将军把修麟公子的镣铐解下来，他身上有伤这几日就不便再锁着了，不然伤口到了洛阳之前是好不了了。”

“他若是跑了，我们都担待不起啊。”韩勇慌了。

“我赌他不会跑。”王一博抬起嘴角勾起了一撇自信的括弧笑，笃定道。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王一博端着一盘子专治跌打损伤的药瓶，径直走了进来。

肖战由两个蜀国车队的兵士避开伤口擦洗了身子，就连头发也清洗了一遍，他此时换了身素白干净的内衬和底裤，墨发散落在肩上，抱紧双臂坐在床上发呆。

被锁着的手脚进了驿站后就被打开了，刚刚清洗身子时尽管仔细地避开了水，但破皮处的青紫却是清晰可见的，见到王一博进来，肖战竟感到有些不自在，一时不知手脚该怎么放。

“别怕，我来给你上药。”王一博挨着床边坐下，不由分说拉过了肖战的手到自己的怀前，轻轻撩起衣袖，满是心疼的看着大大小小伤口。“会有点疼，你忍一下，上了药伤口好得快。”

肖战由着他摆弄自己的手腕，那些破皮的伤口接触到药水时被蛰得生疼，肖战抿紧嘴唇，发出一阵闷哼。

“对不起啊，我再轻点。”王一博抱歉道，便更加小心谨慎地处理他的伤口处。

肖战听到那一句对不起时有点一怔，又不是他的过错，他何来这一声对不起呢。

手腕上的伤口都被仔细清洗上药包扎好了，王一博又伸手拖过肖战的脚，直接放到了自己腿上。

倒是这一下触碰让肖战认了生，赶紧想把脚缩回去，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捏紧脚踝，“别乱动，会疼。”

肖战怯怯地说，“不劳烦王将军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却对上王一博头也不抬手也未松的回复，“我来。”

在一段时间的静默中王一博轻轻剪下了包扎在肖战脚踝的纱布，这才抬头，对上肖战羞怯的眼光，“好了。”手上却是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看到那人细白的脚趾，以及瘦得筋络分明的脚腱，王一博握着肖战的脚踝放在腿间仔细观摩着，不知怎的，王一博感到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燥火，下身也开始发热难耐。

倒是肖战被他一直捏着脚踝坐不住了，他抬脚轻轻动了下，却见王一博没有想要松开的反应，这才使了些力气，朝他腿间踹了一脚，示意他松开，却感觉自己碰到了一块炙热的硬物，立刻惊诧地要挣脱开来。

王一博由着肖战的脚在自己腿上蹿动，但就是不松手，肖战急了，“你赶紧松开。”

王一博置力松开了肖战的脚踝，又让肖战的手脚顺着自己的使力放正了位置，起身凑近他道：“你这么不老实，我这下面若是擦枪走火了，你可是要负责的哟。”说完一阵掩饰不住地窃笑，仔细盯着肖战红润的面庞，目光顺着眼睛一直滑到鼻子再到那颗唇下痣处，禁不住燥热地咽了咽喉。

肖战一阵紧张，大气也不敢出，就一直这么屏气防备着眼前的少年，“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一博兀地笑了一声，退了一步放松了情绪说，“开玩笑逗你的。”说着上前帮肖战盖好了被子，“这几日你就好好养伤，现在已经走到洛国境内，再有十日就到洛阳了，这段时间不会再锁你，你想下马车就下马车，该换药就换药，该吃饭就好好吃饭。只是有一点，若是被我发现你想跑，那就抓你回来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王一博正色道，一时间让肖战听不出话里带着几分真假又有几分恐吓。

肖战无奈道，“我说过，我不会跑的，你相信我。”

“嗯，我知道。”得来的是一句理所应当肯定的话，王一博依然盯着肖战，目光透着一缕柔情，立在床边迟迟不肯出去。

“你...”

“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忽地又尴尬到都不出声。

“你先说。”王一博过了好久开口道。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王将军了。”肖战抬手把面前的头发撩到耳后，缓和了尴尬，只得讲出这么一句客套的话。

“哦，举手之劳罢了，再说，我也是怕担责任，怕你带伤到了洛阳，我还要再被盘问。”王一博怏怏地说。

“哦。”肖战垂下眼睛，轻转一圈又抬头对上王一博的目光，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你今天这么生气，是不是一开始很担心我的安危，但找到我后发现我没事，让你白白担心了一场对不对？”

王一博一听立刻显得有些不悦，他今日看到肖战被人劫走时整个人的反应简直要疯掉了，即使韩勇赶来后告知不必担心肖战的安危，他也依然固执地要去找他，肖战不见了他的心瞬间就慌了空了，哪怕他心里明白了一些缘由也能想到肖战会做何选择，但就是见不到肖战，他心里不安。他不顾韩勇的劝阻，执意率队去找，路遇了好几个孟楚风设置的路障，他凭着战场上的作战经验，一路单枪匹马闯进了孟楚风隐蔽的竹林，待拿下有利的局面，自己骑马飞奔过去要去救下肖战，却看到他跟孟楚风在竹林里互诉衷肠，这让王一博如何不气恼！

但气恼归气恼，眼前这人还不是跟着他回来了，而且还被他拉扯地磨出了好几处伤口，王一博也便不能再无端找事由发火，只得沉着脸回应道：“才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是怕你跟人跑了，我就要以死谢罪了。”

“那我答应你，我不会跑，更不会拖累你，你放心吧。”肖战有些失落地转过眼睛不去看他，撇撇嘴便不再多讲什么，在王一博的注视下躺好后背过身去，轻轻阖上眼，佯装要休息。意思也很明白，他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倒是王一博有些窘迫了，屋子里又是沉默了良久，这才对着他的背轻言说道，“我今天不是有意要让你受伤的，我只是...只是...力气大了没忍住。”说着还带出了委屈的鼻音。

肖战听出了话音有恙，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只得起身看着他安慰道，“我都说了，这是马受惊时划破的，不关你事。”

“不是，我不是怕担责，也不是怕陛下怪罪，我说过会保护你的...”说着说着，王一博趴在了肖战的被上呜呜地哽咽起来。

肖战着实被这举动困惑住了，他怎也不会想到，今日在山口处杀伐决断的堂堂洛国将军，也是刚刚不久前还对他厉言恐吓的人，现在却伏在他身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在抽泣，肖战伸手拍拍王一博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不怪你。”

王一博吸着鼻子，倏地抬头，盯着肖战，极为认真地说，“哥哥不怪我的话，我想知道哥哥和裕王的故事。”

王一博灰溜溜地从房间里出来，肖战的反应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美人的脾气还挺辣的，直接拿枕头砸在他头上喊滚。

韩勇立在门外等候多时，见王一博出来，上前问候道，“这么晚了，将军也该回去休息了，这一路上多谢王将军出力，公子脾气倔，将军莫怪。”

听这语气想是刚才房间里的对话被韩勇听得明明白白，王一博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侧身挨到韩勇的耳边，邪魅一笑，“他不肯说，那你来说说你们公子和裕王的故事可好？”

韩勇瞪大了眼睛，连连道，“背后议论皇家事，是为大不敬。”

王一博一听凑得更近了，轻语道“那你偷听他人讲话，该如何去论呢？”说完没去理会韩勇的反应，拽着步子准备离开。

韩勇叹气，从背后喊住他，“将军且慢，并非我偷听，我立在门外本是打算再去看看公子的，谁知里面动静那么大，我是想装作充耳不闻这耳根子也是清净不了的了。至于将军刚才的疑惑，我只能透露一点，公子和裕王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之间是清白的。”随即追赶上王一博的步子“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公子他命苦，又从来都是在替别人着想，我不能看他被人猜测诋毁有损他清誉。”

王一博听了之后窃喜一笑，却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着韩勇眨了眼道“哦了。”

“只是当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韩勇沉沉吸了口气，正色道，“我看将军对我家公子极为上心，将军若是真心为我家公子好，还请保持距离注意分寸的好。”

“呵，这点用不着你来提醒，他肖战是什么人物我心里清楚的很。“被戳穿心思后的王一博倒也不恼，眼睛透出一缕锐利的光，”但我知道，孟楚风给不了他的，我能给他。”

“不管公子以后如何，至少现在，他的命运在诏书上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也不是你我二人能够改变的。”韩勇谨慎提醒道，“公子是为了保佑蜀洛两国三百年的和平才出使洛国和亲的，他此行只能嫁入洛国王室，做洛王妃，才能名正言顺去做交换和平的筹码，此事你觉得呢，王将军？”

“那就不管现在，想下以后咯。你就怎知道他肖战会任人拿捏一辈子？”说完，王一博径直闷声掉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