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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节

书名:寂寞空庭春欲晚 作者:文熙哥 本章字数:5434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小三宝问卓盛元:“它为何如此执着?”

卓盛元叹息道:“它大概把这当成了家。以后我再也不做好事了,否则就下地狱吧!”

小三宝已习惯卓盛元的情绪波动。他建议给猫头鹰起个名字,最后决定叫它“九筒”。

为了摆脱老鼠,两人假装吃了老鼠后中毒,躺地上不动。经过几次试验,猫头鹰终于不再送老鼠。

卓盛元欣喜若狂,激动地抱着小三宝,欢庆再也不用吃老鼠。

小三宝从汪少爷那里借来书籍,为小三宝准备入学蒙学,那里学费相对便宜。

为了给先生留下好印象,卓盛元让小三宝背诵了《千字文》、《算学启蒙》等启蒙书籍。小三宝虽然不理解,但因为“不给饭吃”的威胁,他还是认真背诵。

几天后,卓盛元带着礼物和封好的学费,带小三宝去附近私塾报名。先生问了一些问题,小三宝对答如流。

然而,当先生开始考问小三宝时,卓盛元在一旁喝茶,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正是小三宝轻轻唤醒了她的梦。卓盛元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好奇地问:“测验结束了?”小三宝点了点头,嘴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却只是脸上露出了几分歉意。

卓盛元从他那副模样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妙,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斥责道:“成绩不理想?我在家是怎么指导你的?”

“算了,别责怪他了。”连那位长者脸上也显露出不悦之色,他轻轻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把自己的东西带走。”

卓盛元有些惊诧,“先生,你不愿意教他了?”

“这个孩子,我无法指导。”

“为、为什么?”

老先生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道:“我这儿地方有限,容不下如此出色的学生!快走吧!”

话音刚落,卓盛元和小三宝便被请出了门外。

追问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问的问题,我都答上了。”

“那又怎样?”

“他看起来很恼火。”

卓盛元猛地一拍额头,突然明白过来,“他该不会误会我带你去挑战他的权威了吧?”

“想来应该是这样。”

“你个傻瓜,谁让你把那些书籍都记下来的?”

“是你啊。”

……

最终,卓盛元还是把小三宝送进了停云楼书院。在永州县里,这是唯一的一座书院。停云楼原是富贵人家的一座小楼,后来一位博学的先生造访并居住在此,吸引了远近的学子前来听课,逐渐形成了一个学术机构。尽管那位博学的先生已经去世,但书院却一直留存至今。

停云楼书院遵循“有教无类”的原则,也设有启蒙班,学费为一年二两银子,比起一般私塾贵上许多。即便如此,有些底子的家庭仍然愿意把孩子送来这里接受启蒙,因为这里的师资和学风都颇受好评。

书院的启蒙老师同样注重基础知识,这次小三宝表现得更为机敏,答题时故意有所保留。老师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随后让小三宝写几个字。小三宝写下自己的名字,老师看着那几个笔画浓重的大字,皱起了眉头,“基础功课还过得去,但这字……也未免太难看了。”

小三宝默默低下了头。卓盛元在一旁轻拍他的头,“先生的话要记住,以后得好好练字,明白吗?”

小三宝温顺地点点头。

“不要对孩子这么粗鲁,”老师不满地皱了皱眉,“你让他回家准备一下,明天开始正式上课。”

离开书院时,卓盛元询问小三宝:“你是故意答不上来,还是之前记住的都忘了?”

“我故意这么做的。”

“为什么?”

“我身份特殊,不宜过于显眼。而且,假如入学前后进步太快,所有的成就都会归功于老师,这样老师应该会更喜欢我。”

卓盛元点点头,她考虑到了这一点,却没想到小三宝也已经想到了。

想起小三宝的字迹,她又不禁摇头嫌弃,“你的字,比我的还糟糕。”

小三宝回应道:“我不能暴露自己的笔迹,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换一种字体。”

“原来如此,”卓盛元摸着下巴,笑了,“年纪不大,心机倒挺深。”

成功解决了上学的问题,卓盛元心情大好,感觉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下了。她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轻声哼着歌,歌声愉悦动听。

小三宝听着这曲调欢快的歌声,但细听歌词,却感到几分尴尬,红着脸提醒卓盛元:“我还是个孩子……”

卓盛元一时有些忘形。

这时,驾马车的赖驼背看到卓盛元,便招呼道:“大郎,这就是你的那个远方堂弟吗?”

“是啊,他明天就要去停云楼书院读书了。”

“好后生,将来争取中个状元,给你哥哥争光!”

“哈哈哈,状元哪里那么容易中,中个探花也不错!”

“大郎,好久不见,不去赌场玩两手?”

“好啊,走!”

近期,卓盛元的心情如同压上了沉重的石块,久违的赌桌对他诱惑渐浓。在赖驼背的煽风点火之下,他心中那股赌博的渴望再度燃起,决意前往赌场寻求一时的欢愉。

小三宝好奇地眨巴着眼睛,追问:“你要去何处逍遥?”

“我外出散心,你先回家。”

“我也要随你同行。”

“回家去!若不遵命,今晚休想享用晚餐。”

“我在家中无所事事。”

“将木柴悉数劈开,不可整日游荡,虚度光阴。”

小三宝无奈,只能乖乖回家接受劈柴的惩罚。由于从未沾染过此类粗活,他只能模仿卓盛元的动作,不久,掌中便磨出了水泡。他用自己的白布条将水泡小心翼翼地包扎,继续辛勤地劳作。

然而,水泡终究不堪重负,破裂了,布条被鲜血染红。他握着受伤的手,疼得脸色苍白,额角冒出冷汗。

当小三宝终于将木柴全部劈完,夜幕已悄然降临。

空腹的他,肚子咕咕作响,正想出门寻找卓盛元,恰在此时,她回来了。

卓盛元神情恍惚,看到小三宝后,突然紧紧将他抱住,泪雨如下。

小三宝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她的悲伤如此深切,让他也不禁感同身受。他小心翼翼地拥抱着她,轻声安抚:“别怕,我在。”

“小三宝!”

“嗯。”

“我将钱财输得一干二净!呜呜呜……”

小三宝暗自松了口气,心中认为,与金钱相关的问题总有解决之道。

“你不知我今日手气有多顺!我已赢得六十多两银子,堆积如山!然而,最终……一切归零……呜呜呜,我命为何如此多舛……”卓盛元越说越感委屈。六十多两银子啊!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金额,如果从未拥有,或许就不会感到遗憾。但明明已经收入囊中,却又被人夺走,还搭上了自己的积蓄……苍天哪!这心如刀割!

小三宝笨拙地安慰她,“钱财失去,还可再赚。”

“哪有那般容易。”

“总会有办法,不必担忧。”

卓盛元虽曾输过钱财,却从未如此惨烈,精神几乎崩溃。她哭泣了一会儿,泪水渐渐止住,理智回归,意识到方才在孩子面前失态,颇为尴尬。

她用帕子拭去鼻涕,装作一切未曾发生。

小三宝问:“你用过晚饭了吗?”

“未曾!钱财散尽,哪有钱财果腹。”

“哦。”

饥饿难耐,小三宝的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卓盛元心生愧疚,她摸了摸鼻子,“对不住啊……”

“无事,我也不是很饿。”

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卓盛元站起身,“我去王屠户家借些米。”

“莫去,”小三宝拉住她,“不必轻易向人求助。”

正当卓盛元犹豫是否去借米时,突然听到窗外有拍打声。卓盛元打开窗户,一道影子扑面而来。

她惊叫道:“天哪!九筒今日捕得的兔子真是庞然大物!”

小三宝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抬头望去,一边看一边说,“它已不再为我们捕鼠。”

九筒松开口,将口中的东西扔到床上。

灰尘扬起,一团灰影落在床上,两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灰兔。

兔子尚未断气,奄奄一息地翻着白眼,无力地蹬着后腿。

那夜,卓盛元与小三宝的晚餐便是烤兔肉。兔肉鲜美,卓盛元吃得心满意足。甚至连兔子的内脏也被九筒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小三宝在床上摆放了一张小桌子,开始练字。卓盛元懒洋洋地躺在桌子的另一侧,抚摸着肚皮,同时向梁上的九万招手。

九筒一跃而下,犹如离弦之箭,落在卓盛元身边。卓盛元轻轻抚摸着它的背,它温顺地接受。

“九筒啊,”卓盛元一边抚摸一边说,“今后你便是我的亲兄弟!”

小三宝握笔的手一颤,一个字就此写错。他看着卓盛元,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清晨,小三宝早早地起床。

由于书院离家甚远,他没有轿子,没有马,卓盛元也不愿花钱为他雇马车,何况现在即便想雇,也无力承担。

因此,他只能徒步上学。

小三宝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洗漱完毕,整理好书本文具等物品。看着崭新的书本文具和衣物,他突然明白卓盛元为何要在“钱财未尽之前”急忙修建房屋、购置物品。

——因为他确实有能力在一夜之间将所有积蓄挥霍一空。

小三宝正要出门,却见卓盛元从内屋走出,一边走一边揉着眼睛。

卓盛元:“我兄弟呢?”

小三宝举手道,“在此。”

卓盛元扫了他一眼,“谁问你,我说九筒。”

“九筒也需要休息。”小三宝深知卓盛元的心思。

卓盛元打量了小三宝一番,见他干净整洁,孩子长得也俊俏可爱,心中满意地点点头,“还真有点模样。”

“我走了。”

“稍等,”卓盛元叫住他,说,“你去胖大娘家吃早饭,多吃一些,吃饱些,吃完告诉她,我有空就去结账。中午你就忍一忍,晚饭回来吃。”

“那你呢?”

“今日我有事,不必管我。”

“哦。”

……

卓盛元前往修城墙的工地。

县令已筹集足够资金,打算将城墙的破损之处及可能破损的地方全部修缮。他早已开始招募劳力,今日正式开工。然而,由于资金有限,工程浩大,招募的劳力尚未满员,因此招募启事至今依然有效。

尽管工资微薄,且必须每十天结一次工资,但这份工作有一个好处——提供饮食。

卓盛元来到工地,先登记了姓名,然后享用早饭。早饭只有三种食物:炊饼、咸菜和稀饭,管饱,但不允许私自带走。

她既不会砌墙,也不会拌泥,只能去运土。她用独轮车将城外的土运回来,运一辆车便累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痛,监工还嫌她动作缓慢,不停地催促:“大郎,你这么慢,连吃下去的那几个炊饼都不如,太爷在你这里要亏本了。”

“你自己来推一辆试试!这车破旧又沉重,空车推起来都吃力!”

监工嘲笑她力气小如家猫,卓盛元很想给他脸上来几拳试试自己的力气,但想到还要在人家手下吃饭,只好忍气吞声。

午饭时分,县令身着便服前来视察,他站在不远处,正在吃饭的劳力们并未注意到他。

县令环视人群,看到正在领取炊饼的卓盛元。卓盛元领了两个炊饼,回到一边吃了一个,另一个塞进怀里,然后又去领取。

县令哭笑不得,走过去大声喝道,卓盛元“!”

“啊?太爷……”

“你这家伙贪得无厌,连公粮都要多领。怀里揣着炊饼,干活有劲是吧?”

卓盛元连忙陪笑道,“太、太爷……我……我家中还有孩子呢……孩子不能饿着呀……”

“胡说八道,你未曾娶妻,哪来的孩子?”

“捡来的。”

县令觉得自己被愚弄,怒火中烧:“还敢顶嘴?来人!”

“有!”

卓盛元被太爷的威严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掏出怀里的炊饼,“我我我我开玩笑的,我揣个炊饼就是怕一会儿干活时饿,我现在就把它吃掉,太爷息怒,息怒……”

县令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监工对众人说,“都看到了吧?我看你们谁还敢偷拿公粮。”

众人纷纷表示不敢。

卓盛元心知肚明,太爷是想拿她作为警示,这次没打她一顿已算仁慈。然而,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她在心中将那狗官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县令离开后,怒气未消,边走边骂,“这个卓盛元,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是前几天得到了十两银子的奖赏吗,怎么还跑到这里来蹭饭吃?”

胡一刀听太爷如此问,连忙答道,“太爷有所不知,卓大郎他昨日赌场夜战,钱财输了个精光。”

“这,这……”太爷摇头道,“若我有这样一个儿子,定然打断他的狗腿!”

那胡一刀与卓盛元交情不错,见太爷如此恼怒,便说,“不过,太爷,有句实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卓大郎那句话并没有说错——他真的捡了一个孩子。”

“哦?”

胡一刀向县令娓娓道来卓一航的渊源,县令听罢,面色稍霁,赞叹道:“此子能接纳远亲,尚存几分仁义之心。”

“他还资助稚子求学,费用不菲,每年须耗去二两银。”卓一刀补充道。

县令横了他一眼,反诘:“难道任其将学费挥霍于赌坊?”

“老太爷说的是……”

结束了一天的辛勤劳作,卓盛元疲惫不堪。晚餐时分,她犹豫着是否将炊饼私藏怀中,又恐小三宝挨饿,终是口中咬一炊饼,大摇大摆离去。

监工见状,瞠目结舌,对此等厚颜之人无可奈何。

天色尚早,卓盛元归家携篓,至城外河边捕鱼。运气颇佳,捉得数尾泥鳅、小虾,更有一条肥美鲫鱼。

她心情愉悦,负篓哼歌而回。见小三宝正往水缸灌水,卓盛元忍不住问:“谁让你做这等事?”

“我想找些活计。”

“你的功课呢?”

“已完成。”

“这一桶水你可提得动?”

“提不动,便分几次。”

卓盛元抚须道:“也罢,锻炼你一番,免得你这细胳膊嫩腿,将来沦为无力之书生。”

卓盛元步入厨房,见灶上有一块猪油,疑惑地问:“此猪油何处得来?”

“王屠夫方才送来,言道王小二明日亦往书院,将与你同行。”

卓盛元用猪油烹制了一小锅鱼虾,配以炊饼,成了小三宝的晚餐。她指着炊饼道:“我可是冒风险将此物带出,你敢嫌弃?”

“不敢。”小三宝一边咬着炊饼一边问,“那你吃何物?”

“我已用过餐,工地上有食,却不得外带。”

小三宝问:“你今日去了工地?”

“然也,累煞我也!”

小三宝迟疑道:“那我也不上学了,陪你同去工地。”

“莫胡闹,我可是花了学费的,你当勤学,将来赚回这笔学费。”

“遵命。”

小三宝吃得很慢,尤其是吃鱼时。卓盛元瞧着他,忍不住问:“你在家里也如此细嚼慢咽?”

“非也。”

“那你为何此刻吃得这般慢?”

“因需挑鱼刺。”

“你昔日吃鱼皆无刺?”

“非也,但从未亲自动手。”

卓盛元惊讶地问:“有人帮你挑刺?还有人帮你夹菜不成?”

“嗯。”

“那有人帮你……嗯,处理其他事务否?”

小三宝摇头。

“你有多少侍女?”林芳洲好奇地问。

他摇头,表示不知。

“你过着如同废物般的生活,”卓盛元羡慕地说,“我也想如此废物。”

小三宝不以为意,继续静静地用餐。

卓盛元好奇地看着他,忍不住问:“我愈发好奇你的身世了。”

“我——”

“莫要告诉我,恐吓到我。”

“我有一问。”小三宝突然停下用餐。

“何问?”

他注视着她的眼,问:“你为何愿意供我上学?”

卓盛元垂眸微笑:“这问题我亦自问过。或许,因为你本不属于此处。”

“然而,我颇为享受此处生活。”

此时,敲门声起,胡一刀的声音传来:“大郎,开门!我有好消息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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