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江枝绵穿着睡衣在客厅里要饭,她妈翻个白眼给她施舍了几片西红柿。
“哦,我亲爱的……”江枝绵激动的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靠在厨房的门边,结果徐君兰不配合这场演出,她拿着铲子朝江枝绵步步逼近,“下楼给我带瓶酱油。”
江枝绵顿时跟蔫了的气球一样腿脚无力,“妈,我相信我不去你会明白的。”
“三!”徐君兰怒吼。
江枝绵穿好衣服一个踉跄的出了门,她在门口打空气拳抱怨她的不满。
到了楼底下,嘴里还不停的絮絮叨叨,“买酱油就买酱油嘛!”她没好气的踢了一脚小石子,抬眼刚巧碰到了陈蛮。
江枝绵小蹦小跳的到了他跟前,随意的挥了挥手,“你也买酱油吗?”
陈蛮看见她突然出现在面前,冷酷酷的脸顿时有了变化。
“不买。”陈蛮眉眼含笑摇摇头,“我倒垃圾。”
她似乎有点尴尬的收回了手,“那我们买酱油吧?”江枝绵低着头就像要犁二里地的架势,走的飞快。
陈蛮本想着叫她等一等,于是,他把垃圾扔了,去追江枝绵的时候,他愣在原地,不知道江枝绵犁哪块地了?走的这么快!
于是,陈蛮在楼底下试图不太刻意的等她,或是玩弄小石子,或是用吹树叶,或是数数。
他越等还越等不来,刚才不是走的挺快的嘛,怎么还没回来?
刚有了念头,江枝绵就出现在了拐角处,她左手提着酱油,右手拿着两个冰棒,跟小孩似的。
陈蛮手足无措的假装修自行车,江枝绵到单元楼下时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陈蛮,她歪头看他,“你干嘛呢?”
江枝绵嘴里叼着冰棒,说的话含糊不清,陈蛮紧张的转过来,接过她递过来的冰棒。
“修……修自行车。”他略显结巴。
“干修啊?”江枝绵瞪大眼前,看他周围什么工具都没有,致命一击的重量让陈蛮只好干笑。
安静片刻,单元门被推开了,徐君兰还带着个围裙,“这孩子,买个酱油这么大功夫,我以为你掉酱油缸里了。”她拿过江枝绵手里的酱油,“马上秋天了还吃冰棒,欠扁啊江枝绵。”
“徐阿姨,是我让江枝绵买的,你能不能别说她。”陈蛮挡在江枝绵前面,语气温柔,态度极好
她抡起的酱油放了下来,那变脸速度叫一个神速,“小蛮啊,冰棒吃多了容易坏肚子。”
“嗯,我们下次不吃了。”
“那到阿姨家里一块吃个饭吧,走吧走吧。”徐君兰连给他回答的机会都没有,陈蛮那想张开说话的嘴又闭了回去。
江枝绵看着她妈就这样把自己留到最后,她眯起眼睛细细琢磨,“我应该是亲生的吧?”
“江枝绵,你还回不回来了?”徐君兰喊了一声。
“来了!”
……
餐桌上,徐君兰看了一眼陈蛮,她笑脸盈盈的给他夹菜,“小蛮啊,你放心吃啊,我做的都很清淡,非常健康啊。”
“妈,我想吃带辣的。”江枝绵无中生有似的蹦出来这么一句。
“厨房有辣酱,想吃辣的自己挖一勺。”短短几个字,能让徐君兰从开心到拉脸只需要几秒钟,原来这就是显而易见的区别对待吗?江枝绵仰头不禁闭眼感叹,“罢了。”
“你别这样吃饭,饭全从脑子里吃走了。”徐君兰拿筷子后边在她跟前点了点。
陈蛮被她这句话差点呛住,他看着江枝绵,好心的将她的头扶回来,脸上的笑一秒都没有停下。
徐君兰尴尬的干笑两声,“小蛮你别介意啊,我跟我女儿平时都这样的。”
“没有阿姨,我倒是觉得……挺好的。”陈蛮笑着,又喝了几口水。
“这还好?”江枝绵一惊,小声细语的吐槽一句,却被徐君兰一个眼神杀,立马乖乖的吃饭,再也不敢猖狂了。
“对了小蛮,最近学校生活还习惯吗,你跟江枝绵一个班,如果你有需要的地方,你尽管去麻烦她就行,别客气。”
江枝绵一个五体投地的被呛住,陈蛮连忙帮她拍拍后背,倒了杯水,这些细微的小动作,全让徐君兰看在眼里了。
“江枝绵,你看看你,你好歹学习一下陶桃那种温柔,我都担心你以后怎么办。”
她气不过,所以直接一秒切换状态,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哦我亲爱的妈妈,女儿给你倒水!”
陈蛮在饭桌上笑得前扑后仰,徐君兰显然是以为江枝绵脑子不好了,跟那神经病似的。
他们在餐桌上嬉笑,陈蛮看着江枝绵浮夸的表演,眼里都是她。
在陈蛮的世界里,她可是唯一出现的微光,愿意跟他交朋友,一起上学吃饭,从前是这样的,而现在又是这样的。
江枝绵的出现,给他晦暗的人生里拨开云雾,抬眼望去,提灯的人还是她。
陈蛮帮徐君兰收拾着饭桌,江枝绵边刷碗边哼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你知道五音不全唱歌会给别人带来伤害吗?”徐君兰还不忘调侃,“况且人家小蛮还在这里,你就不怕他嫌弃?”
江枝绵转过身拿着筷子,当成麦克风放在嘴边,“你不懂。”随后又开始唱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唱了好几遍。
徐君兰先是忍不住了,觉得太吵了,就离开了厨房,而就在江枝绵陶醉在自己的大喇叭嗓门的歌声里的时候,陈蛮把碗都刷完了,他摘掉手套和围裙,下意识的去帮江枝绵解围裙。
他是正对着江枝绵,两胳膊环过去解的围裙,刚才还唱的热火朝天,突然间被陈蛮的举动给紧张到原地发愣,她的歌停住了,江枝绵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头发有那么一瞬间碰到了她的下巴。
围裙解下来后,江枝绵往后面一退,慌乱的掩盖自己的心跳,把手套摘下,低着头,“谢谢啊。”
她声音低的像梦呓,不过陈蛮听见了,陈蛮往橱柜里放着围裙手套,起了坏心思,他转过身又接着靠近,看见她连忙往后推,他才得逞似的说了一句:“害羞了?”
“陈蛮!”江枝绵红着脸将他推出厨房,陈蛮脸上露出的笑就没收回去过。
本来的计划是陈蛮和江枝绵早餐过后开始写作业,他还把作业都提前拿过来了,谁料李亦半路拦截拉着江枝绵去玩,陈蛮叫她回来,她却跟着李亦走了。
陈蛮故作淡定,脸上跟锅底一样黑,就像是自己宝贵的物品被抢走了一样。
少年时期的心思是最难猜的,暗恋者的心思亦如此。
中午最热的时候,江枝绵穿着短袖就下了楼,正巧李亦早就骑自行车在楼下等她。
陈蛮在楼上看着她,江枝绵脸上是很常见的大笑,她留的是短头发,左边刘海上还带着星星卡子,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他视线汇聚,好像眼里就只有她似的。
可看到李亦的时候,估计心里多多少少得骂他几句,他索性关掉窗户。
江枝绵坐在后座,吹着凉凉的风,没一会功夫就到了。
“江枝绵,李亦这边。”陶桃站在一家店门口向他俩招手,没错!李亦带她到对面去了。剩下的是他在原地尴尬的傻笑,而江枝绵早就气哄哄的走过去了。
江枝绵看着陶桃一脸的忧愁,“陶桃。”她说的很小声,陶桃羞赧的撇过头,用手拉了拉她的外套一角,“等一下再说。”
两人的话题在李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戛然而止了。
是因为陶桃想约李亦出来但是不敢,所以才让李亦叫江枝绵出来,这样就不会显得尴尬了,而正是因为这一点,江枝绵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生气了,只是因为她不勇敢而生气。
陶桃约他们在猫咖碰面,这也是她最喜欢来的地方。
店里面简直简约温馨到爆,小灯泡,小花,猫咪照片,真的很像一所回忆储存站。
她俩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后,便支开李亦去点喝的,而在这多余的空档时间里,江枝绵续上了刚才没说完的话题,“陶桃,刚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这样很像一个巨大的电灯泡。”
“不是的江枝绵,可是这次我就是想带你们一起到我喜欢的地方来。”陶桃眼睛闪躲,江枝绵一眼就可以知道她是不是在说真话。江枝绵耷拉着肩膀,两手撑在脸颊边,喃喃自语,“我的陶桃呐,什么时候李亦的榆木脑袋才能开窍。”
……
陶桃暗恋李亦也有将近一年了。
那年是高一的冬天,晚上天色暗的快,晚自习下课后,江枝绵就和陶桃分开了。
她那时就江枝绵一个玩得好的朋友,还和李亦不怎么说话。
陶桃自顾自的走,看见李亦在她身后不远处,当时还以为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当然,因为彼此还不熟悉所以就各自走自己的路。
晚上的风太大了,陶桃觉得有些许的冷,就加快了脚步,走进小巷子。
主要是晚上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她每次走小巷子都在心里暗暗祈祷,“安全过小巷”,这类话语。
这次,她不知道的撞了个大霉运,走进巷子抬眸就看见几个人蹲在墙角,他们几个就是所谓的不良少年。
陶桃心慌气短,脸色不好,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和同学并肩走,可刚在走的太快,把李亦甩的远远的,这唯一的希望也没了。
陶桃嘴里嘀咕,“没事,装作看不见,走快点好了,没事没事。”她又冷又害怕,还直打哆嗦。
她推着车走进去,几个小混混也注意到她了,朝她吹口哨,她不敢抬头,想从他们面前加速走过去,她低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往前直走。
后面的一个带头的点头示意他的两个兄弟,上前堵住她,两人挡在前面,她走哪里他们就堵哪里。
陶桃撇了一眼,往后连退几步,慌忙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钱,抖着手朝他俩扔了过去,嘴里的话说的含糊,“我把钱都给你们。”她努力让自己镇定,结果还破了音。
带头的走了过来,一脸猥琐的打量着她,笑得很瘆人,“你要不要跟哥哥处对象啊,哥哥保证对你特别好。”
陶桃听他说这些话,有些恶心的干呕。
那几个见她半天不吭声,看她不识趣,就把她的车子拉开,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陶桃没让碰,两手推开他。
他一下子恼火,“你别不识趣!”瞬间挥起手想打到她脸上,此时,身后出现一道明亮温暖的声音,“你动她一下,我掰断你一根手指头!”
陶桃转头看向那个人——是李亦!她见几人视线都没注意她,陶桃瞬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疯狂的跑向他,李亦拉着她的胳膊,连忙将她拉到身后。
那带头的喊着,“你算什么东西,我把手指头放这里你也不敢!”
下一秒李亦嘴角上扬,轻笑,“今天你就没有这福分了。”随后几位警察就冲了出来,那几个小混混眼看局势不对慌忙乱窜。
可殊不知,这巷子被围的死死的,他们也逃不掉的。
从那之后,他们变的熟络起来,陶桃也得知了那天是江枝绵让送李亦送她回去的,而且他也跟她不住同一个小区。
她没有失落,偶然间觉得有个安心的朋友还有一个喜欢的人在身边,是她最开心的事情了。
所以,一直到现在,陶桃都觉得有江枝绵在,她才会勇敢那么一点。
-
猫咖店里,陶桃盯着空桌子出了神,李亦喊她半天,“陶桃,你等会要怎么回去?外面好像要下雨了?我叫你半天了,想什么呢?”
她紧张性的说话结巴,“我…我…没想什么,外面…下雨了?那回家吧。”陶桃糊里糊涂的背起帆布袋就想走,却被李亦一手抓着帆布袋拉了回来,“你出去淋雨啊?等会我送你回家。”
“江枝绵呢?她怎么……”陶桃下意识的去指,却发现她早就不见了。她有些疑惑的看向四周。
“她给我打过电话了,说她已经回去了,自己的作业还没写完。”李亦看着窗外下起的小雨点,又转头跟她讲,“等会我骑车送你。”
他沉默许久,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我去,早知道不装了,我自行车还在树底下呢。”边说人已经出去挪车了。
有棚不放棚里,还搞什么文艺,放在树底下。以为自己是什么树底下靠在单车边看书的文艺男?车座不被雨淋湿,让别人不要多想这么大个孩子了还尿裤子就算是好事了。
陶桃被他的举动给逗笑,或者说,她也应该往前迈一步了。
……
雨虽说小,呆久了也会淋湿,外加还有风。
陈蛮一看天色不对劲,早早的穿着外套,又帮江枝绵带了一件搭在胳膊上,急匆匆的带着伞下楼,在小区门口等江枝绵。
他在小区门口来回转了好几圈,没等来她,等来了小雨,他撑着伞无聊的玩着树上的叶子打发时间。
下午吹风又下雨,气温一下降了好几度,他不由的打了几个喷嚏。
过会,江枝绵就一路跑了回来,在小区门口撞见了陈蛮,她还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儿?”他立马把伞移过去,多给她递了一件外套,嘴里吞吞吐吐,“阿姨让我下来等你,说要下雨了,你没带伞,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就在门口等了。”
江枝绵半信半疑,“我妈今天好像调班了,是晚班吧?”
“打电话说的。”陈蛮越编越离谱,好在江枝绵没在追问下去。不然真的就不知道改怎么圆回去了。
两人打着一把雨伞,陈蛮跟她靠的不是很近,但那把雨伞的倾斜程度,都完全没在他这一边。
不是常说——爱是一把会倾斜的伞。
可陈蛮就连最简单的“你刚才去干什么了?”或者“李亦带你去哪里玩了?”都纠结着不敢问出来。
她好像会魔法一样,就回答出了自己的问题,“真是的,陶桃不敢约李亦出去,还假装说是想找我去她喜欢的地方,可她喜欢的猫咖,我从跟她认识到现在一直都在去,果然善良的人都不会骗人,真的让我心疼呐。”
陈蛮知道后,心底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他暗自窃喜,“那后来呢?你怎么先回来了。”
“我当然是偷偷跑出来了,这样李亦就能送陶桃回去啦。”江枝绵突然转身倒着走路,她有些愕然的看向雨伞,“你什么时候右撇子这么严重?”
陈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编理由,而后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笑了起来,“我不是右撇子。”
他不是右撇子更不是左撇子,那他到底在笑啥啊,不过我也想笑啊。
江枝绵真是脑子搅乱都舀不出个真理来。
……
回去后,江枝绵拿着作业往楼上跑,陈蛮开了门。
他家里简约整洁,所以唯一的出奇点就是沙发上的小绵羊玩偶。
她跑过去,将小绵羊玩偶抱在怀里,“想不到你也有这么可爱的玩偶?”
江枝绵指了指茶几上的课本,“我作业上的几道题不会,所以就请教你来了。”
陈蛮点头,“好。”他把知识点又重复一遍,也按照她能听懂的思路解了一遍,最后她试着自己在写一遍。
闲暇时间,江枝绵写题歪头看向陈蛮,“你运动会应该不参加任何活动吧?”她像是有什么重大决定一样问他
“不参加。”陈蛮看着书瞄了一眼江枝绵。
谁知道江枝绵心里又憋什么大招,他看她一直低着头偷笑,顿时想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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