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想看到的一幕。
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它的脸,只知道身影被拉的很长,像狰狞的野兽,高大而惊悚。
尤其是自己只能跪在地上仰视的情况下。
“站起来。”
“……什么?”
“听不懂吗?我怎么不记得你查出过听力障碍。”
“……”
“最后一遍,我让你站起来!”
见对方已经摆好了姿势,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这不是在开玩笑,再不想想办法就要见血了。
“腿。”
“腿?”
“没力气,起不来。而且好痛。”
我不知道这双腿已经被折磨了多久,疼的简直要撕裂开来,碰一下立马就要碎成一地。
你以为我是不想起来吗?
“……”
我本以为这样就能有片刻的喘息,但是我错了。
“你在说什么啊?”
那人走过来,抓起我的头发使劲把我抬起来。
“呜呃……!”
我本能地用手抓住它的手臂,两腿因为支撑不住这副沉重的身体剧烈打颤。
随后猛地松开,如同破抹布一样又倒在了地上。
“这不是还有力气吗?”指了指我的手。
“——那就给我爬,爬到墙角,然后给我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没用?一定是趁我不注意偷懒了吧,不敢想象,你真是该死啊。”
我才没有啊……
“现在,立刻给我爬起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
就这样一直被那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像是枪口的瞄准镜架在头上,让人不自在。
“怎么不动?”
“……”
“我说啊,难不成——”
“——你再也不听我的话了?”
“不是……”急切的澄清还未发出,一条腿已经夺人一步狠狠袭来,只觉得视野一片黑暗然后——
咚!
丝毫没有保留,它从来都不保留。
我的身体滚了出去,头也撞到了墙上,只觉得耳朵嗡嗡发鸣,身上火辣辣的疼。
像是野狗一样被遗弃在一边。
过了好几秒也没能恢复视线,只能捂住脸紧闭着双眼,嘴角咸丝丝的,黑暗中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我有允许过做这种事吗?”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想条不听话的鬣狗一样和我作对的吗?”
“明明一直都能做到吧?”
“真恶心。我这么相信你,可是你在做什么?”
“——让人失望。”
“对不起……”
“那你就给我起来啊!”
顾不得腿还能不能用了,五指猛地抓住墙壁,用力要抠出窟窿来,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啊,我看清了……
那双依旧冷漠的眼睛,还多了几分嫌弃。
这是什么眼神?
这是看活人的眼神吗?
不对……这是看人的眼神吗?
它把我……当成人了吗?
“这不是好好的吗?”
“所以说啊,只要你能好好听话别偷懒,大家都会幸福的。”
那人居然还能走过来摸我的头。
“这样就好。继续训练吧。”
“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好了……”
“一直都听我的……”
“永远……”
杜茹月又做了一个噩梦。
比那辆通往异世界的卡车还要恶劣。
头痛欲裂。
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杜茹月的眼睛突然被盖住了。
“猜猜我是谁?”
“嗯我想想……反正不是我的那个贪吃的朋友对吧?”
“啊咧?我哪里贪吃了?”
“这不是承认了吗?”我笑着提醒。
“呃……”意识到中计的她放了下手。
“早上好啊,小桃。”
“早上好……小、小月。”
“不习惯的话叫全名也没关系。”
“那样会更奇怪啊。”
几天相处之后,我们已经可以直接叫名字了,算是小小的进展吧。
当然比起作为关系更加亲密的证明,杜茹月只是觉得这样叫起来会更省事。
只是省去了姓而已,她害什么羞呀,又不是对异性。
总之二人已经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只有一个朋友会不会太可怜了点”杜茹月并没有这种幼稚的想法。
朋友只要有少数可以深交的就足够了,其余的人说实话无所谓,想要维持友谊本身就需要耗费很多精力。
不要为了社交而社交,作为过来人的她选择走捷径,走高质不走量,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再说她也没兴趣陪小孩过家家,自己完全融入不进去。
于是乎,日常就是在学习之余和受欢迎的小桃聊天。
小桃是不缺路人缘的,交流也不成大问题,但是在小圈子里就很难跟上她们的发言了。
所以她和很多人打过照面,但是最后还是选择待在杜茹月身边。
这就是目前的状况了,杜茹月衷心希望这样安稳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一天中午,杜茹月像往常一样打算去食堂买完午餐就回天台和小桃边吃边聊。
“好长的队啊……”在队尾看着面前蜿蜒的长龙,杜茹月扶住额头。
队伍在缓慢蠕动着,浓郁的饭香让只能站在后面眼巴巴望着的人更加心急如焚,被弄得浑身不自在。
等呗,还能怎么办。
终于,两腿等得有些发麻的杜茹月看到午餐近在眼前,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的绿洲——
“我要——”
“来两份鸡腿一份番茄鸡蛋一份米饭。”
“哎?”
还未说出口,一个身影突然横插一脚,把杜茹月挤在了后面。
面前是一个皮肤偏黝黑的男孩,第一眼从穿搭到发型,尽管有些刻板印象,杜茹月觉得他只要再染一头金毛绝对是个标准的街溜子。
不良少年?插队?
这倒也罢了,杜茹月一直是以大人的气量处事的,不计较又何妨。
最主要的是,最后两个鸡腿,他居然全要了??
你以为让我等到两腿发麻是为了谁啊?
让人火大。
“同学?同学?”
对方并没有理她。
“那个……我说……”杜茹月戳戳他的后背。
不良不耐烦的回头。
“你插队了。”
“奥。”
奥?
“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留一份鸡腿给我吗?”杜茹月强压怒火,做出退让。
不良双手插兜,歪着头看着面前矮自己半头的女孩,不耐烦跺着脚,看起来非常嘚瑟,尽显自己优良的家教,要不是还顶着学生这个身份,在外面不知道有多欠打。
“凭什么?”
杜茹月只觉得头发晕,原来这就是起气昏过去的感觉,真是长见识了。
该说不愧是叛逆期吗,杜茹月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无礼的人。
自己已经给了台阶下,默许他插队了,真不敢相信他还能说出这种话。
我的老天爷。
对方看着也比同龄人健实,一看就没少惹架,他的底气就来自这里?
“没事,随你好了。”杜茹月保持职业的笑容摆摆手。
看着不良端着饭,吹着口哨悠然离去,杜茹月按住胸口,竭力保持平静。
算自己倒霉。
反正也不差这一根鸡腿。
人生嘛,总不可能一帆风顺。
上帝总要给你使几个绊子作为生活的调味品,让你觉得日常不会这么平淡无聊。
顺便上帝想要给你展示自己创造物种的多样性。
不过嘛,杜茹月没打算把这当做聊天时的谈资,她不喜欢把坏情绪传染给别人。
自己是大人了,还不至于咽不下这口气。
『只要微笑就好了。』
杜茹月如此想着。
于是第二天——
“又是你?”
一样的窗口,一样的横插,一样的配菜,这人仿佛是踩好点了一样不请自来。
不良还朝着她咧嘴笑。
杜茹月真想给他来一拳,让那个不知道怎么和人说话的嘴裂开一道口子。
冷静……
“为什么只插我的队?”杜茹月礼貌发问。
“你看着好欺负。”
你还真敢说啊……紧握的双手暴起青筋。
“还有啊,我就是爱吃这儿的饭,你有意见?”
“我才懒得管你。”
“呵呵呵……以后我就这个点来,你来一次我抢一次。”
“那我可要告诉老师了。”
“告呗,怕你?”
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敢告你试试?告了又能把我怎样?”
“哇哦……”
“忘了说,我兄弟还挺多的,你要是敢找我麻烦——”不良伸出了手——
拍了拍杜茹月的肩膀。
“我也不怎么样,就是把哥几个摇过来一块来排队而已。”
“以后你去哪我就插哪的队。想试试吗?”
“……抱歉,不想。”
“那就好。”
杜茹月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校园霸凌的雏形了吧。
才这么小就品尝到暴力的滋味了嘛,挺有一套的。
于是呢?自己该怎么做?
暂避锋芒?可自己总要吃饭。
他怎么不怕老师呢……真费劲,不像是说说而已。
后面的人呢?你们怎么没意见?这和插了你们的队有什么区别?
都没反应啊,难不成你们也怕他?他是惯犯?
怎么办,怎么办……
好烦人。
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人,甩都甩不掉。
自己态度这么好了,都能这么得寸进尺。
胸好闷。
想想办法啊……
“别在外面惹事。”
“别给我添麻烦。”
“还用我再教你一遍?你要做的就是忍耐和服从,给我用一辈子好好记着。”
忍耐……
还是算了。
不就多了个人吗,今天的鸡腿不也没差吗,耽误了一点点时间而已。
根本就无所谓,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不能豁达些吗?还要和小屁孩一般见识?
等以后他早晚要被人教育,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等吧,等吧……
走吧,拿到饭了就赶紧走吧,小桃还在等你的,别耽误太久。
今天是遭受软暴力的第三天,杜茹月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坏蛋的言行一致。
“你过分了。”杜茹月说。
没有回应。
“有完没完?”
“……”
“懦夫。”
“什么?”
“只敢欺负我的——”
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不良转过身来一把揪住杜茹月的衣服。
“你觉得,我不敢打女人?”拳头在杜茹月面前晃悠,突然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让她的心立刻悬了起来,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砰砰地跳动。
“就是欺负你,怎么了?”
“——你有意见吗?”
“……”
“想死吗?”
“不想。”
看着她,不良笑了。
“哼哼,怂货,这就怕了……”
不良松手了,不过是猛地往后一推,让杜茹月一个趔趄差点砸别人身上。
“老实点不就行了,非得惹我不爽。”
“插个队跟要了你的命一样。”
絮絮叨叨的话砸在杜茹月头上,就算她不想听也没法避开。
失败了啊……
也是啊,他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呢?
自己的反抗算是什么?在他眼里一定很好笑吧?
这种行为是怎么被容许的?
毫无底线,让人不禁怀疑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学生,老师,家长,学校。
家庭,社会,制度,国家。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的错?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
她太无能了。
杜茹月你真是没用。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杜茹月,你要冷静。
总有更好的办法,在这个法治社会,任何事都可以诉诸于程序解决。
你要做的就是忍让……
忍耐,忍耐……
听从命令……服从……
不能反抗,这只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更重要的是,不这样做没人会幸福。
对吧?你是这么教我的吧?
所以说啊,只要我好好听话,就不会有人受伤。
“你在干什么啊?”
“如你所见,我在服从命令,你的命令。”
“是吗?”
“是的。”
“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这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那你的手在干嘛?”
“手?当然是拿着饭——”
咚!
咚!
咚!
咚!
“别打了,别打了!”
“按住她啊!全都过来!她力气太大了!”
“对不起……”
咚!
“我说同学,好了别打了。
“我说同学,好了别打了。
咚!咚!
“再打要出人命了!”
杜茹月突然停下了,因为她的手臂简直要被围成了粽子,使不出一点力气往下砸了。
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坐在一个人的身上,一手掐着他的脖子,手臂被他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地方渗出血来,那是用指甲活活勒出来的。
他的脸上全是血,有的在嘴角,当然基本都是被打烂的鼻子里流出来的,一只眼也睁不开了。
这个人是不良?
杜茹月的拳头上也沾满了血,还有一些溅到了脸上。
杜茹月松开掐着他的手。于是大家赶紧把她从不良身上拉起来,防止她继续施暴。
躺在地上的不良嘴里都是血,说话也断断续续,像是少了半条命。
“别……打了……我……错了……”
“真的……错了……对……对不……”
不良的眼泪横流,话都说不清楚,此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现在更像是任务失败后被黑道老板清洗户口的弃子。
杜茹月愣住了。
啊……惹祸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趁他吃饭的时候出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午饭连同餐盘一起砸在他的头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趁他抱头的时候再一把把他按在地上掐住,坐在他身上不停地砸。
她明明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忍耐。
可她却做了什么?
她疯了吗?把事情弄成这样?
这下该怎么收场?
杜茹月的脑子一团乱麻。
但她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老师估计等会就要来。
无所谓了。
在此之前……
于是杜茹月就这样一直盯着不良,在他看来就像是地狱深处的恶鬼来找他索命,这让他汗毛倒竖。
“起来。”
“啊?”不良心中一惊。
“你,给我起来。”
“我……”不良勉强坐了起来,还没擦干眼泪和满脸的血迹。
“不想死就赶紧给我起来。”
“哦哦!我起来,我起来……”
不良跟条被打烂的狗一样狼狈地起身,连滚带爬到了杜茹月面前。
“把我的午饭,还给我。”
指了指散落一地的食物,杜茹月面无表情地说:
“我还没吃饭呢。”
“好,好……我赔,我赔给你……”不良尽量绷紧身体让自己不在杜茹月面前两腿打颤。
“吃……想吃点什么?”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如同恐怖电影里的警察,老师总是在事情发生的最后才姗姗来迟地收拾一地的烂摊子。
“算了,我没心情吃饭了。滚吧。”杜茹月叹了口气,转头面向那道身影,那是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疯子。』
『对不起。』
『我没教过你吗?』
『所以说对不起啊。』
『后果怎样你是知道的。果然你就应该去死。』
『……那又怎样?说够了就消失吧,烦人。』
『呵呵呵呵……』
一眨眼,身影消失。对杜茹月来说,那是自己永远的梦魇。
楼顶,小桃看着有些发凉的午餐,内心不禁疑惑起来。
“小月怎么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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