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力？”萧北歌嗤笑一声，目光冰冷地扫过南歌染血的手，“朕不需要一个……曾经让三万将士埋骨雪原的败军之将。”

　　南歌的笑容凝固，神色黯然。萧北歌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片刻后，南歌忽然大笑。

　　“哈哈哈……皇上说得对！我是败军之将！”他笑得眼角几乎迸裂，声音带着血沫的腥气，“可我判断失误又如何？若您当日肯率领那八千精锐渡河驰援，而不是在冰河对岸撤兵！那三万将士……他们或许就不用死得那么惨烈！这笔血债，难道全是我南歌一人的过错？！”他已不再畏惧死亡。南家将他当作弃子推入这绝境，他百口莫辩。即便萧北歌此刻留他一命，待南家被找到之日，他也难逃一死。早死晚死，对他而言，已无区别。

　　南歌本以为萧北歌会一剑斩杀他，然而萧北歌并未动手，放下了奉天，同样冷笑：“姑且留你这条狗命，或许还有些用处。不过，朕劝你不要过于嚣张。”萧北歌步步逼近，直至南歌无路可退。

　　南歌本能地想偏头挣脱，却在对上萧北歌那双深潭般眼眸的瞬间，硬生生止住了动作。那里面翻涌的不仅仅是杀意，还有昨夜混乱纠缠的碎片记忆，以及一种令他心惊的、赤裸裸的掌控欲。

　　怎么会……他竟然还想……

　　看着萧北歌紧束的衣襟，南歌脑海里翻滚出昨夜的记忆，好在被萧北歌的杀意制止了。

　　南歌强迫自己迎视，不敢泄露一丝怯懦，此刻若退缩，便彻底落入了下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歌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下巴被捏得生疼：“皇上……留我一命，我……感激不尽。只是……这条命总得用在刀刃上，才不至于……污了您的眼，惹您心烦？”

　　“你这条命，除了能顶着这颗脑袋，让朕偶尔‘用’一下，”萧北歌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破裂衣襟下露出的锁骨红痕，语气淡漠得近乎残忍，“如今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他另一只手中的奉天微微抬起，寒光映在南歌脸上，“若是不愿，朕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皇上，您息怒。”南歌重新挂上和蔼的笑容：“给臣妾一个机会，可好？”

　　他曾率军失误，萧北歌必不会再让他上战场。宫中势力自萧北歌继位以来便分为两派，一派忠于萧北歌，另一派则依附太后。萧北歌一直受太后压制，如今局势稍有好转。他名义上的妹妹南瑶，早已与太后合谋，计划以嫁入皇宫为名，刺杀萧北歌。南家一逃，无疑是与整个皇宫为敌，必定投靠了外族。

　　然而，南家逃跑，也留下了南歌一命，因此……

　　“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萧北歌紧捏南歌下巴：“若做出什么越轨之事，别怪朕无情。”

　　南歌微微皱眉，抿了抿嘴唇。萧北歌这时才注意到，南歌嘴角有一处细微的伤口。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痂，血腥味充斥舌尖。萧北歌移开视线，正要提剑离去，却听见南歌继续道：“陛下说的偶尔一用，是指什么？”

　　萧北歌的脚步硬生生顿在原地。他没有回头，但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泛白。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和一丝……期待？那目光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拉扯着他，逼迫他面对那个被他刻意用“用”字模糊掉的、昨夜发生的、无法抹去的事实。

　　“你找死！”萧北歌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被彻底激怒的狂暴。他一步跨到南歌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他没有再用剑，那只刚刚捏过南歌下巴的手，此刻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狠狠地掐住了南歌那只还在渗血的手。

　　“呃！”剧痛瞬间袭来，南歌猝不及防，痛得闷哼出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鲜血很快便染红了萧北歌的手指。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萧北歌俯视着他，眼神凶狠，每一个字都砸在南歌的心上，“一个替嫁的弃子！一个败军之将！”他掐着南歌手的力道不断加重，仿佛要将那脆弱的骨头捏碎，“也配揣测朕的心思？也敢用这种下作的眼神……试探朕？”

　　南歌疼得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但那双眼里却毫不退缩地迎视着萧北歌暴怒的视线。疼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疯狂。他非但没有求饶，反而扯出一个染着痛楚却异常妖异的笑容，声音因疼痛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喘息：

　　“下作？呵……陛下昨夜……享用得……不是挺尽兴的吗？”南歌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萧北歌同样带着伤口的唇，“怎么……穿上龙袍……就……不敢认了？”

　　“闭嘴！”萧北歌另一只手猛地抬起，狠狠掐住了南歌的脖颈，力道之大，瞬间阻断了南歌的呼吸。

　　南歌的眼睛骤然睁大，肺部传来剧烈的灼痛，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本能地用手去掰萧北歌铁钳般的手指，那只受伤的手腕在挣扎中鲜血淋漓，染红了萧北歌的袖口。但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像一条离水的鱼，脸色迅速由白转红，又泛起濒死的青紫。可即便如此，他眼中那抹疯狂的、带着嘲弄的笑意。

　　萧北歌看着他在自己掌下痛苦挣扎，看着他因窒息而扭曲却依然倔强的脸，看着他嘴角那抹刺眼的、仿佛在嘲笑自己失控的弧度……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虐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想要彻底摧毁这具身体的冲动，在胸中疯狂冲撞。

　　就在南歌眼中的光芒即将彻底涣散之际，萧北歌掐着他脖子的手，猛地松开了。

　　南歌连喘了几口气，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待萧北歌合上门，这才缓缓靠墙坐下，眼睛开始四处寻找止血之物。

　　一块干净的布都没有，南歌胸口起伏着，正欲撕下衣襟擦拭，却突然停下。

　　那是萧北歌的衣物。

　　连同他这条狗命都赔不起。

　　南歌索性不再擦拭，任其自行止血。门被敲响，随即被推开。

　　“皇……”傅动想了想，改口道：“南公子，皇上命我送来药物。”

　　南歌沉默不语，傅动瞥见他手上的伤口，将药物放在桌上：“怎么受伤了？难怪让我送药，用我帮你吗？”

　　“不用。”南歌对傅动微笑：“我自己来，这点小伤无妨。”

　　“没事，这点小事不麻烦。”傅动已经开始为他上药：“皇上脾气古怪，时常如此，你不必在意。”

　　“脾气古怪会手下留情吗？”

　　“啊？”傅动停下手中的动作：“手下留情？皇上不杀你的确是手下留情了，不过我仔细想想，他确实没必要杀你。”

　　“不对。”南歌抬眼道：“他现在应该恨透我了。”

　　“为何？”傅动为南歌的手缠上纱布：“就算以前他将你贬至中关，也没必要……”

　　“不是因为这个。”南歌看了一眼傅动，指了指嘴角的伤口：“今天你有没有发现他嘴角也有这个，在右边。”

　　傅动盯着南歌嘴角的伤口，这才想起萧北歌今天穿的是高领，而南歌也是。谁会在炎炎夏日穿高领？

　　他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缓缓道：“你们……真的。”傅动不可置信：“还真是命大啊……”

　　南歌笑了笑，没再说话。

　　“吴挥使，我绝未购买南府大院，我敢以性命担保，温家从未有分文流入南府，我……我毫不知情！”温尚东激动地剧烈咳嗽起来，吴成挥了挥手，让一旁的锦衣卫扶他。

　　温尚东毕竟是兵部尚书，年岁资历摆在那里，若无铁证，吴成也不敢用强，只能耐着性子周旋。

　　“胡说！你们两家勾结，意在谋反皇上！前几日我都看到了！”温府的一名侍女喊道：“温家前日才与南家密谈，就在茶楼里！”

　　吴成看向温尚东：“温尚书，前日可曾去茶楼？”

　　“没有……没有啊。”温尚东声音颤抖：“我这几日都在府中，除了上朝，我哪都没去……我夫人可以作证……如玉。”

　　站在一旁的如玉愣了片刻，开口道：“吴挥使，我可以作证，这几日夫君的确未曾外出，我都看着的，怎可能去茶楼？”

　　吴成眉头轻挑，看向一旁的侍女：“你真的有看见？”

　　“是！今日我正在房里做饭，便听见了声响，开门一看便见他要去茶楼，便让门口的侍卫留意，莫让夫人发觉。”侍女跪在如玉面前：“夫人，我句句真话，绝无欺瞒！”

　　“这……”如玉目光复杂地看向温尚东，温尚东愣了片刻，结结巴巴道：“我……我那也是去与同僚会面，况且南家是昨日逃走……我冤枉啊！”

　　吴成皱眉，正想说些什么，温府门外一片喧哗，晨风飞速跑进来，在吴成面前行了个礼：“主子，问出来了，南家在逃跑之前借用温府名义买了南府，意在嫁祸温家。”

　　几个锦衣卫架着一个侍卫进来，侍卫一见吴成便跪倒：“大人，这事是我干的……温家里有我们的人，是她……”侍卫瞥见一旁的侍女：“就是她！是她干的，是南家指使我们的，但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要害温家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侍女愣了一下道：“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

　　“一个晚上的时间，的确够了。”吴成开口：“你每日都会趁府里夜深人静逃出去，在天亮之前再逃回来，所以你不是一大早起来做早餐，而是从外面逃回来。”吴成示意锦衣卫把侍女长带了进来，侍女长微微行礼：“每日她的确是最早到厨房的，我可以作证。”

　　“我……”侍女愣了一下，竟说不出话来，吴成瞥了一眼，唤晨风：“带去。”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让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侍女拼命喊着，最终还是被拖了出去。

　　“此事与温家无关，那吴某便先告退了。”吴成示意锦衣卫撤走，又看向一旁的晨风：“那些人处理掉吧。”

　　“可……”

　　“无用的棋子，没必要留着。”吴成瞥了一眼一旁的侍卫，转身离去。

　　“等等！我还有用！我不能死！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侍卫叫着。

　　晨风叫人架上侍卫，便也跟吴成出去了：“温尚书，告辞。”

　　等锦衣卫全部撤走，温尚东才瘫软在地，如玉急忙过去扶他：“夫君。”

　　“南家不知廉耻，竟用如此卑劣手段……”温尚东喘着气道：“看来……往后不止南家与我们为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