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温柔地抚摸。“维特勒先生，您仍不愿接受我们的提议吗？这可是唯一的机会啊。”

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感受到了耳后温热的呼吸，似有似无。“请再三考虑一下吧。”

“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足挂齿的条件罢了，与所能换取的东西相比，这又算得上什么？”

但这些动作带给他的感受并非柔情似水，而是从心底涌起的毛骨悚然。身后的东西连纯正的人类都不能够算上——它不同于人类。它是怪物。

“到西蒙森林去，我等待您的答复。”

02

拉诺斯丁惊醒，一种深切的疲惫感笼罩全身。衬衣已被冷汗浸湿，粘腻地附在他的躯体上。梦壤中催生的邪物似乎已经包裹住了他的肉身，他正在被它内腔中热辣的消化液淹没，理智一点点地消失。

夜仍寂静。月亮半死不活的吊在天上，呆滞的空白瞳仁俯瞰地面上的一切生物。他的头胀痛的很是厉害，几乎无法分辨自己是否仍处于灯·斯维幽，梦壤混沌之中孕育的邪恶母神的侵蚀之下，是否又将……不，等等！

拉诺斯丁猛然坐起。他痛苦地扶住头，希望借这一动作抓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脑子中似乎有什么活物，它啃咬着什么？噢，那些支离破碎的、黑白的画面：女子特有的美好姿态中夹杂的怪异之处，那一片令人作呕的绿色——不，那不是绿色，是另外一种更恶心的——呃……还有拉萨·维多利亚面容模糊的神像，他们交错在一起，缝合成了一件华美而令人生厌恶的衣裳。

“巫师……”他喃喃自语，又记起了怪物佩戴的那件装饰品。加上它最后提到的地点，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口腔中的血味是他彻底清醒过来，他急切的摸向手腕，在确定没有出现异样凸起时才勉强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自若。他重新躺下，思考方才的“梦境”。

也许，这是值得尝试的。不管如何，明天——对，明天就启程，同那个东西会面。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了解他们的意图。

但他并不敢于承认，他想同那个怪物见面，仅仅是因为这么个理由。对于它的“提议”中他所要付出的代价，拉诺斯丁认为这是不可理喻的——然而像他们那样的狂热之人，早已丧失道德，自然不会认为这件事有何不妥。

但是，那个想法一直在他脑中徘徊。

他年纪尚轻时还以为那是件容易事，是无需太费力气的；但今年他已三十二，却仍未实现那个愿望……一个一个死去，多么巧合啊……当初那个狂热的愚蠢之人在疯癫状态下所说的胡话，在一年比一年低落的心情中，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渐渐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没有能力，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怀疑这个世上真的超脱于人类的存在，谈笑间决定某人的命运。甚至有那么几次他真的动摇了，但是想到这一切是因何等荒缪之事而起，他便又对那个东西充满轻蔑。

他求而不得已十三年了。若是能够实现……他愿意接受条件。

他闭了眼。

只要那个梦想成真，他不在乎同与它们做交易

带来的后果，哪怕牺牲尊严；只要……

他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了一些零散的碎片，但是困意袭来，他不再深思。忽略喉中泛起的铁锈味，他进入了单调沉寂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