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课，叶必言就一头扎在桌上，转头看着苏不聊，欲哭无泪：“同桌，我要完球了。”

苏不聊放下书，低眸看着他，眼底的凉薄化了，至少注视着他时，目光会柔和一点。

“你怎么了？”

叶必言擦掉不存在的泪水，卖惨道：“一会英语课，我肯定是要被拉起来鞭策一百下，旁边还坐了你这个学习怪咖，搞不好老师还贬低我衬托你，想想我就悲哀，想想我就心死。”

苏不聊直言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叶必言没想到他那么直接，不自然地摆手拒绝：“这倒不用，只要你一下别嘲笑我就好了。”

苏不聊哦了一声，随后道：“你放心。”

叶必言用手撑着脑袋，转头认真地欣赏同桌的盛世美颜，他现在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同桌。

苏不聊转头问：“干嘛？”

叶必言看着他的眼睛，问出一个听起来就很傻的问题：“苏不聊，以前有人说过你好看吗？”

苏不聊脸上肉眼可见地无语：“有很多。”

叶必言顿时浮想出苏不聊被一群人追着喊帅哥的画面，又晃晃脑袋，企图将这个想法给抛出去。

苏不聊顿了顿，道：“但这么直接的只有你一个。”

叶必言看得贼开，笑意盈满双眼，他道：“那我也算是number one了，以后你是不是对我念念不忘了？”

苏不聊轻轻哼一声，没理他。

忽然几声鼓掌声，死一样的寂静迅速弥漫整个教室。

叶必言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见这道声音的时候，心里还是下意识咯噔一下。

英语老师走进门来，上身穿着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下边一条蓝色长裙，耳边的小蜜蜂已经开始工作。

她拍拍手：“上课了，和周公聊天的都回神一下。”

趴在桌子上的人陆陆续续抬头。

她随手将桌上的答题卡递到第一桌，拿出手机开始念成绩。

老刘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念到自己的名字，于是转头采访起叶必言：“老叶老叶，请问一下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说罢，他还将卷了几圈的答题卡递到叶必言嘴边。

叶必言神情淡漠，眼神麻木：“有种在静静地等死的感觉。”

“叶必言，八十九分，”英语老师念到这儿时，手指摁了一下，将手机熄屏，看着他，眼底似笑非笑的意味缓慢蔓延，“你挺行啊，正正好，多一分骄傲，少一分廉耻。”

叶必言此时哪里敢出声，缩得跟只鹌鹑一样。

英语老师看看他，又看看苏不聊，还一个劲儿地点头，她头微微抬起，挑眉道：“你和你同桌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互补得很啊。”

叶必言吐出一口浊气，低着头，准备接受血雨腥风。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好在英语老师很快跳过这个小插曲，叶必言本该如释重负，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就像缺了一块。

苏不聊拿起笔，在试卷上写着字。

叶必言瞥一眼，没看清是什么，但他觉得同桌真是勤奋好学，英语考年级第二还这么努力，要是他，尾巴指不定翘到哪里去呢。

笔在指尖绕来绕去，他还在漫不经心地发着呆，忽然试卷一角被移进入他的视线里。

叶必言：“？”

他转头一脸懵地看着苏不聊，只见苏不聊修长的指尖点了点那张被移过来的试卷。

他低头一看，上面有一行隽秀的字迹。

「今天下雨了？」

他居然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窗外雀绕枝头，青川箭竹在阳光下变得更加翠绿，树影婆娑，光影斑驳，是个好天气。

他提笔写道：没有啊，你——

他手上一顿，最后一笔墨水很浓，向四周渲染开。

和老刘他们说话都说成习惯，刚才差点问候人家是不是瞎了，外面那么大太阳看不见。

他想一想，补上：怎么回事？

苏不聊早就预判了他的预判，字在他将他的卷子递给叶必言之前，早就已经写好。

叶必言看向苏不聊所指之外，不由一愣。

「那你为什么闷闷的？」

他的心脏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心跳忽然凝滞一瞬间，感觉身体很轻很轻，就好像只听到灵魂的心跳声。

他提笔写下：要是我英语一直不及格，你会看不起我吗？

写毕，他不动声色地将试卷移向苏不聊。

苏不聊一看到这句话，没有丝毫犹豫就动了笔，他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但总给人很认真的态度。

叶必言看着重新被移过来的试卷。

试卷上新添的字迹未干，很工整，只有两个字。

「不会」。

叶必言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他写下：谢谢你，同桌，开心多了，如果你没有看见我笑的话，不是说明我不开心，而是我在装酷。

准备移回去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字迹，忽然又补上一句谢谢你。

苏不聊看着这句话，眼底的笑意慢慢浮起来。

两人坐在靠前的位子，况且还是中央，就这样当着老师的面，你来我往，还没有被抓住。

叶必言缓过来的时候，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觉得不是老师看不看得见的问题，毕竟英语老师的眼那么尖，之前班里的同学悄悄打了一会儿盹都能被抓住，更何况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作。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老师在给苏不聊留面子这个情况的可能性更大。

下课铃响了。

叶必言伸伸懒腰，听见教室门外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他抬眼一看，几个晒得有些黑的陌生女生在门口说话，时不时还朝这边看过来，看她们晒成这样，应该是这届高一没跑了。

他觉得是来看他同桌的。

因为如果是来看他的话，按常理来说，那些女生早就害羞地跑掉了呀。

他用手肘碰了碰苏不聊，笑嘻嘻道：“同桌，你桃花来了。”

苏不聊看了他一眼：“你桃花。”

叶必言很少见到他那么较真的一面，虽然他们只认识一天，但总归是熟了一点。

他想着，脸上笑意更深。

苏不聊垂眸几秒，忽然问：“你语文怎么样？”

一提到语文，叶必言连眉梢都在飞舞，忍不住张扬地笑，露出一排银牙，隐约能看到里边还有一颗虎牙。

一提到这个话题，从小到大语文都是全班第一的叶必言就像回了家。

神气得找不着北。

他一时忘形，拍拍苏不聊的肩，道：“不是吹的，我可是个大文豪，从高中到现在，语文大考从来没下过一百二。”

说来也奇怪，他父母都是理科老师，他偏偏语文不怎么学，分数也快赶上数学。

想想他烂得稀碎的英语，差距太大了。

苏不聊看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看他，什么话都还没说，肩上的手就猛地缩回去。

叶必言尴尬一笑：“我不是故意的，同桌。”

“没事。”

苏不聊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也学会打趣人了：“下午有两节语文课，你的主场。”

叶必言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后，语文课，我罩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我跟你说，我作文写的可好可好了……”

他像忽然打开了话匣子，没忍住开屏。

他每说一句，苏不聊就点一下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著名的演讲家，而他同桌是他的狂热粉丝。

叶必言感慨道：“同桌，你这人太好了。”

老刘刚和朋友的聊天回来，听见这话，问：“老叶，才一天，才一天啊，我们那么深厚的同桌情，就被击垮了吗？”

最后，他还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我们绝交吧。”

叶必言笑得更欢了，下定决心要恶心他一下：“我们都没有结交过，怎么能绝交呢？”

老刘不屑地甩个头，去和钱良说他的小话。

叶必言脸上全是在这场口舌之战中胜利的自豪表情，目送着“嘴”下败将离去。

等到老刘走到钱良那儿后，他转头看着苏不聊，神情何其诚恳，语气何其认真：“谢谢你啊，同桌。”

苏不聊不懂表达，淡淡一笑。

转眼已到上课。

老师还没来，叶必言小声道：“谢谢你啊。”

苏不聊听到了这道细微的声音，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过会儿回道：“同桌之间客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