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级十班荣获某校秋季运动会团体奖第三名。随后两月内迎来了初中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一月下旬正式放寒假。

新学期前根据考试成绩进行了新的分组，吴漾与某人又被分进同一个小组。应要求，每个小组创建一个线上小组群。吴漾顺理成章地加上了他的好友。每当空旷的假期里出现无所事事的时候，两人就会聊一会天。碰巧的是，吴漾用于聊天的空闲时间总是意外得多。

-每次找你的时候 你好像一直都有空？

-因为来找我的是你呀～

-表情.jpg

-……

似乎吴漾每次聊天出口的都是玩笑话。但二人一笑了之的同时，又是否会去探究这些无意话语的真假呢。

......

开学后。

学期初的几节体育课基本都是体能训练。从看台下方起步快跑，绕看台一周再从上方下来，四周为一组。每组间有一至二分钟的休息时间，吴漾一般会和那位课代表坐在一起。紧紧挨着，听不清正在聊些什么，但总是笑得很开心。

据说有观者见到吴漾主动抱住了身旁的那人，似乎还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拥抱。

“…怎么了？”

先是有些吃惊地看着吴漾。

但并未得到答复，反而得寸进尺地再近几分。少年脸上看不出哪些表情，其实耳根已经红得完全不像样子了。

吴漾趁着，贴到他的侧脸。微弱短促的气息成了挑拨心尖的罪魁祸首。

“别摆着那副表情，”

说着坐回原位，

“玩笑而已。”

……

有幸窥见全过程的人只有一位，自己脸上也泛起不太正常的红晕。身旁的同学察觉着异样，挪挪座位到温瑶的左边。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啊。”

“刚…刚刚……”

温瑶逐字逐句地讲述事件的经过，最后那点距离自己不好揣测，于是把这部分说得格外收敛。韩予期听后也要控制不住表情，条件反射抓住温瑶的袖口。

“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

肯定而沉重地点下头。

随意揣测终究是不好的，予期平时和思悠也会有亲密的时候 ，自然也不限于拥抱或贴贴了才是。在强忍着把脸上的扭曲收住后，老师吹哨集合，韩予期起身走去。

“他俩真的有点不正常……”

喃喃道。

……

吴漾，“小朋友”。这个外号来自细心的韩予期同学。吴漾因病请假，没来学校。体育课上，她清楚听到身后的课代表正模仿吴漾说着话，刻意夹住调高了嗓音。

出奇的是，其他男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一二句便能听出那是吴漾的声线。

“变相说明，吴漾的声音在他们听来就是这样的。”

韩予期扶了扶颚，

“像小朋友。”

祁思悠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做到选择填空一塌糊涂，阅读理解起死回生了。奈何，与其犹豫不如相信。吴漾就此在女生圈里获得了“小朋友”的昵称。

嘘，他和课代表都还不知道呢。

同样身为英语课代表的韩予期自以为还算了解吴漾身旁那人，哪知他显露出来的仅是茫茫冰山一角。

窥探别人的内心世界，再怎么说也该是捣鼓法术的那些大师才该做的事吧。转眼想着竟然一直对二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倒又像自己的不是了。

......

近几届的学生都不爱上体育课，老师们可不觉得是教学方式出了问题。只能感慨着岁月不复，曾经总被占课的忧郁时光倒成了如今这群小家伙们的憧憬。吴漾却还蛮喜欢上操场到处跑逛的，那里比教室自在多了。

但，岁月真的不复。多少向往自由的人儿被挚爱的囚笼困其一生。

吴漾。他顿了顿自己的名字。

吴漾，即是无恙？

从记事起，他在两座不同的城市做了两次手术。

还在私立学校就读的时候，吴漾的身体出了问题。肺部隐隐的钝痛现在依旧还有回味。他只记得从医院回到学校后，将近三月的时间都不能再痛快地跑一次步。直到运动会时独自坐在观众席上，才缓缓想起。出院时，副班长的职位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没过两年，吴漾被父母带到日邵，第一次见到了公立学校的模样。入学之后，新班级里，没人知道自己的过往。哪怕不再是他们口中的好学生，这里的日子也比曾经光明得多了。

某月某日下午，阴雨。某班同学左腿膝盖处骨折，十级伤残。恢复期约六个月。

那是他的第二次手术。

这一切都仅是上天给自己开的玩笑罢了么？明明一直向往着能够肆意自由的奔跑，却又偏偏因此酿就差错。

现今如此他渴求了多少次的机会就在眼前，还能找出什么不付诸热情的理由来呢。

温瑶和予期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但和吴漾一样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现在的他，那么自由，不该被名为“过往”的枷锁定义。想着，她们笑了。

“不知道谁会成为第一个有资格了解这些的人呢。”

……

课间，操场看台边。少年一席短袖，两只胳膊交替着倚在铁腥味的栏杆上。风格外肆意，轻打在吴漾左脸，却又带了几分呼啸的意图。风中沙粒尘尘，刮得痛了些。他眼周若隐若现的红晕，不知是风沙作的，还是如何弄上的。平日张扬的眼角是微微垂了的，看上去没什么生气。散漫地望着前方，实则是无神的。谁见了都该怜他三分才是。

身后脚步声毫不拖沓，只还是轻轻的。他慢慢站到吴漾旁边，俯下身，两眼焦点汇集到吴漾的脸上。

课代表可不能放着同学不管。

“怎么了，方便说说看？”

“没事。”

“......”

他怎么可能信。这个死傲娇的嘴和石头一样硬，撬不开的。

不过，偶尔安静一下倒也挺好的。直到临近上课的铃声，吴漾看见身旁那人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反而朝自己笑了笑。他一时间愣住了神，怔怔地，不知是否该继续直视他的眼睛。

“先回去上课？”

“......嗯。”

听讲时，偶然瞥见他侧颜，郁郁的情绪似乎淡了几分。

这就足够了。

......

后来，便是吴漾每每下课就黏在了课代表的书桌前。按按他的中性笔，摆摆他的三角尺，更有甚时直接伸手在他头上搓来搓去，美其名曰“整理发型”。其实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明明造型后的头发更乱。偏偏课代表是个好脾气的，顶多只会说上几句“再揉掉光了”之类的侃侃道。予期虽不忍打扰，还是会步履颤抖着走到两人面前。

“搬完资料再聊呗......”

“现在就...”

砰——

韩予期深深托住额头，手上教辅资料只剩了寥寥几本。三人一起蹲在地上捡书，予期不由槽了几句：到底是事业重要还是男人更重要。

当然，“同事”间更要比同学和睦相处才是，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要不是这位课代表的位置离门口最近…算了，下次还是找另外两位课代表帮忙吧。

……

真心话大冒险，想必无人感到陌生。适配于各种形形色色的场合或人群，聚会中必不可少的一项娱乐活动。七年十班的各位同学们对它似乎也甚是喜爱。

石头剪刀布，一声令下。所有目光汇集到吴漾的头上。温瑶的袖口被身后轻轻扯了两下，随后率先举手，示意自己要为他出点“难题”。

吴漾倒是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几乎没什么考虑就选定了真心话。温瑶勾起笑意，转头看了眼座位上正写作业的那位课代表：“你们两个，竟是什么关系？”

“嗤…夫妻？”

“……？…！”

没来得及回话，却已是说不出来话。安静等待答案的人群瞬间变得像热锅中沸腾的开水，那人手中写字的笔却顿了顿。吴漾跟他们一起笑着，不情愿的拍手声显得格外突兀。

“遵守游戏规则。”

沉哑的声音响起，透过人群往最外圈看去。厚重的刘海挡住一切多余的神情，给人多出几分想象的余地。可吴漾知道她到底还是满意的，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净说些出格的话罢了。

“好吧——我开玩笑的。”

他举出双手，摆着一副服降的姿势。

“兄弟，铁兄弟。”

只见练习册上滞留的笔尖重新开始运动，但没人会注意到那人究竟是何等情绪。

他最近的玩笑变得好多，多得自己快分辨不出哪些是玩笑话，哪些是真心话。他总能一脸淡然的样子，说出一堆让人心尖发麻的话语。也总能表露出他本不算多的诚实，无辜又认真地向被戏耍的那方道歉。

他承认自己是在开玩笑的同时，是否也在说违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