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居然没打你，好稀奇。]

距离系统加入这个家，已有整个春季。在此期间，002见证了隋玉挨揍的全过程，往往是他最先挑衅隋相，每次在挨打边缘试探，就会搬出自己的祖父。紧跟着，就会被即将被血脉压制的隋相狠狠压制一番。

正站在凉亭之中，抓着鱼食喂锦鲤的隋玉一袭天蓝色锦袍，他高束马尾，坠着小珠子的绸带在日光下更显得流光溢彩。闻言，他也只是笑了笑，旋即摸出一块桂花糕，悠哉悠哉的啃着，顺便问了句，“小二，想吃吗？”

回答隋玉的，是002大流特流的痴呆口水表情包。隋玉上翘的丹凤眼中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他嫌弃道，“想吃就自己拿啊，愣着做什么，我可不会喂你。”眼瞧着桌上的桂花糕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大半，隋玉眼皮跳了跳。

经过这些时日与002的相处，一人一统之间也算是找到了合适的相处方式，最起码不会像最开始你来我往，吵吵嚷嚷到天明。而且隋玉还发现，这个小二，还挺喜欢吃吃喝喝，居然也真的能吃吃喝喝，也是奇了。

至于亲爹为什么今天不揍他嘛，“一则，我月试答的不错。二来嘛，今日宫中设宴，即便真要打，也该挑个家丑不外扬的好日子。”

002啃着桂花糕，回想起这段时间，隋玉被隋相揪着耳朵，毫无形象的从 璟瑄殿拉出来的场景。它用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一想，又仔细看了看回放，很想告诉宿主，家丑什么的，隋相可能根本就不在乎。

没看到每次宿主被揪走，主角都站在他们身后，一直一直盯着吗？

[但是宿主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个宴会，说不想看到羊皮猪，现在你穿的人模狗样的，干嘛呀！]

隋玉又洒下一把鱼食，很是悠悠然，“嗯，不错。瞧瞧小二被腐蚀的，都忘记这宫宴是做什么的了。”

002几乎是在他脱口而出时，就发觉，自己好像又被阴阳怪气的骂了。它打出一个问号，然后瞬间醒悟——哦，今天是攻二出场的时间点，如果没有猜错，宿主又要去打乱剧情线了。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小二，你连吃带拿的，已经没资格干涉我的事儿了，而且，你还得夸夸我。”隋玉笑眼弯弯，端的恣意张扬。

002思索了一番，觉得还挺有道理？

[宿主你真棒真乖真可爱！886！！]

隋玉：“……”

看着跟自己切断联系，躲在空间的002，隋玉也毫不留情的屏蔽了对方。并且把预留给002的莲子羹也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宫宴自来吃不饱，而且今日攻二来者不善，他还是多吃点，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对抗烂人！

“阿玉。”谢妄的位置甚至比不得那些个不受宠的妃嫔，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不过倒是很合乎谢妄的心意，他喜欢清静。听到这一声呼唤，隋玉给了自己亲爹一个眼神，眉眼弯弯的蹿到谢妄身边，很是直截了当的坐了下来。

“阿玉。”谢妄很少说些什么，大多时候就只是温柔笑着，唤隋玉的名字。而这个时候，隋玉总是会给谢妄说一些琐碎但有趣的事情，这一切，自然也不例外。两人几乎头挨着头，隋玉眉眼带笑，惟妙惟肖的同谢妄说着有趣的新鲜事。

高台之上，坐着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景德帝，他一口口饮着烈酒，视线落在那皆带着笑意的两个少年身上，神情霎时间就变了。他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有些难看，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

一直盯着此处的太监总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慌忙上前斟酒，笑道，“七殿下与隋公子，肖似故人。”

“哦？”景德帝这一声喜怒难辨，太监总管却是笑着，点点头，“是，只是这孩子，远不及昔年江公子风姿。到底，是世家公子之首。”

景德帝神色稍霁，却仍盯着两人，不停的饮尽极烈的酒。那弯着眼倾听的谢妄也察觉到了强烈的注视，他很淡的抬眸，父子二人就这般四目相对，全然不同的眼眸中，倒映着的，是极为相似的漠然和冷寂。

“…呵。”景德帝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缓缓移开视线，他摩挲着酒樽，视线渐渐飘远，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的神情变得格外怅惘。

“中州皇帝，”南楚的使者骤然出声，他一口怪异的腔调，倒是叫热闹的场面寂静了一瞬，他行了个南楚的礼仪，“南楚，奉上，王上最疼爱的二王子。”

这便是，以质子入中州。用南楚王最疼爱的二王子，换取短暂的和平，或者说，中州对南楚，肆无忌惮，全方位的碾压。

方才还嬉笑着的隋玉定定的看着背对着他们的那道身影——南楚二王子，生的高大纤瘦，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却十分恭敬的行了个中州的礼仪。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之中，是极为浓重的黑沉。

“阿玉。”谢妄轻声唤隋玉，他总是这样，似乎很少有什么言语，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总是藏着万千情绪。他就这么把隋玉看着，指腹捻摩，眼中波光流转。隋玉迟钝的看过来，有些疑惑的朝他眨了眨眼。

谢妄意识到什么，摇了摇头。于是隋玉就这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他想起来原著，在原著之中或者说，当下神学盛行——东吴信佛；西蜀信道；北燕信奉自己的月神；中州人很杂食，什么都信一些；而南楚，他们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手中的蛊。

也因此，原著中，借着攻一的手，攻二给谢妄下了情蛊，因此酿成了后续的一系列惨剧。

虽然攻一因为被隋玉抓了现行，被年少气盛的隋玉原地变公公。但002出现了，根据这些天隋玉对002的套话以及002的一些表现来看，002完全是一个矫正剧情的系统。正是因为剧情出现偏差，002才会出现。

而隋玉，原本不该存在在现阶段的剧情。原剧情攻一的高光时刻，他就被炮灰了，但是现在，他居然活到了攻二出场，甚至他就是攻一退场的最大推手。但是，隋玉开始变得不确定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蝴蝶翅膀还能不能挥动。

隋玉下意识去看脑海之中的002，对方因为偷喝自己的果酒，已经醉成了光屏不停转圈圈。倒是傻得可爱，但是这个存在在自己脑子里的，与自己是完全相反的立场，打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不一致。

隋玉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如果系统强行下达任务。或者说，根据隋玉看小说玩游戏的经验来看，有些时候，系统甚至会强行占据宿主的身体，以此来达成自己的任务。尽管就现在看来，002也不具备那个智商。

但隋玉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关乎谢妄。

“…阿玉。”他已经盯着那位质子看了太久了，谢妄有些不高兴，他有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抢占的错觉。翘着的唇角也微微下压，他伸出手，点了点隋玉的手，后者被凉的一哆嗦，瞬间回过神，对着谢妄弯唇笑了下。

“殿下，”隋玉压低声音，“你要离这个质子远一点。”他用一种幼时娘亲哄骗自己的声音，幽幽道，“他们南楚人最喜欢养小虫子，小虫子最可怕了。殿下，他们都会骗你欺负你，但是我不会，我会护着殿下的。”

“我知道，阿玉最好了。”谢妄弯着眼，那泛着病态苍白的脸上，因为灿烂的笑意，显出健康的光泽来。隋玉也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哄骗话术，他同样笑着，桌子底下，悄悄的跟谢妄拉勾。

两人也算是一同长大，这样的行为并不觉得有什么，旁边的瑞王却是冷哼一声，酸道，“小孩子的把戏，幼稚死了。”

隋玉探出了头，精准打击，“王爷，才喝了一缸醋吗？因为这么些年没一个人愿意和你拉勾，却有许多人希望你上吊吗？”

“你！”瑞王差点就被气哭了，他狠狠咬着牙，又想起哥哥骂自己蠢蛋，这么一想，瑞王委屈至极，一抹眼睛，起身，飞也似的溜走了。

“隋玉，你又干什么了？刚路过御花园，瑞王哭的好伤心。”

隋玉摸了摸鼻尖，同谢妄对视一眼，他还没来得及编个借口，那厢提问的人就飞也似的离开了。隋玉松了一口气，同谢妄对视的瞬间，一个没忍住，噗的笑出声，他压低了声音，含着笑意，“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谁能想到呢，这么些年了，瑞王还是这么容易破防。根本就是一戳就碎，隋玉还真不是故意的，就只是习惯了保护谢妄，只要遇上谢妄的事情，就会条件反射，做出相应的反应，也因此，嘴巴坏的瑞王总是受到伤害。

“嗯，”谢妄眉眼含笑，“我知道的，阿玉都是为着我。”

这话说的，隋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最后被隋相揪着耳朵离去，他还嘀嘀咕咕的交代了谢妄两句，又捂着耳朵，跟自己的娘亲告状，隋夫人哭笑不得，只得一人一下，格外公平。

宫道之上，谢妄站在尽头。他望着隋玉离去的背影，看他笑盈盈的对着隋夫人撒娇告状，只觉得胸腔之中，有根小羽毛，很轻，很轻的挠了下他的心尖。谢妄下意识触碰心口的位置，眼中是罕见的茫然失措。

“阿玉。”不知道该如何做，便喊他，阿玉总会告诉他答案的——只要看着隋玉的眼，谢妄总是会得到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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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隋玉又是例行的缠着亲爹进宫，刚拐了个弯，他就看到了一群太监围着个人，拳打脚踢，期间嘴上还带着侮辱字眼的骂骂咧咧。这般捧高踩低之处，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但那一瞬间，隋玉只想到了当年被太监围着欺辱的谢妄，他来不及多想，只上前，阻止了这些个太监。

景德帝肱骨之臣的独子，七皇子的伴读，这张脸实在太有辨识度。太监们行礼问好，便夹着尾巴，飞也似的离开了。

隋玉定睛一看，隋玉：“彳亍。”

这被他鬼使神差救下的，可不就是那位南楚质子。隋玉转身就要离开，却还是脚步一顿，他摸出一个荷包，丢给这位质子，“银两不多，勉强够你饱腹。”说完这话，他又行了三五步，终究是停了下来，丢给对方一瓶上好的金疮药，“金疮药，顶好的东西，省着些用。”

隋玉从不对未发生的事情，没变成烂人的人抱有偏见。当初那位攻一也是被他抓到了现行，眼下的质子还不是原著里那个毫无底线的烂人，就只是一个为了国家，为了子民，心甘情愿在敌国为质，语言都不通的小可怜。

黑色的小虫子窸窸窣窣的朝着质子爬来，后者伸出血肉模糊的手，任由那些蛊虫钻入他的骨血。他湛蓝色的眼眸闪了闪，低低念了句什么。片刻后，他将沾染了血迹的金疮药瓶擦拭干净，小心翼翼，珍而重之，藏入了自己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