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舟神情有一瞬的错愕，扑在那张白布之上，眼泪涌了出来，发出近似幼兽的哀嚎呜咽。

“你…你不是还在等我么…你等等我啊…我马上…马上就能见到你了，你别这样…你马上就能回来了…等你回来了，我离你远远的，我不会让你害怕的…求你…求你了，别留我一个人…我不要他们了，我求你…回来…我只要你，只要你就够了…”

温舟发狂地将蜡烛全部扫翻在地，火舌舔舐着地面，开始蔓延。他将小床前的蜡烛在火里点燃，快速将小床推了出去，紧攥着那只蜡烛。

“他疯了！整个房子都会烧起来的！”秦川神色有一刻慌乱，但也只是一刻。

洛柯拉着他跑了出去，关上了门。

“他想疯，那我们就比他更疯。”

秦川这才看见洛柯手里的白色蜡烛，澄黄的火光忽闪忽闪的。

“奇怪…刚才是红的啊…”洛柯瞧了一眼温舟手里的蜡烛，疑惑更盛，“算了，管他呢，先烧了再说。”

洛柯把蜡烛扔到了地板上，蜡烛咕噜咕噜地滚过一段距离。

火势起得很猛，但没有一丝红光。秦川目光滞了一瞬，紧紧攥住了洛柯的手，把他抵在墙上，失控地吼道：“你他妈也疯了？！这是火！火！会死人的！你想干什么！”

洛柯皱了皱眉，不由开口道：“我不这么干，火也会烧出来的。放心，烧不死的，有窗户。”

说罢，洛柯一把拽住秦川，猛砸几拳房间旁的窗户，随着玻璃碎裂声跳了出去。

“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一直都没变过！”秦川怒骂了一声，把洛柯护在了怀里。

张扬的红发映着火光飘动，在正午强烈的光里也分毫不逊色。

“你他妈一直这样，拿命开玩笑…”秦川声音很轻，洛柯听不真切，却感受到了耳侧的一滴温热。

“你在哭。”

别哭啊，我见不得你哭。

洛柯抹抬起乌黑的眸子，抬手抹掉了他眼角的泪。

“不会死的，我保证。”

“洛柯玩家，经系统检测，您在每场游戏里都存在一次带人复活机会。”

“为什么？别人有么？”

“没有。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要恭喜您！”

这是晴川-201在秦川洗漱时跟他说的。

“检测到玩家遭遇危险，是否选择带人复活？”晴川-201的声音在洛柯脑中响起。

“带人复活。”

“收到，准备中…”

秦川觉得身体突然变轻了，开始慢慢向下坠落，坠着坠着，又落回了温舟的房子里。

两人双双倒在地板上。

“完毕。”

秦川站了起来

火已经熄了，温舟正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小身躯。

“天黑黑，地黑黑，点呀点一盏长明灯，照呀照那个未归魂。天亮亮，地亮亮，翻呀翻那些长明灯，换呀换一个未归魂…”

“他这是…在念童谣？”

秦川摇了摇头：“你听内容，这像是…换人重生的法子？”

“唤灵诀。”洛柯轻声念了一个名字，自己都一愣，抬眸对上了秦川错愕的眸子。

“你…”

“下意识说的，我不了解。”

秦川松了口气，隐隐有些失落。

“…灵火熄，亡魂归。回魂日，夜黑黑。见故人，掌明灯。万鬼哭，故人归…”

“晚上。”

洛柯和秦川异口同声道。

“呦，不错啊洛先生，还挺聪明。”

“是么，我觉得挺傻的。”

“…”

好好好，变相骂他傻呢。

“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啊洛先生。”

“嗯。我脸皮厚，你管我啊，秦先生。”

洛柯将秦先生三个字念得很轻，颇有一番挑逗的意味。

“你…小心秦先生被你迷得七荤八素赖上你。”

“哦。”

秦川失笑，刚想起身就听到了洛柯的声音。

“那我就从了您，收是不收？”

秦川咬牙切齿道：“收啊，只是我家中有正房了，您介意做三儿么？”

“嗯哼，是你的话，求之不得。”

“你赢了，我错了，闭嘴吧，受不了了。”

“为什么闭嘴啊，怕玩儿过火？”洛柯恶劣地勾了勾他的领口，稍稍起身，薄唇擦过他的耳朵。

“啧…还有小孩儿呢，我不能带坏小朋友啊。你等着，我给你记着，回去算账。”秦川把洛柯拉了起来，向温舟走去。

“这是温盏么？”洛柯低低问了一句。

“是温盏。温盏…我的温盏…马上就回来了…”

“她为什么走？”秦川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温舟怀里的小人儿。

真的很小。

乌黑的发，乌青的脸，细胳膊细腿儿的，一用力就会断似的。

小姑娘长得很清秀，即使此刻毫无生气，也依旧很好看。

和温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稍微瘦了一点。

“双生子？”

“嗯，很吉祥吧，大人们都这么说。”

“是很吉祥。”秦川摸了摸温舟的脑袋，温声道，“她为什么走？你还没有回答我。”

温舟抿抿唇，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讨厌我。”

“为什么讨厌你？”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要她回来。”

“为什么？她讨厌你啊，为什么要她回来？”

“但我喜欢温盏，她是个很好…最好最好的女孩子，很好，最好…”

孩童还不会形容喜欢，他只是用尽一切词汇去表达，哪怕只是一句“很好，最好”。

已经够了。

“和心核有关么…”

“什么？！”秦川回头惊愕地看着洛柯。

“啊…是的吧…那天，我说温盏的心不见了，她推开了我，好冷漠好冷漠…我去找爸爸妈妈，他们…他们也没有心…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后来，他们都不理我了，他们…他们拿了那只钢针，好长好粗，还说什么…玄佣之类的…我好害怕啊…”

秦川的手指不住颤抖，猛地起身站在了洛柯身前，闭了闭眼，轻轻地开口：

“所以，你杀了你的父母和他。”

温舟突然暴起！

他一把撇开怀里的温盏，皮肤乌青，脖颈上的“玄”字消失了，出现了类似咒印的花纹。炽红的花纹流淌着血光，一直蔓延到眼睛。

“闭嘴…你闭嘴…”

“所以你杀了他们！你后悔了是吗？你想复活他们，所以你相信了唤灵诀，你想用我们俩的血唤回他们，是么！”

“我只是想让他们活着，我有什么错 ！”

“错在…”

秦川的戒指带着尖刃刺向了温舟的眼睛。

“啊！！！！”温舟尖叫着倒在地上，不住氢挛。他的手紧紧捂着眼睛，血从指缝里淌了出来。

“错在，你是温盏，不是温舟。”

“你怎么…怎么可能知道！我明明装得这么像了…明明…明明只差一点…他们就都能解脱了！”

“温舟说话应该没有语调起伏，对不对？你一开始在装身体里有两个人吧，很好，确实骗到我了。错就错在，你太平静了，不论什么时候，一点起伏都没有，不像个活人。憋着难受么，温盏？”

“还有，你根本不是在唤灵吧？”洛柯从后面走了出来，眸光凌厉，“是散魂。”

温盏咯咯地笑着，把手拿开，眼里淌着血，又恢复了怪异的腔调：“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他们都该死！”

“那你也活不长了。”

洛柯没有趁手的武器，直接拿手指戳瞎了温盏的另一只眼。

“啧…脏手。回去后，我把另一只戒指给你。”

“好啊，算定情信物？”

“嗯。”

“单给我？”

“单给你。”

“我不当三儿。”

“你是正房，我不找别人，只有你，成么？”

“嗯，勉强答应。”

“…”

温盏叫着叫着叫不下去了。

她双眼瞎了，疼得嗷嗷叫，结果那俩人在调情…

哭不出来了，恨得牙痒痒。

“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那个玄父？”

“是啊，就是我…怎么样，杀了我啊！”

“我倒是想杀你。”秦川摇了摇头。

“你知道么，你的玄子在保护你。”

洛柯懒懒地把真正的温舟抱了过来，看了看他的脖颈：“同生咒？不对…转命咒。”

“你他妈配么…他把自己的心挖了，只为了让你活下去！”

洛柯猛地挥出一拳：“你说他们都该死，你真好意思说出口。”

“咳…咳…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你凭什么说我！”

“你知道有个叫聚灵的东西吧？”秦川笑得懒散，眸光却晦暗不明。

“看啊！他们从来就没把我当人看过！你能看出花来？！”温盏眼里一片猩红，也只剩猩红。

秦川默不作声地把温舟接了过来，轻轻扣了眼睛，鼻子，耳朵，心口，又扣了三下额头。

“五感皆回，还子，片刻回灵。”

温舟氢挛了片刻，轻轻睁开了眼。

“你们是…温盏！”

温舟艰难地咧了咧嘴角，轻轻瞟了一眼她的心口。

“你的眼睛…还好，你的心核很健康。”

“你闭嘴！”温盏崩溃地大叫。

“温舟，这只是聚灵而已，你…”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所以要我做什么？”

“回顾死前有关温盏的全部记忆。”洛柯悠悠开口。

温舟点点头，笑得不像个小孩儿：“好。”

温盏:哇………………
川子:戳他眼真脏手，用戒指吧，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小柯:只给我的嘛，我不当三儿哈～
川子:就你一个啦～
小柯:好～
温盏:so？我的眼睛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嘛……（哭不了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