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好朋友吗？

　　我没有再说话，默默收回了抚摸她后背的手。

　　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再问她最后一个问题：

　　“瑾安，你刚才哭，是不是因为我？”

　　“我……”

　　“我换个问法，你舍不舍得我走？”

　　“瑾安，我可以容忍你在任何问题上跟我撒谎，唯独这个问题，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能容忍你的任何欺骗和隐瞒。”

　　瑾安没再说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沉默，我只感觉这沉默如同断头台上被雨淋得生了锈又悬而不落的刀。

　　而我，则是伏在刑台之下的那个人。

　　在我流出泪水之前，我闭上了眼睛。

　　我不愿她为难，但却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我无法接受她的眼泪不是为我而流。」

　　这个想法一冒头，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瑾安仍然保持沉默，而我还在等她回答我的问题。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钟表的秒针毫不在意此时尴尬的境地，仍在滴滴答答的响。

　　我咽回眼泪，睁开眼睛看向她，瑾安仍是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角。

　　我压下想要逼迫她承认的冲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趋于平和：“瑾安，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难回答吗？”

　　「给我一个答案，哪怕是一个让我死心的答案也好。」

　　“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

　　「不管这个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接受，只要它是你的真心话。」

　　良久，瑾安捏着衣角的手突然握成了拳头，接着扬起脸来，做了一个深呼吸。

　　她抬眼看着我，我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坚定的神色，但又转瞬即逝，仿佛只是我看花了眼；接着我就听见了她的声音，语气不同于往日的轻快，而是缓慢、迟疑地开口，仿佛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我该怎么回答你好呢？好像并没有合适的答案……”

　　“什么叫合适的答案？！”

　　一瞬间，我的理智几乎被愤怒的火焰燃烧殆尽，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分析利弊！

　　我终是忍无可忍，抓住她的双臂：

　　“瑾安，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态度让我很不安你知道吗？！”

　　她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

　　“江柳，你、你冷静点……先放开我好么？我被你抓的有些痛了。”

　　愤怒驱使着我没有收回双手，而是继续发泄着那些压抑在心头很久的想法：

　　“这两个月以来，你躲我像躲对头一样。我不明白，也搞不懂，如果你厌恶我，大可以跟我说，我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只要你说出来，我立马就走。”

　　“可如果你是爱我的，我为什么感知不到你的爱意呢？”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而已，这很难吗？”

　　她看着我张了张嘴，却还是继续维持着沉默。

　　看到她这样的态度，我松开了抓住她胳膊的手：“我的态度有些急躁了，抱歉。”

　　我逐渐冷静，也逐渐失望。

　　也对，这段关系从一开始瑾安的态度就不明朗，出现如今的局面倒在情理之中。

　　我现在唯一希望的是，我刚才的举动没有吓到她。

　　“瑾安，既然这样，我们分手吧。”

　　「从今往后，愿你平安。」我心里默念着，我怕自己狠不下心，因此不敢停留一步，扭头就往门外走。

　　我没有注意到身后她那张错愕的脸。

　　我的大衣下摆突然被拉住，接着从身后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别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回应：“什么？”

　　她的声音这时候已经带了很明显的哭腔，但还是咬着牙：“我不想你走。”

　　她自顾自地说着：“我不想和你分手……”

　　我转过身，看见她爬满泪水的脸，只这一瞬，我的大脑就失去了对语言的控制，我听见我内心的疑问从脑海中的想法变成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那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呢？”

　　“因为……因为……”

　　话还没说完，她就哭了，但还尽力回答着问题：

　　“因为我痛恨自己，我恨我自己是个残废，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残废！”

　　“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出门，但我怕因为我的存在而让旁人对你指指点点。”

　　“我也不想让你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你应该有更好的人做你的伴侣，而不是一个灵魂被困在身体里的累赘。”

　　“我不想你因为要照顾我而割舍什么……”

　　“刚才，你跟我说你要走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问你能不能带上我一起走，但我一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硬生生把已经问出口的问题给憋了回去。”

　　“你每天已经很劳累了，再照顾我的话，你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呢？”

　　瑾安的答话因为哭泣而变得断断续续，抛出最后一个问句后，她就捂着脸只是哭，再不言语。

　　我在她身前蹲下来，拉下她沾满了泪水的双手握在我的手心里：

　　“瑾安，你听我说，从我们刚认识的第一天，我就对你颇有好感。”

　　“看得出来，你当时很怕我，但还是尽你所能的帮了我。”

　　“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兴许你已经忘记了，可我却忘不了你从门缝里探出头，怯生生地喊我‘足下’的那个场景。”

　　“很可爱。”

　　“再后来，和你接触的时间慢慢长了起来，你的性格愈发吸引我。”

　　“我的快乐，逐渐变得和你相关。”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厄洛斯的金箭射中，沉迷在单恋的苦痛里，再无回头的余地。”

　　“单相思实在是太痛苦，我抵抗不了这种折磨，所以才向你坦白了我的心意。”

　　“我原先已经做好了我们两个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准备，可也许是神明庇佑我，你竟然答应了我的告白。”

　　“瑾安，我希望你明白，你于我而言，是稀世珍宝，是神明送给我的礼物。”

　　“不管你的身体如何，我都会小心仔细地呵护它。”

　　“因为照顾你是爱你的另一种表达。”

　　“我们的日子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我只要你和我两个人开心就够了，其他的人或者事都是其次的。”

　　我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