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否会惦念于我

蓝氏医师的医术自然毋庸置疑，再加上冷泉的功效，使得蓝忘机的身体快速康复起来。

自苏醒后，蓝忘机仿若失了魂一般，开始不言不语，吃喝如常，也乖乖的听从医师的嘱咐，按时喝药，按时泡泉，只不过，不再同人交流，像是一具失了灵识的木偶！

魏无羡时刻陪伴在他的身边，他经常望着蓝忘机毫无波澜的双眸失神。

目光本就清冷的蓝忘机，眼眸深不见底，一眼望去，只剩空洞！

曾经不喜言语的蓝忘机，如今更是彻底封了口。就连蓝曦臣都不再给予丝毫回应！

魏无羡觉得，蓝忘机变回曾经那个小古板，可又有些不同！

曾经的小古板，眼眸灵动，可此刻的双眸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曾经的小古板，衣冠楚楚，如今的外衣却只是松松搭在身上，头发散落，抹额更是遍寻不到！

曾经的小古板，满口皆为蓝氏家规，此时却双唇紧闭，不再言语。

曾经的小古板，空闲时间皆在藏书阁，各种古籍认真研读，可如今他孤身一人，要么跪于榻上，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么安静躺于床铺之上，紧闭双眼，不知是否已然沉睡！

魏无羡看到蓝忘机此时的模样，仿佛看到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生机。

他无法同蓝忘机交流，最多的时候，就是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他跪坐在榻上，魏无羡便跪在他的对面；他躺于床铺之上，魏无羡便躺在他的一旁，两人手肘间距离不足一尺。

一人一魂，于无形中陪伴啊！

蓝氏的夜晚平静的有些过分，虫鸣声阵阵，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过于清晰。

“魏婴，你总说天子笑好喝，我买来给你可好？”

魏无羡安静的躺在蓝忘机身旁，侧身凝视着他清冷的俊颜，抬手在虚空中描绘着他精致的眉眼！听到蓝忘机的轻声呢喃，吓得手哆嗦了一下，震惊的瞪大双眼，颤声说了一个字。

“你……”

还没有说出心里的疑问，就被蓝忘机一系列的动作吓得将出口的话咽下去，只能呆愣愣的看着他。

蓝忘机紧闭的双眼一下子睁开，利落起身，随意穿好衣服，拿起避尘转身大步离开。

魏无羡看着一袭蓝色广袖长袍的蓝忘机已然没有踪影，赶紧飞出去，向山下的方向追去。

果然，蓝忘机立于山下街头酒肆门口，顿了不过一瞬，抬脚走了进去，再出来的那一刻，手上提着两坛天子笑。

魏无羡看着有些眼熟。

蓝忘机提着两坛天子笑，一路淡然的大步走向云深不知处，步履从容，丝毫不慌张。

魏无羡抬头看了一眼，时辰已然超亥时，此时不可入内！心头酸涩的魏无羡跟着蓝忘机的脚步，一步步走到云深山下。

蓝忘机抬手破了上面的禁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丝毫没有合上禁制的打算。

魏无羡额头冒出几滴冷汗，看着已然被破坏，没有丝毫用处的禁制，有些头疼的抬手拍了一下额头。

“想必蓝老头已经知道蓝湛破坏禁制的事了……这可怎么办？不会再打戒鞭吧？蓝湛好不容易才让伤口结痂，再来一次，他恐难以承受啊！”

满面愁容的魏无羡一步三回头的往山上飘，口中还在碎碎念个不停！

刚踏入静室，浓厚的酒香蹙然穿入他的鼻孔，勾得他全身的酒虫都在耸动！

“不对！蓝湛不能喝酒啊！”

反应过来的魏无羡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吓得他慌了神，赶紧跑进去。

蓝忘机站在云深不知处山下，想到二人初遇时候，因魏无羡他们丢失拜帖而被他狠心拒于门外的事，他的眼神中满是怀念。

那时的魏无羡阳光帅气，可爱活泼，调皮没个正型！是他再也看不到的模样啊！

想到这个，愤恨的抬手破了保护云深多年的禁制。有些愤恨的抬脚走上一层层的台阶，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欲、望。

一路走到静室，依旧是清冷的没有一丝家的感觉。手中的天子笑被安置在桌面上。拿起其中的一坛，打开，学着魏无羡的模样，放在鼻尖闻了闻，不想找杯子，直接捧着坛子，仰头灌了一大口，呛得他不停咳嗽。可他不想停止，就这么咳着、喝着。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想知道喝多了会怎样！

魏无羡跑进静室，入目便是抱着坛子，仰着头，边咳嗽边拼命灌酒的蓝忘机。泪水瞬间模糊视线，他抬手想要抢下蓝忘机手中的酒坛，可却只能从酒坛中穿过，除了虚无再无其他。

蓝忘机苍白的脸庞上，有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渗入茂密的发丝中，再也寻不到丝毫的痕迹。

不知道想到什么，蓝忘机突然停下饮酒的动作，抱着喝了近乎一半的酒坛，颤巍巍的走出静室，在云深不知处到处游荡，口中轻声呢喃。

“在哪儿呢？不是这里！对，再寻！”

站在熟悉的屋檐下，蓝忘机仰头确认是这里后，一个飞跃，已然立于屋顶之上。

依旧是圆月高挂，依旧是屋檐之上，可那个与他对打，娇声要他赔天子笑的人，在何处呢？

茫然失落的感觉让蓝忘机眼眶中的泪水落个不停，索性学着记忆中他的模样，跨骑在房顶之上，仰头，将坛中的天子笑一饮而尽，抱着已然空了的酒坛子，闷声闷气地喃喃着。

“魏婴，从前你总饮酒，可为何入口如此之苦？”

魏无羡的双眼紧张的盯着蓝忘机，看他摇摇晃晃的坐在屋顶之上，实在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个不注意从上面掉下来！

虽有灵力护体，理应不会伤太重，可万一呢？更何况蓝忘机此时身体尚未痊愈，怎受得住此等折腾？

好在蓝忘机自己从屋顶飞了下来，茫然环视一周后，跌跌撞撞地想着储藏室走去，怀中紧紧抱着那个空了的酒坛。

大手一挥，灵力将储藏室的门震碎，蓝忘机颤巍巍走进去，一通翻找后，总算找到东西，在魏无羡刚看清东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灵力加热，反手按着它，冲着自己的胸口位置印下去！

肉被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烙铁周围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变红、发皱。

蓝忘机淡然的将烙铁放回原位，转身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转身的那一刻，魏无羡看到那一块烧焦的皮肉已然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泪水掉落的猝不及防，魏无羡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痛得他呼吸都痛。

蓝忘机木然的走回静室，逡巡一圈，将被褥撩起，随即打开一扇床板，一个小小的床下柜出现在眼前。

他踉跄着走到桌边，将唯一的那坛天子笑小心翼翼的捧起来，慢慢的放在小柜子里，确认安全后，才将床板放在，随意扯了下被褥，外袍脱下，叠好放在床头。

蓝忘机发丝飞扬，本该束缚它的抹额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这么在榻上，自言自语。

“魏婴，你看，我胸前的烙印位置同你的有无偏差？”

“魏婴，你那时用的草药是什么？我能找到吗？”

“魏婴，如若药草不同，是否疤痕会有差异？”

“魏婴，饮酒很好，不会痛！可为什么这里痛？”

魏无羡从蓝忘机坐在榻上的那一刻，便跪在他的面前。从他的一声声魏婴中，心便被撕扯般的痛！

看着蓝忘机的手抚上心口位置，魏无羡本以为他指的是烙铁烫伤的地方，可仔细看了一下，却不是！

那是心脏跳动的位置……

“魏婴，救一人，换她一世惦记！今日，我为你而留下印记，你是否也会一样的惦念于我？”

魏无羡拼命的摇头，哽咽着。

“蓝湛，无需如此啊！”

真的不需要，蓝湛是他的知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真心结交之人，他怎会不惦念？

“魏婴，我……好想你！好想你啊！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你教教我啊！救救我啊！我心好疼！太……疼了！”

手捶着伤处，看着终于有一丝鲜红渗出，划过皮肤，留下明显的痕迹，蓝忘机的唇边露出一抹浅笑。

“当年，你也流血了……”

蓝忘机的眼神迷离，望向远方的目光带着一丝怀念，唇角苦涩的笑容看的人心底发涩，如同一根尖锐的利剑，狠狠刺入魏无羡的心口！

“蓝湛，你可知，我就在你身边啊！”

咫尺如同天涯，让魏无羡深感无力。

蓝忘机直接躺在榻上，就这么闭上眼睛，静静的躺在那里。胸口的伤，任它肆意疼痛，仿佛只有这样，心，才不会痛！

就在魏无羡以为他睡去的那一刻，突然泪流满面，全身颤抖，蜷缩着呢喃。

“魏婴，你可知……我……心……悦……”

魏无羡心疼的望着此刻可怜巴巴的蓝忘机，这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一向清冷孤傲的人，原来脆弱起来，分外惹人心疼。

心悦二字，吊起魏无羡八卦之心，也让他的心有些不明原因的不适！

可任他距离再近，依旧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如同把人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般难受！

耳边绵长的呼吸让魏无羡知道，蓝忘机已经陷入沉睡。

八卦不成的他，心却如同被重锤砸过一般，顿顿得痛！想要张口痛呼，可声音如同被压抑在喉咙处，难以发出一个音节。

而后这种压抑变成干呕，魏无羡趴下身子想要吐些什么出来，可一切只是徒劳。